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赵玉煦命陨真灵洞郑有为名扬三界内
话说赵玉煦带着重伤,御使飞剑逃回了真灵洞。这时一路不停逃遁,已快要耗尽她的生命了。原来这赵玉煦虽修至九阶,元神也已凝炼成,奈何她之功法要求凝炼元神时须有四灵真血,而她只得一种,是以元神大有残缺;今被李涵薇含怒击伤,牵动了残缺之处,又未及时医救,危矣!
只见她一手捂着疼痛而又有些麻木的心腹,一手拿着数串糖葫芦,她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已破碎了!勉强落到小旭旭身边,把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了他。
“姐姐,给!”小旭旭空洞的大眼看着姐姐,递过一串糖葫芦。几年过去了,他已经是一个大男孩儿啦!不过他的修为一直停滞在四阶,没有太多的进展,就连最基本地感知我外也是模糊的,稍稍比他双眼强些;好在他的耳力是极好的,连赵玉煦都比不上。脑海中只有姐姐朦胧模糊的轮廓,小旭旭察觉出了不对,姐姐地呼吸没有往日的平和。
小旭旭刚要问,赵玉煦摆摆手,笑道:“姐姐不吃,小旭旭吃吧。”
小旭旭一听这说话地声音就不对,急切地问道:“姐姐你怎么啦?”
“没事;姐姐有些累了。”赵玉煦地声音很低。就好像奔跑了一日的人,此时停下后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姐姐!”小旭旭一下子哭了。就好像尽以前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的那种不顾一切地大哭。
“旭旭乖,不哭,不然姐姐生气了;你都多大了!”赵玉煦说着,不时胸腹一激,嘴角溢下一丝泛着黑色的血。“有件事姐姐得告诉你,你要不要听?”
“旭旭要听!”小旭旭地哭泣有了几分缓解。
“姐姐好舍不得你!”赵玉煦突然一下子哭了。她想到自己死了,小旭旭一个人留在这里会成什么样?想到这里,气血愈发不顺畅,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小旭旭也被这突然一下地大哭,引得再次大哭起来,丢了糖葫芦,拉着姐姐,嘴里喃喃道:“旭旭不要姐姐走!旭旭不要姐姐走!……”
赵玉煦吐出一口鲜血,自知已快不行,倒因此清醒了几分,看着小旭旭道:“姐姐问你:你是想平平安安的一辈子,还是想到外面世间去闯一闯?”
“旭旭要永远守在姐姐身旁,姐姐不要离开旭旭!”小旭旭死命地拉着姐姐的胳膊,哭泣道。
赵玉煦弯着腰,笑着,虚弱地喘息着。
“不!旭旭要到外面去!旭旭要带着姐姐到外面寻医!旭旭要救姐姐!”小旭旭说着,强拉着赵玉煦要走。
“姐姐不行了,不用去!”赵玉煦微微摆摆手,越来越虚弱了,就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姐姐就问你:姐姐死了,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要到外面去?”
小旭旭心神一颤,好似天崩地陷来临之感,哭泣道:“旭旭哪也不去,旭旭就守在姐姐身旁!不,旭旭要替姐姐报仇!旭旭要替姐姐报仇!告诉旭旭,是谁害了姐姐!旭旭要替姐姐报仇,报仇,一定要报仇!”小旭旭有些疯狂之色。
赵玉煦虚弱地一笑,道:“那姐姐告诉你一件事:叔叔……叔叔……那件事姐姐一直在骗你。今天打伤姐姐的,跟那是同一伙人。你要报仇,你就要听姐姐的:你要忍,你一定要忍!他们人多,法力也比我们高,你如果不愿忍,就……就一头撞死在地上,随姐姐一起去了!”赵玉煦话一沉,指着地上喝道。“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如果你不愿忍,就一头撞死在地上!也不要你报什么仇了!听到没有,听到没有?!”赵玉煦突然抓着小旭旭双膀,死命摇摆地喝道。因动作剧烈,心神不稳,再次牵动了伤口,又是一大口黑血喷出。一时不妨,喷了小旭旭一脸。
小旭旭吓得一愣,随后哭着拼命点头。
“好,好,那就好!”赵玉煦缓缓放开了手,转头看向了四周,“记住你答应姐姐的话,不然我就是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如果你要我与叔叔白死,你就别听姐姐的。”她的话越发没了劲气。
“旭旭最听姐姐的话啦,姐姐不要离开旭旭!旭旭一个人会害怕的。”小旭旭跪倒在地,抱着赵玉煦的双腿央求道。
赵玉煦心一颤,满是害怕与不舍,闭上眼强忍着,身子开始大幅度地摇晃起来。赵玉煦忙稳定身形,食指点在小旭旭的额头,道:“记住这个人,就是他。也别忘了……别忘了……姐姐的话。如果你打不过他,就别报仇了;姐姐只想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听……听到没?……”
赵玉煦缓缓地倒了下去,眼睛也闭上了。小旭旭不妨,被压倒,一惊,忙坐起身推着怀里的姐姐,奈何,已没人应他了。
命数至此,再无回天之力!三魂七魄裹着灵识,往地狱而去。那魂魄因未逃脱劫数,茫茫然,不知所为;唯有灵识还带着点儿不舍,却已无可奈何了。
“姐姐!”小旭旭仰头大喊一句,发泄着心中的种种不甘,不愿,怨恨……紧接着抱着姐姐的尸体大哭起来。空旷的洞中,也只有他的泣声与回声,也不知要持续到何时。
今后就以他的正名“赵玉旭”来称呼他吧,因为他已没了依靠。此间无话。
话说郑有为因梦中悟得真妙所在,破开浑噩,点燃了清明。恰值六兄弟前来探望之际,正是月圆中秋之夜。
郑有为闭目之轻语,平淡无华,如痴人梦话。听在诸人耳里,或不解,或为之醒来喜悦,或半知其意而大惊。然未及众人回神,屋中一道光华闪过,郑有为忽地消失了。众人大惊,忙追出屋外;一看,原来在半空中。
但看不清他,那里像有万丈神光在绽放,又似虚无一片。众人晃神间,突然感到了天地在震荡,皆惊骇地感知着。
三界的天地震荡得很突然。本来常人是感知不到的,因为天地也会呼吸,每一周天后都会有很明显的扩张。但此刻不同了,天地的震荡是无形的,境界不到的人确实是无法感知,此刻却引动了天地元气,如海浪潮汐一般地涌动着,哪怕是凡人也深深地感知到了异常。何况此刻三界生灵的意识中皆产生了一丝惶恐,好似将死一般。
三界众强者经历最初的惊异,皆将目光投向这股源头,发现竟是那十年前的魔头,此刻却变得莫测起来。不少强者动身往这里赶来。
郑有为立身空中,他对三界天地的震荡没有任何表示,他此刻依旧是一介凡人。六合汇集来茫茫混沌,朝圣般地涌向郑有为。这是天地“吸”来的,也是造成天地震荡的原因。便这时许多神境的修士到来,见这,脸上满是震惊。
天地吸的混沌一半转化为天地元气滋养万物,一半用来增长己身;而呼出的,是天地以及万物产生的杂气。天地之杂气本是灵物,然混合万物之杂气便非灵物了。天地元气原本很充足,奈何万物愈繁,天地愈广,日渐稀薄了。天地何其大?一次吸来的混沌有多少?而今皆往这里汇集,何其惊人!
更多的强者欲要来看个究竟。天地吸的混沌元气皆到了这里,那天地及万物怎么办?有强者动了要镇压郑有为的心思。
郑有为的心境未起波澜,混沌虽好,不及清明,不及虚无;虚无虽好,不及自身。冲天地作揖道:
大道简明了,真我在己身。
恒无有道德,清明自长燃。
那混沌元气忽一止,渐归消无。依旧滋养万物,增广天地。天地不再震荡,元气又归平息。
这里大小修士已聚集了百十余位。神境与仙境的是特意赶来的,人境的却都是路过的。那要动手的强者忽见混沌元气消失,天地又归平静,便都一时收了手。却惊异一个没有法力境界的凡人如何能这般。
九天之上,混沌深处。真我恒无之门激下一道光芒。圆坨坨,光灿灿,似虚空,若恒无,有万千莫名气机流转。正是三圣渴求的修行元气,此刻他们也在惊异。
看着面前悬浮的径长及迟的元气团,郑有为的心神依旧未有波澜,摆摆手,也消无了。那门户再次激下一道光芒,光华散尽,是支丈长的笔。石质的笔杆上有“判笔”二字,看那位子并非只有这二字,那毛是那莫名气机变化的,还沾着混沌元气。竟是用那混沌为墨。
“道德判笔。”郑有为平淡地说。随着他的话语落下,那笔光华一闪,果然出现“道德”二字。此笔之玄妙,可判地府那书上种种之种种。能随意更改。那书所记种种何以数计?原是自有定变之数,命运在自己手中抉择,而今却成了这笔的扺掌者所掌握。但凡知道那书奥秘的存在,见此莫不心惊,三圣也不例外。这哪是道德判笔,这分明是命运判笔!“世间种种自有命数,何是一人一笔可能改乎!”众人心思电转间,郑有为说出了下句话。
此话刚落,那道德判笔忽变成粉末消无。那些心惊的存在虽不知其此做何为,但皆松了口气。真我恒无之门重归平静,唯有一些人的心依旧不能平息。
正是:
道德何须用判笔,命数原在自心知。
驳阴纯阳一念间,方知大道我身藏。
郑有为平静地看向了那有数百余的修士。
“恭贺施主超脱苦海!”清音大师对郑有为合十道。他身边是钟达一人伺候着。“施主见如此法宝亦能心中不动,心性可知是见了大道。”
“多谢大师,”郑有为作揖,“钟至道友近来可好?”
“还行。”钟至比他还平淡。没有因为师兄一事而生怨怒;而今也已是仙境修为了,但自从师兄去后,倒很少再到外界了,终日只是参禅悟道。
“见道未必得道;你虽不被那三物引诱,不过是你心境上的淡然罢了。若真得道,何故未有境界。”一位羽衣鹤冠的神境老者拱拱手说道。
郑有为还了礼,不问来者是谁,只道:“见道易,得道难。若为得道而有为,此生安能得道?所谓境界,是心与思的升华与博大。境界,名也;法力,相也。执而不得。”
“妙哉!不知道友何门何派?”又一人问。
郑有为还礼:“‘悟有顿渐’,门无大小。门有万千,道则唯一。修行修道,何有门派?”
“道友无门无派,自立一系,何故用佛之所言?”一佛修问。
“我信佛之言,非迷信之信,非信仰之信。”郑有为依礼答曰。
“你一小儿如何懂这么多?不过浮根之萍而已,何敢这里信口雌黄?!”一修士指着喝问。
郑有为施了一礼,未语。那人倒不好意思了,冷哼了两声,未再刁难。
“敢问道友,大道是何?”又一人问。
郑有为道:“道无大小,生育众生。众生皆有,至无至真。”
“尔虽知之甚多,却无法力,何能敌过岁月侵蚀?死亡之后,一切皆无,何用有?”又一人问。
“何为生,何为死?”郑有为反问之。
“生者为有,死者为无。”那人答曰。
“我言:死者,当你的一切都消无的那一刻。生者,从你开始有的那一刻。”郑有为道。
“修行为长生,脱离生死。何为永恒?何能永恒?”
“众所周知,无永恒之存在。却有一样,未被众生算在内。——有用的。”郑有为依旧平淡地还礼道。
众人闻言,先感可笑,后感可悲。
“你一介凡人何敢与我等平等而论?”一魔修怒问。威势扑面而来。
郑有为如处清风中,未有动摇,道:“哪怕三圣人来我这里,我也只以平等对待。心无贵贱,何来高低?谁高谁低,不过俗人之所谓,庸人之自扰而已。”
“好胆!让本王领教领教你有何本事,敢这里指点!”那魔修出自九千教派,神境修为。单一只手虚空擒抓,却让人生出避无可避之势。众人欲看郑有为如何。
郑有为对那人施了一礼,那抓来之势竟忽然泯灭。众人震惊,不知这是什么法力。那人再三施法,均在半途消无。不由开口:“这是何法?”
郑有为道:“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你之法有为,即是梦幻泡影,何能伤我?”
“胡扯!”那人不屑,却也不再出手。却有几位佛门大师,点点头笑而不语。
众人不再问话。郑有为看回众人,忽六合虚空涌出一片片混沌元气,而天地未有震荡。元气聚而成水,汇而成湖,郑有为一步踏入,混沌水开始为他沐浴起来,一刻钟后又渐散去。而郑有为衣衫样貌却未有变化,仍如五十老人。看眼下方,他开始提步往下走去,口中曰:
昨日争渡,今时自渡。
渡是不渡,不渡已渡。
我从苦难来,今日得超脱。
虚空三九步,一步是一阶。
十年岁月何处复,多少世事悄然变?
今朝混沌沐我体,先天后天何为杂?
郑有为每走一步,身上便有一阶法力,没有威势,也不呼吸天地元气,自然而然,第二十七步刚好踏在地上。他的样貌也依此恢复到了二十八岁,老态不再,只有那双眼睛还平淡中流露着慧光。他身上忽有一层界出现,径长十二万九千六百丈,将在场众人皆包裹了进去。法力高的众人慌忙往外逃去,然并未遇到什么危险。
再看那界,呈石质色,上有万千莫名气机流转。十二万九千六百丈,半数入地,半数显现。不论从何处看去,皆有一座牌楼对面,乃入界之门。牌楼匾额上曰:有为界;两柱曰:人生无坦途,悟道有真知。生死有别时,情义无离分。
界中忽又耸起一所院落,座落在山头上,不华丽,不威势。青砖古树,花香蝶舞。无富无贵,就似普通人家;有情有义,仙凡莫不向往。
“阿弥陀佛!恭贺施主得神境玄妙,一身修为如火上添薪,宏愿可成。”清音大师合十,“不知施主法号何谓?”
郑有为还礼:“有心之心你无心,无为之为我有为。我名:有为。”他话落下,那院落之门的楹联正是此句,匾额曰:无心有为。
“妙哉!我们自虚无而来,终将归于虚无。为何而来?既当有为,而来。修行以有为入无为,施主却有不舍之为,自当烦事未了,也不为怪如此悟性而得神境法力。而今想来,施主之修为实已超老衲万万倍。”清音大师道。
“大师谦虚了,如实而语,我也只是俗人一个,哪里堪比大师?”郑有为平淡依旧。
“有为法奈何不得你,我今以无为法,看你如何。”魔圣说着,一指虚点向郑有为。这一指乃大法力、真法力所凝聚。有形有色,无形无色。无视天地之距,没有时间之差,也未引起元气的波动。三圣而今已是圣境四阶修为,俗心早无,唯有道心愈真,愈与道合。郑有为万万不能及也!那指在郑有为胸前一丈处显现。有形有色,那指因与元气剧烈摩擦而有形体色彩,实乃幻象;无形无色,那指无视任何阻挡,可不损任何一物。这是道心上的法力,无为法。随意一指,无所之为。
“道德簿。”郑有为轻念一句。依然未有波澜,不因魔圣手段惊畏,不因假借他物羞愧。地府的那书忽然一震,面皮上浮现“道德簿”三个大字,又激出一道莫名气机化为圆罩,护住了郑有为。那无形无色一指被这真我恒无之门激出的法宝抵挡住,未能功成。
魔圣已经了然,不再出手。这时,在场众人才对那一指相继产生惊恐之感。郑有为未收取那道德簿,依旧让其镇守在地府。
来的众强者见此多少了然,平息了心境,皆拱拱手离去。郑有为也拱了拱手,转身看向了那些亲人。
今夜,是中秋月圆之夜,团圆之时。
“十年了,兄弟你终于重新振作起来了。”李青戈平静的话语难抑激动,凤目中有泪光闪动。郑有为笑着,没有说话,他的心境有了一丝波澜,不由得。感到了温暖,产生了情义。
“神境修为,哥儿几个又让你落下了。”屈啸天摇摇头感慨道。
“我还以为你对我们也是平平淡淡的样子呢;哈哈,刚才不错,真给兄弟们长脸!”李金釸调笑道。
“要我说,八弟,你应该把那个琨狃王揍一顿!这才符合你的性格。”李赤煵的声音还是那样粗犷,不过体型好似又大了一圈。
“哎呀,十年苦难磨一剑,今朝利锋却内敛。”屈傲天唏嘘道。这小子而今有伴侣了。你道是谁?正是那楚朝公主项语燕。楚皇钦赐的婚!算算,大喜的日子快要到了。本来是早该要结的,这屈傲天却一推再推,无非是想等郑有为醒来。
李墨溟笑着,没有说话,眼里的泪光却要溢出来似得。
李涵薇却早已是泪流满面,却也笑着。她身旁的俩兽也是很激动,念恩见郑有为看来,更是蹦着跑过去,欢快得不得了。
郑有为哭了,这一刻他没有控制心境。
毕竟如何;且听下回心语痴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