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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回人生昏暗懵懂活岁月沧桑英雄志

话说人间界经此一事后,又渐归平息。而一些人又开始四处寻起了郑有为。有担心其安危的,也有为报仇雪恨的。但一时都如大海捞针般,找不到郑有为的点滴踪迹。

三圣堂中。函韵恭敬地将方天画戟供奉在原位,复又出了仙果林外,拿出那乾坤戒,光华一闪,出现两兽。皆匍匐在地不敢妄动。

“郑有为因犯滔天罪恶,被清出本门,你当如何?”函韵看着匍匐在地的赤蛟,淡淡地说道。赤蛟并不知此,闻言大惊,一时惶恐地竟不知如何是好。半响,发神念道:“赤蛟愚蠢,请大帝告于主人转世之身,赤蛟万世必当永记洪恩。”

“他犯那么大的罪恶,还有转世的可能吗?”函韵冷冷地说道。

赤蛟一颤,又道:“赤蛟愿随主人而去!”

函韵冷冷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复又看向念恩,方道:“吾师念他日后另有因缘,特饶他一命;而今废了功力,逐放在世间。尔等也有罪过需偿还,便也废了你们的功力,可愿?”

“赤蛟甘愿。”赤蛟没有犹豫便道。

“好,在这狱火上煅烧尽功力,我便放尔等去寻他。”函韵说着手一指,地上出现一片十丈大的地狱之火,上有锈迹斑斑的铜索从虚空延伸出。这狱火经函韵施法,煅烧的是两兽深入骨髓的功法烙印,以及一点一点地将那功力煅烧地消无。其中之痛,非言语能作形容。

“恩感大帝洪恩!”赤蛟磕头道。数条铜索齐动,将两兽透体穿过,架在狱火上煅烧起来。念恩虽通人性,但智慧不高,究竟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痛得大叫起来。赤蛟更痛,却不吭一声,咬牙忍着。他发现自己的功力在很缓慢地消失,对青龙经地理解与记忆也在慢慢变淡,都在一点一点地被去除。函韵看了一回,转身消失在仙果林中。此间无话。

大青州·荒荡山。郑有为被弃在此地,独自流泪伤神许久,依不愿起来。凶禽猛兽因惧其残留的气息波动,莫不敢近前。

圆月当空,凉风徐徐。更增添了几许悲伤,今日本是团圆日。奈何天人永隔。郑有为仰面看着清月,又不禁湿了眼眶。过往种种,仍在脑海流转。似滔滔不息的江河。心神在沉迷与清醒间不断转化。似要疯掉的感觉。

他在痛,他痛得要死,却不敢死。每每想到此,眼前便要浮现出亲人的惨样,以及姬玉兰地那副画面。那种想法,又被深深地恐惧压了下去。

人生,就是一场比拼耐心的过程。

人生,就是一场不断完善自我的过程。

人生这条道路上,看得不是你一时的精彩,而是你一生的风采。

……

梦中,恍惚又听到了父亲以往说过的话。

冷风吹醒,无神的双目又湿了脸颊。他知道父亲的期望,可是一直没能那样去做。如今,更是不想了。还做给谁看?人生,还能走下去吗?还有走下去的必要吗?恍惚间他又感到了胸口地清凉。但他依旧不想去做些什么。沉沦吧!他这样想到。凑活的过吧!

人生,当停下脚步,便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了。一个原点,无数个选择。但最容易地选择一定是停着不走。

从新开始吧!他也曾这样想到。父母的期望总是令他有种一定要完成地冲动,便是现在也如同那灰暗中的一点亮光。但终究只是一时的,对他来说。

何况,把生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终究是不可靠的。

人生,开始了流浪。当他不想呆在这里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呆了多久,也不想知道,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山的一边走去。一座一座,似无尽头的荒山。生活似回到了以前,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了疲累地感觉。并且他也很明显地感知身体的素质在开始下降。可能是因为得不到补充的原因,但他不注重这些,依旧一日复一日地往山的另一边走去。累了就躺下歇息,心中怀揣着一些不舍得放下的存在。

那些噩梦,在不停地折磨着他奄奄一息的灵魂。他无法逃避,他的身心也因此在遭受着磨难。

久而久之,他的心,一半变得麻木,一半沉浸在过往当中。他的头发,杂乱得像个鸟窝;他的眼睛,浑浊得如同将要死去;他的脸庞,脏污下隐藏着风霜;他的胡子,残留着许多碎屑;他的身形,有了几分佝偻;他的步伐,不再那么矫健;他曾在家里换的衣衫,他是一个流浪的乞丐。

走出荒山时,他的身形又佝偻了一分。进入一座城内,他开始乞讨生活。他很奇怪,蹲在角落里,当有人给他钱时,他才会去捡,并不磕头吆喝着。他是城里唯一的一个乞丐。士兵们经常撵赶他,他们说,他的存在会显得城主治理的很不好。当然,如果他肯接受城主地安排,在这里过正常平民的生活的话。

不得以,他又开始了流浪。千里一城,他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到。未呆几日,他又被赶出了城。平民们羡慕修者地腾云驾雾,他现在开始羡慕平民的一家子地忙忙碌碌了。人生开始了流浪,无止尽的,他也不知道何时是尽头。死去,但又没有勇气。他已经不止是一个懦夫了,他真得是一无所有。灵魂都在渐渐沉沦地死去。

一日不得志,抑郁三千年。

挣脱了,自此万丈险川化为夷,七尺雄躯作龙游。挣不脱,只能万般苦恨缠心间,无奈伤神日日愁。

流浪了三个月,他就像披着破布的猴子。曾有修者见了,施法术捉住了才知道是个人。但凡入城,终究要被赶出去。要他自己做饭种田?哼哼,家都没了还扯个什么!这是他的想法。但他又不想去死,或说是想要慢慢地去死,不想一下子的。他去过一座王都,但是连门都没进就被远远地赶开了。那些士兵拿着马鞭狠狠地在他身上抽打。他只蜷缩着身子颤抖着,根本不敢反抗。

后来,他流浪的时候,路过一座村庄,因为饥饿与寒冷地侵袭,忍不住蹲在了村里的破庙里。且想过一夜,却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大雪又引乱了他地思绪。忽地一声大响,惊吓着了他。原来是爆竹,原来是除夕夜,原来这里也有烟花。他的心竟开始隐隐地泛起了痛,这是好久都没有的了。

烟花映天明,雪舞飘飘。说不出的美丽。小小的村庄竟也是各种热闹一声盖过一声。他在凝视着。雪落在他的身上,烟花映亮了他的脸。他始终在看着那风雪中若隐若现的村庄,看着那里地热闹。风雪,粘上了他的泪水,凄凉了他的心灵。转瞬间,又是思绪万千,慢慢地在心中酝酿着什么。

顶着风雪,他一个人到了一座荒山中。蜷缩在沟里,但那热闹声依旧挥之不去,如同梦魔。普天同庆!一段难熬的日子,过了十五,方才有些平息。头一次,没有家的温暖。

春天渐到,天气暖了些。他冻疮的双脚开始发痒地恢复,呼吸到的气息进入身体竟有种苏醒地感觉。又流浪了数日,他见到了一处熟悉之地。一座村落边不大的一间破茅草屋。心神恍惚,慢腾腾地走了进去。除了灰尘,恍如昨日。呆立许久,缓缓地坐下靠在了竹床边,闭上了眼。

最近他地行动又变得越来越无比缓慢,不管做什么。可能是快要死了吧!他也曾在心中自嘲。如今在这竟懒得不想走了,或许是个家吧。可能是真得累了。反正是不想去打扫那些灰尘。

这里再没有人去赶他。但他也不得不进村子里去挨家挨户的乞讨。他还不想被饿死,他尝过那种饿着等死地感觉,那一刻,他又选择了活下去。

人生还剩什么?残喘罢了。

但村里的人多数是厌恶他的。最先不是这样的,当人们发现他是一个“死人”的时候。很多人都躲他远远的,在他背后大声唾骂。但他依旧慢腾腾地走着自己的路,从来都没听到过的样子。

敲开一家门,主人出来摆手道:“没有了没有了!”连多说一个“滚”字都不愿意。他又默默地走向下一家,敲了许久,只有狗叫,主人都不曾出来,哪怕搭理一下。他又默默地往下一家走去。有时,有的主人在他还没过去的时候便开门探出半个身子摆手道:“去去去,去一边去!”但终归是有好人的,在他敲门时,或还没过来时,便递出一晚饭菜。至于吃没吃剩的,他是不在乎的。有时会端着饭菜回茅草屋去吃,有时实在累得不行了,便蹲在人家墙根底下吃几口。那碗,他们是不要的。

村子里的每家都曾帮助过他。要给他空闲的房子,多余的粮食,要他在这里安个家;但他都默默地拒绝了。于是,有了今天这个样子。村里的老人没少给他讲道理,也有人因为他地沉默而打过他,但现在都是在背后冷着眼地骂两句就不理了。一片好心被无视了之后,谁都觉得厌恶,何况这个人又这样?

开春后,村子里的大小人都开始在农田与家舍间来回奔跑。他们的孩子是少有上学的,也只是空闲时,在村子东头供着孔夫子的庙里有老人们讲解些“博、杂”的知识。再就是老头子们抽空带着孙儿往城里去撞个仙缘之类的。生活在这里,都是极其渴望能修仙的。

看着忙碌的人们,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松动。有种想像他们一样生活的念头。内心深处见了那似曾相似地忙碌场景,竟是有了丝丝渴望。

“试着靠自己生活下去吧!不管你遇到了什么。”经常给他饭吃的渝老平静地说道。

他怔了一下,最终抬起头看向了渝老。心里像有某种东西破土而出地感觉。他还在犹豫,这种犹豫越来越大,他想答应,但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微张了张嘴,又慢慢地合上了。低下头,默默地转身走了。这次,连饭菜也没有接过。灰暗的世界,他明明看到一片亮光,却不知道该不该去接近。心中的渴望越来越浓,眼前的路明显很亮。他却有了害怕,一种因为茫然地害怕。一种对顾忌的害怕;但他一个死人了还能有什么顾忌呢?

回去的路上,他看到破屋旁竟有几道鲜亮的人影。似灰暗世间的一道霹雳,一下子划破了灰暗,也划亮了灰暗。但只是一道霹雳,划过,就没事了。他躲在一家屋后没有过去,他不想过去,还不想见他们。兄弟,妻子,枯木般的心竟有了暖意。

他们站了很久,天黑了才走。说了些什么,他听不到。但他不想再回去了,蜷缩在那里,又陷入了灰暗地记忆中。半夜,一声剑啸传来,破屋那里又落下一道人影。雪里梅傲开,迎风弄翘楚。他的心,开始有了痛感,很淡很淡的那种。依旧没有过去。

黎明到来,那呆立的人影怔了一下,半响,方又御剑离去。

该走了,他想到。这时,他又看到一条熟悉的影子。是冲自己奔来的。他这次没有躲避,傻傻地看着。

原来念恩功力低而根基不稳,又没有修炼功法留下的烙印,所有被煅烧了两个月后便功力全消。便被函韵丢出了万兽林外的荒野。说也奇怪,这念恩被丢出去之后,便冲着一个方向奔去。只在荒山老林间穿行,近半年时间终于找到了这里。他走时,赤蛟还未被煅烧至六阶。

不知有多长时间没见,念恩竟也变得像只被遗弃的狗了。

念恩地欢快叫他很不适应,但他心里是有欢喜的。或许是因为心中想法的改变,或许是因为他的出现。不过,他的的确确是要离去了。什么也不用收拾,慢慢地走就可以了。带着欢快的念恩。一起,流浪。

生活似有了起色,灰暗似在慢慢地退散,虽然很缓慢,也不是多么的彻底。

岁月匆匆,流沙时光。转眼又是近半年的时光过去,今夜月又圆,桂树花又香。又是一年的八月中秋。

整整一年的时光,是在流浪中度过的。这流浪又伴随着孤单,心痛……种种地折磨。

后五个月的时间,他带着念恩流浪了一州之地。期间受过无数地打骂侮辱。他也曾为念恩与人争斗过,却差点被打死。后来,一人一兽再遇到打骂侮辱,只有念恩在独自反抗;受了伤,才有他地安抚。

而今到了这里,就像一个老头带着一条狗,还要面临着随时都要饿死的可能。见到过的人们都在诧异,“乞丐”一词究竟有多少亿万年没有出现在这片世间了?大多数人是不愿理的,那些守城的士兵也都是迫不得已。

岁月磨灭了心中的希望,理想在梦中沉淀、激荡,不时诉说着过往的忧伤与期望。不甘逝去的是青春的年华,徒自苦恨的是过往的匆匆与虚度。人老了,剩下的只是残喘在这个世间上的眷恋;还谈什么梦想,追求之类的?但也不是没有了,只在梦中……

只在梦中,独自沉迷一会儿罢了。

他的头发变成了灰白色,眼睛更小地像要睁不开一样,风霜都隐藏到了皱纹里头,胡子如同粘在嘴边的乱草,身形佝偻得如背了万斤重的山石,走路是一颤一颤的轻飘飘的感觉。念恩也受罪,杂乱的毛下都能看到一根根的骨头啦!

一年的时间而已!岁月啊!命运啊!

中秋之夜,伤神之时。胸口依旧是凉凉地感觉。恍恍惚惚,恍恍惚惚。不得以,他又悄悄地蜷缩在了荒山中。念恩不理解,但也渐渐平息了每日里地欢快,紧紧地蹲在了他的身旁。

望月知心,寂寞锁冷清,强作欢笑颜。何日圆?一日等一年。一笑剩长眠。怎把心痴作话儿?道不出,哭诉又难明。

忘愁曲,堪言泪更流。把酒相敬,秋日添凄凉,凉透心。昨日雨缠绵,今夜人团圆。何似心孤寂?望君颜,广寒宫中冷飘雪。眷千年,广袖带起几缕风?孤影残,眺望千里远,目穷不见。风过桂树花愈逝,青丝乱凄颜,盛衣无人赏。

我问故乡月几明,恐提烟云事,又无故人知。屋外烟花震天鸣,异乡异俗,心比孤月寂。月明,孤酒饮。

——异乡月

山外的热闹,山中的冷清。

月依旧,梦难续。

清凉的荒山中,他竟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毕竟梦到了什么;且听下回心语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