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奇幻 > 道德真记全文阅读 > 第49章

第49章


第四十九回两和尚斗昂重郑有为再入魔

话说昂重使出自家招诀劈向了身处下方的钟达和尚。没有半分讲情面的念头。

要说这昂重连其大伯的面儿也未见过,为何这般在乎?昂重是当代狱熙宫的五子,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今不足一十八年岁,便修到了九阶修为!其天姿可见一斑!由此,宫主的器重爱护怎是其他兄弟可比?又加之昂重长相,气质,性格活脱脱的一个封血魔再现!何止宫主一人爱护,整个狱熙王上下皆是爱护有加,特别是其爷爷。如此,昂重自懂事,便常常听闻大伯的传说!其种种,自今敢说倒背如流。

狱熙宫为何不去“救回”封血魔呢?各位可能有些疑惑。前文也有交代,是封血魔自己不愿离去。其因大概两点,一者所感自身所犯滔天罪恶之事,愿以后生忏悔;二者,佛法能更好的压制他那颗入魔的心!宝罗寺又将至仙境的“宝罗经”传授了封血魔去参悟。——这便叫封血魔自认为自己算是半个宝罗寺的弟子了!这更是叫这位曾经的魔头不愿离去了。这却也成为了封血魔坐化的原因了!——两系经文功法冲突!终是压制不住,坐化了!所谓:祸福相依,因果轮回。大莫至此了。正是那昨日的种种因缘,造就了今日的终果。

所以,昂重才会如此在乎大伯。他之本意,此来西楚,也是存心要去宝罗寺见见这位叫自己宁愿顶礼膜拜的大伯。不曾想……如此执着的心,碰到了如此折磨心的消息,怎能忍受住了?何况他是魔族,本就有一颗以不羁自由心为准的狱熙心。行事随心,心痛,则叫你也痛!

钟达和尚未有丝毫慌乱之色,哪怕他知道自己不敌对方。口念真咒,左掌合十,右手丢出了师尊赐下的钵盂。清音大师一生只收了两个亲传弟子——钟达,钟至。不过这位老人却是传过许多人经法。虽不至于把宝罗经大肆的传出去,但那些所传也是堪称佛门秘法!这两徒弟的来历可是大了去了。尤其是钟达,乃大人物转世!究竟怎样,日后再揭晓。

钵盂垂下一道佛光幕,拦向了昂重的攻势。

“叮——咔”一阵青铜颤音伴随着光幕的破裂声响彻在众人的心间。钵盂倒飞而回,钟达和尚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面色依旧祥和。钟达法力不敌!昂重重整余势,再度劈向钟达。一身黑灰雾气不减分毫!钟达和尚忽然摆了个阵势,复又合十,双掌泛起淡淡的佛光,以雷打不动的心境迎向昂重。

昂重见此,心中冷笑,手中的力道又重了三分。两刀劈两膀!呼呼得破空声愈重!钟达和尚合十的双掌如花般向里一分,又分拍刀身,使巧力偏解了刀势,教其往两旁卸去。双刀随势至钟达双膝处,忽地刀刃齐齐向里横切来。钟达不急,右掌一拍昂重脑门跃至其身后。昂重一恍惚,双刀落空,感知身后动静,倒撩右腿踢去;右手刀却紧跟其后,一屈腰,从胯下刺去。此是一暗招。此还没完,其左手刀竟劈向了自己支空的左腿!钟达一拍那撩来的右腿的脚筋,轻巧地化解掉;忽得那腿下藏着的一把刀刺来,钟达侧身躲开。昂重趁此翻了个跟头,左手看似劈自身左腿的刀,竟随着翻跟头的势,又撩向敌手。钟达和尚仍从容使巧力化解。

二人就此分开。钟达和尚笑着合十向对手行了一礼。昂重眼角抽搐了下,便趁这际又挥刀攻向钟达。两柄青铜刀硬是耍得叫人分不清到底有几把!只见连成一片的青铜残光,或是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冒出一把寒刃!直取敌手的要害!如此钟达和尚便又有些相形见绌,待要施展真言佛咒,却又偏偏叫那双刀缠得分不开身形。

久拿这小秃驴不下,昂重心中邪火更重。他不愿拖。那是懦夫的行为!那是无能的表现!心中默念招诀,咬破舌尖儿,使血汇向了周身穴窍之中。如同被引燃的火山一般,忍不住要喷发了!“势”还没舞完,便忍不住的使双刀再次劈向钟达。周身的黑灰雾气瞬间膨胀一倍之大!其中隐约的泣嚎声,更加叫人觉得心生寒意,不由得要晃神去思考那声音出自何处。刀势如光一般掠过,难以看清它的行迹,在黑灰雾气中,若不静心细看,更是不可得见。然这功夫空儿哪还有时间去细看?

钟达和尚早就感觉到了一种危险袭上心头,带着死亡的气息,或说死亡的催促!前途一下迷茫不可测!好似断了前路,好似被重重迷雾遮掩,一失足便是千古之恨!

“我佛言:大慈大悲!我佛言:救苦救难;我佛言:普渡众生;我佛言:苍生平等……我佛言:心如明镜!我言:弟子惶恐而有幸!诚感我佛!”钟达和尚仍旧未曾慌乱。此时此刻,他想到的还是“我佛”!还是那心中的佛!此子之修心之坚定,怕是同辈难寻!闻其自语念经般的话语,便知他并不是在向“佛”索要什么,乞求“佛”的解救。不过是大难临头,心中的信念依旧未曾有丝毫改变的表现罢了。他的背后,随着他的话语凝聚出一尊大佛!金琉璃的法身,红宝石的誓愿缀眉心,祥和的面,微瞌的目,垂肩的耳,厚重的“势”!十丈高的大佛是盘坐着的,俯视着天下苍生,思考着如何解救众生脱苦。两手结的慈悲印。忽的右手印压向攻来的昂重。

昂重右手青铜刀顺势劈向压来的佛手;左手刀提防着另一只佛手。“叮——咔嚓”!佛手碎裂,化作片片佛光雨消散在了天地间。昂重也清楚自己的士气在下降,从而影响了战意,以及那必胜的决心!此刀余势已弱了八分。便此时,另一只佛掌也由高处压落,带着轰轰的威势。佛的脸,是怒的!结得降魔印!早已准备好的左手刀寻机上撩,与佛掌相撞。又是“叮——咔嚓”的声音。大佛影迹淡化,面色又转怒为慈悲;直至整体消无。

钟达和尚闷哼一声,拖着脚下的功德云倒飞出去;额头凭空出现一道血迹,顺着鼻梁缓缓流下。昂重立在原处,粗重地喘息着;略一平静下心情,看着钟达的样子,便知报仇有望。趁热打铁!昂重踏着半空追杀向还处倒飞之势的钟达和尚。

凶和尚钟至见此,怒吼一声,提着降魔杵御云赶去救护。远处昂重带来的奴仆以及狱熙宫旁系的追随者,见对方要两个打一个,便都踏空前来帮助。一个个身缠白灰色儿雾气,偶尔随着雾气的舞动露出一副副凶神恶煞的面庞!

昂重根本不理后方追来的凶和尚连连地怒吼,一根筋般得要除掉钟达和尚。双刀齐齐劈落。钵盂再次于钟达和尚身前垂下一道佛光幕。“叮——咔嚓”!钵盂垂下的光幕再次破裂,钟达和尚又是忍不住喷出一口带佛光点的鲜血。双刀重整威势,再次劈下;忽地感知后方恶风袭来,当下一衡量,便转身使双刀一挡一劈。

原来是钟至和尚见一时不能追上,便口念真言,抖手丢出师尊赐下的天龙蛰昆臂环砸向昂重。此计果然奏效!

“叮——”!

一阵的青铜颤鸣声。昂重只觉双手乃至双臂都在发麻!——传到心思中的是一阵无力感。——用不上力!双刀各被迸出一个指粗的缺口!这也是钟至和尚跌落八阶所发挥不出这臂环在人境的全部威力。

臂环飞回,钟至和尚一伸左臂又束在了原处。趁昂重缓神的功夫,赶至其身旁,降魔杵带着佛光猛烈砸下。佛光威势不大,可以看出钟至和尚是怕打持久战吃亏,而保留了法力。

昂重咬牙使双刀交叉横档。“叮——”又是狠狠的一次接触。昂重强用法力化解双臂的麻木,此一来倒好受了些。也就是一息间的功夫,两人的兵器法宝还未分开。钟至见被挡住,也不在意,以右腕为支点,一转降魔杵,使杵尾从双刀之下钻空儿捅向昂重腰腹。昂重冷笑,与魔族比拼体魄?金刚罗汉来了也不行!略瞥眼奔来的奴仆、族人,心中轻视更重。还是双刀,还是交叉;却随双手向内一翻,朝下如剪刀般“剪住”了杵柄,使其再难进分毫。

郑有为见这局势,也在心中发怵,再开杀戒,已是不愿;但两和尚之好,待自己若同兄弟一般,虽知这是钟达和尚的本性,但遇到这种人怎能不心生好感?何况又是个心中有些柔弱的人,自对两和尚有了些兄弟感情。如此,便见不得钟达和尚吃亏;对方一下子来了十数位支援的,这就使得郑有为心中不爽。从赤蛟身上跃起,拦向那十数人。鹏天方一众人见这传闻中的魔头要动手了,便都暗暗留意起来。虽似看钟至与昂重打斗,却一心二用,眼角不时瞄着郑有为。

“几位道友何去?”郑有为拦住对方十数人去路,拱手道。他的本意,还是不想动手。

“快快躲开!此事与你无关!”

…………

几位被雾气笼罩的年轻子弟喝道。但刚喝几句便被领首的一老仆摆手止住了。老仆拱手道:“阁下是?”他看出了来人不凡。

“在下郑有为!”郑有为笑着脸伸手示意,“他们之事,诸道友还是不要插手了!”

老仆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以至于浑身的灰白雾气都随之翻腾了一下。暗自忖度不语。其身后之人自也听说了魔头之事,但到底没有见识过,又加之除魔盟一事,自是涌起万丈豪情;再看来人,五阶道修!便更是轻看了。

“原来你就是魔头!快快让开!一会儿再除你!”

“敢取人命修炼的邪修!留你不得!”

“尽早跪下忏悔!免得一会儿受皮肉之苦!”

……

“咳!”老仆止住了身后的喝骂,“我是奴仆!”

“要以多欺少吗?”郑有为皱眉道。鹏天方十数人一直在观察着郑有为,见此人并没有动手;心中反而有些诧异,便又都忍着再次当作一个旁观者。

“不知道昂重能不能斗过两位宝罗寺的和尚!”那兰子对着身边的人说道。不过,话语却是异常的高。此刻钟达和尚正盘膝疗伤,钟至和尚在与昂重打斗。那兰子却用了个“两位”,显然是反驳郑有为的话,又藏有激动狱熙宫的十数人之意,还有“宝罗寺”三个字,分明揭起他人的疮疤还给他人看的。——告诉他,这是你的伤痛。果然,那一众人听了便大为不悦。

“你这魔头!分明是你们的人打不过我家哥哥,便以多欺少!你又来此阻拦我们……”

“就是!还说我们以多欺少……”

“分明就是居心叵测……”

“多说无益!先除了他!”

……

十几人争着喝骂,便要动手。老仆也只淡淡的道了一声,阁下可看清了?便也露出一副准备动手之意。郑有为强压着心中的不爽,还要说些什么。只是对方的年轻子弟便都忍不住了。本就是为魔头而来,见了魔头何会怕呼?皆避开老仆,各使兵器打向郑有为。

钟至和尚见杵杆被“剪住”,猛地使力向上挑,挑开;再转降魔杵,使杵头砸去。佛教的金刚罗汉,也是偏修体的存在。尤其是前者,更曾发下大誓愿,愿一生止步此境——不入轮回,不修来生,也要卫护我佛!虽说以佛法炼出的体魄比不得以魔法炼出的,但在招式间、打斗上的专研,倒是也堪与魔族提比。

昂重一手刀去斜化解降魔杵的砸势,一手刀又同时随侧身弯腰横扫凶和尚的腰腹。凶和尚巧妙地收住砸势,将降魔杵竖挡身前。这丈长的法宝便显现出了它的好处。落空的右手刀收了势,再刺向那魁梧到须自己仰望的凶和尚咽喉。凶和尚果去使杵头拦挡。方被挡住的左手刀又趁此贴着杵杆刺向凶和尚的小腹。“噌——哧”,磨出一溜火星。待右手刀过降魔杵半身时,凶和尚突的一转降魔杵,如风轮一般,将两刀均甩开。昂重再整刀势攻向凶和尚。

“叮叮叮——”一阵连响。二人久战不下,偏又谁也奈何不得谁。却是有原因的:昂重是因为之前与钟达和尚战时,耗了半数之力,又未能将其拿下,心中便有执念不能如愿,便又因此导致战意消了半数,一股邪火只念叨着那钟达和尚的性命不放,便又分了三分心神。便是此,凶和尚也不能与昂重战个平手。也是跌落八阶修为的缘故;二者,心中时刻挂念着受伤的师兄。如此,反而还有些吃亏之色显露。

看着冲自己奔来的十几人,郑有为有些犹豫。心中升起一种想要教训一下他们的冲动,偏又顾忌之前所为太过残忍,又恐再次入魔,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行事。

“郑施主!”打坐疗伤的钟达和尚怕郑有为再次入魔,故喝道。便见郑有为回过头来并无事,笑着点点头又自疗起伤来。郑有为会意,无非是不叫自己杀他们,也恐自己再入魔。

郑有为冷笑着负手而立,一转身看向了它处。然身上猛地爆发出一股混合着煞气,怨气的杀气!若闭目用心去感受,定会看见无数怨气,缠绕在那人身旁,在杀气中如鱼得水一般的穿游。比之狱熙宫的那吸取的冥气也不知恐怖了多少倍!便是不闭目去感受,也会被那杀气激得肌肤生寒,内心恐慌。在场众人,从南边儿的虎骑卫到北边儿的北唐除魔盟之人,莫不如见冥王临世。在场的二十多位领头级人物,也在此刻不由生出一阵厌恶之感。

其实这杀气深处体现的是内心的发泄。从坠崖于三圣堂,便忍受着孤寂与思念。入了炼己洞,又是常常经受着凶兽的“凌辱”,便在那里积攒了一身杀气。——又偏偏不会以心境去化解。用修炼迫使自己忘掉思念,忘掉顾忌,从而只记得了修炼所带来的快感。便是这快感让他学会了发泄,因为他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感。连饮几日酒的堕落,便也是在发泄。当这种快感成为了习惯,当他有了傲人的本事时,他却没有一颗驾驭这一切的“心”。这就好比,一个乞丐突然成了人间界的首富。——那么,他日后的日子定当在各色各样的享受中度过。——他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来得有怎样的不易!他所知道的只是这些东西来得多么突然,从而好似很容易;他所想的,只是怎样用这些钱来满足一下自己以往的渴求。郑有为是付出了些许磨难,可他并没有在乎,这不是他在乎的。

如此便有出了万兽林却心灰近死的怨怒,在南叶城将众多夺兵的修者当作炼己洞中的野兽一般斩杀,楚皇都之事儿又未有强大的心境支持坚定的意志来抵抗,——入魔也是。他之修炼一路走来便有些许轻易,轻易得之,便不会在意。不在意,又怎能发现问题的根本呢?此之例太多,便不好一一讲完。正是昨日的种种因缘,致使今日的种种结果;今日的种种结果,又化作因缘,致使了明日的种种结果。因果者也,仍符阴阳之道。

因于何?缘于何?结得今日种种果,徒自痴恋枉伤神。求道果,问人生。往日因缘何化解?不过遗梦定真我。谁怜残月空寂寞?一生把愁言,忘了是非怨。心孤寂,无寄托。怎把痴心倾许尽?奈不得命运欺。

那冲来的十数人,被这杀气一激,竟浑身上下冒出了水一般的冷汗。更恐怖的是——他们周身笼罩的灰白色儿雾气被死死的压回体内一半,消散一半。此刻的心思完全处于空白状态,本能的在杀气一临身时如同闯入泥潭的苍蝇,停住了身形。——但他们连挣扎也忘了。尽管如同被扼住咽喉的感觉。

昂重也一慌神,继而清醒了许多,是被杀气激得。手上的攻势也缓缓收了起来,盯着那人死死地看着。钟至也顾不得去理会,提着降魔杵守护在了师兄的身旁,怒目瞅着那人。钟达和尚也早之前猛地睁眼去看,但见并未有动手之意,便又暗自疗伤,自是留了几分心。

看着被自己惊吓到的众人,郑有为心中涌起一股豪情。把酒狂饮,方配此情此景!取那多半坛剩下的醉千年,仰脖狂饮!

此酒入喉美梦醉,笑谈世间雅俗味!

英雄安有我恣意?把得秋风黯然归。

酒入喉,美梦醉。美梦,除了心中的牵挂还有什么?梦,是那梦中百转千回的渴望。在渴望什么?父母,幼弟,凌喻雪……还有什么?故乡?儿时的……大概都是吧!不过,此刻他真的想到了父母,幼弟,还有——凌喻雪。豪情中先有了愁,继而彻底被愁取代,继而又夹杂了丝丝恨意。

之前的酒劲未消,如今又狂饮,便要醉了。心神从前几日的疯狂杀戮的发泄,转变到愧疚,忧愁,顾忌,再到于凌喻雪一事上的难过,痛恨……方才的豪情,转愁恨……他的心好似永远处在大起大落间。——喜时,忘乎所以不识天高地厚,愁时,沉默寡言难解内心苦痛。就如同方才的豪情,又能长久几何?不过是愁也悔恨,喜也悔恨。这人反倒成了一个“装载发泄”的工具了。——沉默时,积攒;忘我时,发泄。愁时,发泄;喜时,积攒。此刻便是。又要犯错了!也是,没有心境。如兽一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径!或说,意识不到自己的行径,是怎样的。

杀气中的煞气、怨气,慢慢的在左右着他的心神。本来是可以抵挡的,却勾动了体内蛰伏的五魔散!好像有过密谋一般。又因此刻他想到伤心的事儿,便沉寂当中,放松了警惕,放弃般地不理会身体的反应,以及控制权。五魔散从身体中不知何处悄悄的显出形来,好似闻到血腥的苍蝇,又如同发现没有危险的老鼠。——它们开始肆无忌弹的在郑有为体内乱窜。要占据他的心神!要控制他的人生!要主宰他的命运!

毕竟怎样;且听下回心语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