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俗曲道痴心祸乱始争端
话说江流子听了婉流子的问话,答出一句“万物同盟!聚千种色彩,耀万般光芒!”的话。使得在场之人,听懂半数,迷糊半数,不能尽解其意。
“大善!”半响,钟达和尚飞来合十道。
“原来是宝罗寺的师兄,”婉流子施礼,“师妹婉流子见过师兄。”
“小僧有礼了。”钟达和尚冲着婉流子合十道。
“见过几位师兄。”婉流子冲二十三剑道弟子施礼道。
“见过师妹。”众人也都还礼。
“见过几位道友,”婉流子看着六兄弟,认得屈傲天,自也看出了另五人身份。“几位道友何故也在此地?”倒是有些不明白这势同水火的两方人怎会聚到了一块。
六人也自还礼。李青戈又道:“为寻舍弟而来;不知仙子可曾见过我家八弟?”
“这倒是令小女子疑惑了,”婉流子缓摇头,“几位道友不是寻到了令弟吗?怎又生了什么变故?”
几人看婉流子也不知,只简道了原委便不再多提。
“敢问凌仙子,”钟达和尚合十,“是何处见的郑施主?”
众人皆将目光汇向了被越女派众弟子护在中间的凌喻雪;又有不少人在这过程中悄悄地下了头,不敢去看。
“没有!”凌喻雪冷冷地道。
“仙子这样做只会陷郑施主于不义之地!”钟达道。
“与我无关!”凌喻雪微怔了一下,道。
“阿弥陀佛!”钟达道了声佛号不再多言。
众人无奈,碍于对方身份不好再问。婉流子微示歉意,便带着众师妹站到了一旁。
“师兄,”江流子朝钟达和尚施礼,“想必郑道友还在莫泸州,我们不若再回去细寻一遭如何?”
“正是。”
说着二人又往南方飞去。众大门派领头人皆同行去。其它人则尾随其后。
“师兄这里有支道情俗曲,师妹可愿听?”行了半响,江流子对身旁沉着脸走神的凌喻雪道。婉流子随言笑看向了自己的师妹,拉着的手悄悄捏了捏。
“师兄所藏,怎是俗曲?”凌喻雪看着他,“愿闻一二。”
江流子淡然一笑,盘坐虚空前行,取出瑶琴,道:“此曲名为《那已逝的爱》。”说完,江流子抚琴轻唱:
离别已有几载
至今仍在留恋
往昔日夜缭乱
难舍心中期愿
你若一人寂寞
何不与我来诉说
你们在那里相遇
好过我在这里回忆
我抬头问苍天
你为何要忧郁
你不语
我们依然心伤
谁会为我举杯酒
听我道忧愁
小雨像情人的眼泪
是不是还在怨你
无尽的岁月后
亦逃不脱命运的追赶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留恋
当岁月沉淀后
你是否依旧守在我的身边
就让我的梦,也随你一起去吧
带着我的心
我问天你在哪里
只留给我一曲回忆
原来在我心里
我等你
我没有哭泣
我等你
忘了时间的存在
我看见,我们的过往
没有了你
我还怎样惆怅
回来吧
我曾经的最爱
一曲道毕,凌喻雪已是泪流满面,无声抽泣,入目满是往事;幽幽,一梦。
众人也都沉寂在那支曲的韵味中,暂且无法自拔;或悲伤,或泪流,或凄然……没有一人能欢乐起来。
“师兄可否能教师妹此曲?”泪流满面的凌喻雪道。
“也不是甚名曲,”江流子看着水洗一般的凌喻雪的娇颜,“师妹有心要学;师兄岂有不教之理?”
当下,凌喻雪拭干泪痕,自去随学不提。虽说江流子一路分心教凌喻雪那支俗曲,但行程依旧未曾放缓。天大亮时,又已进了莫泸州;此刻的凌喻雪已能熟练的弹奏这支俗曲了,口中轻唱,愈发觉得心痛不已。
清晨许,郑有为缓缓转醒。咽喉处的伤势,已好了七八分,除了说话有些沙哑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夫君好些了吗?”躺在他身侧的李涵薇睁开眼道。
“嗯;好了。”郑有为沙哑的嗓音说道。“我们去宝罗寺吧。”
“宝罗寺不好,”李涵薇起身看着夫君,“去我们魔教的药王谷;我们两谷是世交。”
“嗯,听你的。”
两人不再多耽搁,起来收拾好了东西,骑着赤蛟往长阳州药王谷奔去。长阳州地处西楚朝都北面,有条长阳河,是楚、唐两朝的边境河。此去,还得先过云柳州,再走嵘廊州才能进入这西楚的北之边州。
行至辰时,两人撞见了江流子一行人。原因可知,李涵薇告知了兄长要去药王谷治疗一事,几兄弟未作犹豫,便当场讲出了小妹与八弟要来,倒是不怕众人行除魔之事。于是众人商议,便在此等候来临,一同去贺苍州的宝罗寺。
六兄弟见俩人从天际行来,便动身远远地迎了去。兄弟几人调侃几句,丝毫没有什么担忧的神色。
“怎要去药王谷?”沉静下来的李金釸问道。
“宝罗寺我不放心。”李涵薇道。
“药王谷的人有些怪,”李金釸想是想到什么,说了半句话提醒妹子。
“没事儿。”李涵薇神色有些倔强。
众人正说着,俩和尚也从远处飞了过来。
“阿弥陀佛!”英俊和尚对郑有为合十道,“郑施主可觉好了些吗?”
“谢大师挂念;在下未曾再有入魔的感觉。”郑有为骑着赤蛟欠身道。看其性格,倒是有些沉稳之意了。
“大善!正好启程往敝寺医治。”钟达合十道。
郑有为看了看怀中的李涵薇,未语。
“可有变故?”钟达疑惑道。玉灵四杰之前并未讲小妹要去药王谷之事。
“我们要去药王谷医治!”李涵薇冷冷的插嘴道。
“小妹!”李金釸皱眉怪道。
“无妨;正好要把五魔散送往药王谷求解药呢!如此同路;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请!”钟达并未多做计较。
几人未作推让,并排向云柳州方向飞去;也正是江流子一行人所在之处。
郑有为猛地看见凌喻雪与江流子在说笑。凌喻雪盘坐空中,玉手抚着瑶琴,向身旁站着的江流子不知言笑什么,其状倒好似红颜献曲予英雄——讨欢呢!原来凌喻雪听闻郑有为与李涵薇要往这边来,心中一酸,更加之痛,起了耍脾气的心思;又有那俗曲《那已逝的爱》新添了几许不解之处,便一路行来多做言语纠缠。六兄弟也知是她因为八弟的原因而如此;又当着众人的面儿,倒不好多说什么。郑有为哪知道这么多?近日来心神劳顿,说是沉稳,其实是累了,又陷入了沉默苦闷之中。
见了此,安能有好?想不通,自己是错了;可是也要给个辩解误会的机会啊!难到就让误会一直延续下去吗?本就因未好的伤势导致的精神虚弱,此刻又添了一分伤痛。忍受不了了,支撑不住了,残酷的命运又将魔爪伸向了它誓要给予磨难的人。——挑衅着他,玩弄着他,折磨着他;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痛快着自己的心灵;跟那人玩着捉迷藏——你能找到出去的路吗?你能破开重重迷雾找到我吗?哼哼!他已经累了,懒得的跟你玩儿。
郑有为带着失落与沉默低下了头,眼中含着泪水。轻轻地闭上了眼。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累了,睡一觉就好了;歇一歇,人生的路还有很长。还能说什么呢?还能做什么呢?郑有为不知道。他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她;可是;还能可是什么呢?如那奔流而逝的大河,还能挽回吗?终是要从指间流走,奔向她的自由。命运啊!还能说什么呢?他有种心在滴血的感觉——滴得空落落的感觉。闭上眼,轻轻地趴在了李涵薇的背上;有个依靠;心中渴望着一个依靠。
江流子看着郑有为的行径皱了皱眉。如此场合竟趴在一个女人的背上!难怪师妹会哭得如此伤心。强忍着心中不知从哪儿来,不知因何来的怒气,对钟达施礼道:“师兄;可行?”
“阿弥陀佛!”钟达合十道,“倒有一条妙计说予师兄听。”
“哦?师兄请讲。”江流子看眼郑有为道。
“同去药王谷;正好有郑施主之病例,药王也可更快研制出解药。”
“那走吧。”江流子笑着让开路。
“呵呵!师兄为何同去?不若同回清莲山教小妹作画如何?师兄手中的风雪恋傲梅扇,可是羡慕坏了小妹的心了。咯咯咯!”说话的正是凌喻雪,一副水性杨花之色。
郑有为听着熟悉的声音道出陌生的话语;心中微痛,缓缓睁开眼,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向了两人。
“哼!”李赤煵冷哼了一声。六兄弟皆看出了凌喻雪什么意思,又不好多说;都知先安稳八弟伤势为紧,不想徒惹是非。
“师妹之语师兄自会记在心间,只是当务之急还是先送郑道友去药王谷。”江流子不动神色道。却未料到凌喻雪有心气郑有为,没了完。
“师兄不若把那把扇子送于小妹如何?”凌喻雪再次言语纠缠道。
郑有为呆呆的目光有些失神,空洞。
“哦,师妹喜欢,就先拿去;改日师兄再作一把新的送予师妹。”江流子一心只想尽早解决此事,也未多顾虑其他,便给了扇子。
“呔!江家小儿!快与爷爷斗上几回;一锤砸扁你!”李赤煵暴脾气可看不下兄弟的女人跟别人勾勾搭搭的,提着双锤奔向了江流子。
“五哥,”被惊回过神来的郑有为近乎乞求的呼道;凄凉柔弱的声音让人听之揪心。李赤煵飞奔的身形一呆,回过身看着自己的八弟,未语。“不要。”郑有为无力地努出个笑来,摇头道。李赤煵看了半响,飞身又与几兄弟站到了一起。
“哼!虎大卫听令!”屈啸天冷眼看了下江流子两人,“探哨药王谷!”。五百虎大卫唰唰哗哗地整着盔甲,以示得到了命令;听完命令皆拍着身下的坐骑向前飞去,直接分开了围观的众修者。六兄弟在后紧随,护着郑有为与李涵薇在中间。郑有为呆呆的目光突然瞅见凌喻雪瞥眼望来,眼神中带有淡淡的伤怀——透露出的是一种不舍的情感。
凌喻雪瞥见郑有为望来的目光,忽笑道:“呵呵呵!师兄,我们怎可落在别人身后呢?”说着拉起江流子的胳膊转身飞去。
“啊呀呀!你个荡妇!讨死!”李赤煵忽转身形提锤指着凌喻雪骂道。他想不通,八弟都成这样了,这女人怎么还在气他?不就是八弟成了婚吗;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呢?
“魔教道友,”在凌喻雪身旁的婉流子脸色顿寒,“请注意你的言辞!”
“怎地?!”
“五哥,”郑有为回头无力地乞求道。
“唉!”李赤煵使双锤拍了一下两腿,叹息一声不再计较。
“越女派的道友,”屈傲天淡漠地拱手,“他二人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关乎越女派的名誉!”婉流子淡淡地道。
“贵教师尊又何曾管过?”屈傲天摇扇冷笑。
“阿弥陀佛!”钟达和尚对众人合十,“此去药王谷需走三州之地;众施主莫再为了些许意气而坏了要事!”
“七哥,”郑有为只说了半句话,强笑着微摇头。屈傲天会意,冲钟达和尚抱拳示意,不再理会对方一众人。六兄弟与俩和尚各分左右,护着一对新人向众修者让开的一条空阔大道行去。
“呵呵!可怜的女人啊!人家都把大红衣裳脱了,你还赖着脸要显摆!”凌喻雪冷笑道。
李涵薇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身上的嫁衣,随即笑了笑。她知道那是一个伤心的女人,她不跟她计较。不过,也不知是挑衅,还是炫耀——她把身子靠在了夫君的胸膛,忽又抬起头来对着痴君调皮的笑了一笑。就如同坐在怀里的小孩一般调皮。如此不够,又拿出瑶琴玉手轻抚起来;还是那首断肠曲,也不知痛了谁的心。
凌喻雪的泪不由得流下几滴,心原来还是很痛。看着那对——夫妻?凌喻雪心中不愿意承认。她的样子有些痴呆。
郑有为看着怀中娇妻的调皮,也痴笑了一下;待她又去抚琴时,把眼稍稍瞥向了凌喻雪。他看到了她的伤。
“不要脸的贱人!”凌喻雪冷声骂道。众人闻此皆有些愕然;便是江流子也皱了皱眉头。
几兄弟知道她是因何如此,又念及与郑有为的关系,便都暗暗忍了下来;唯李赤煵忍不住——对泰山之人本就有偏见,如此三番五次的窝心,已然是处在压抑不住的边缘。只把双锤一震,往凌喻雪奔去。口中闷雷一般地喝道:“荡妇讨死!”
婉流子当即拔剑挡去。凌喻雪在门派中的地位,婉流子可是知道——那将是门派未来的顶梁柱!这可不能出了差错。淡青色的剑忽的浮现出一种碧莲般的真气,包裹着三尺长的剑身。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婉流子的身形飞去。垂落的发丝迎着风舞,以及那衣袂,束带——恍如九天玄女临凡尘。也不知看呆了多少男子,令之一生痴梦不断。
李赤煵那对怒眼中显现出了火焰的妖艳狂舞,粗重的鼻息响动好似叫人处在了野兽的身旁,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却只有八阶。提着的是一对磨盘般大的青铜锤,一个浑圆,一个满刺。
一个轻灵如花,一个狂烈似火。
婉流子的剑法从出手便是以轻灵为主,深知魔族功法重在肉体的修炼,自己一个弱女子更是比之不及。以巧缠蛮!一把青剑泛着碧莲芒,缠着敌手的双锤飞舞,瞅着缝隙间便如蝴蝶穿花般快速攻向敌手的要害。只在那锤把儿上游走,使巧力偏解对方的蛮力。身形如红颜舞者,展现着那曼妙身姿。不知叫多少修者看了有种把持不住的感觉。
李赤煵心中的火气愈胜,双锤连人家点儿衣角都沾不住。锤势随着对方顺势的缠,丢,愣是力不从心。斗之片刻,忽地抽身后退,双锤随着常人腿粗的双臂如风车般,轮流转着。此招有个名堂:风火怒烈。李赤煵自个琢磨出来的,别看其现在变化简单,好的都在后边藏着呢!
果然!婉流子见了这招也忙抽身后退,端量着能否用巧力化解。见那蛮力发挥出的威势,这傲女子心中也是激出一丝好强心,提剑上前。依旧缠。
李赤煵双臂相互抡着两把巨锤,奔跑着前行。丝毫不受锤势的拉扯而左右摇晃身形。婉流子没有丁点儿退缩避让的意色,右手一把三尺青峰剑寻着可攻的破绽。迎来的风吹起了婉流子的发丝、轻纱、衣袂、束带,随风舞动着;凤目微眯,带着一丝傲气。李赤煵心中冷笑,此招浑身都是破绽;唯一的可取之处便是势大力沉,速快。有此两点,那些破绽反倒成了引人去试的诱饵了。正如婉流子此刻的心思一般,明明发现许多破绽,却不能攻。只怕还未攻到,便被那力沉,速快的锤势砸中了。也就是说,浑身破绽有了一层防护。危险的防护!婉流子还偏偏不肯使道术破解,这就叫人犯难了。那锤势就好像一扇风轮——没有断开点。
婉流子心中一沉,放弃了不动用道术的念头。丹田真气一动,手中青剑绽放出丈长的青芒,随着手臂快速地翻舞出一朵朵剑花,残留在空中;丈长的青芒随着青剑刺向李赤煵的胸膛。众人看之大惊!仍旧没有动用什么厉害的道术——最基本的剑术!只是有了真气的辅佐。众人吃惊她竟能将最基本的剑术练至如此地步。
李赤煵心中冷笑。便是敞开心胸的叫你刺,你又如何能刺伤爷爷的胸膛!不过,爷爷怎会跟你弄得如此狼狈?只见李赤煵待奔着自己大开的中门刺来的飞剑抵至身前一丈处时,猛地借奔跑的势跃起,一转双锤之势,整个人如斜着的陀螺般旋转双锤轮流砸下。婉流子心中一惊,忙改刺为挡,使青剑横档在了头前三尺;全身真气密布,法宝垂下光幕护身,泥丸元神暗控天地之力……
一团狂烈之火砸下。叮得一声,青铜颤音回响在场中每个人的心中,以至于都因它而呆愣了一下。当目光再次锁定两人时,是因为被一声闷哼惊醒的。婉流子右手垂着残剑,倒飞出去,嘴角挂着的血迹一直顺着流到了衣襟上,遮颜的轻纱尽是血迹,舞动间可见脸色是苍白的,有气血不稳之色。李赤煵那柄右手抓着的浑圆锤只是破裂出几条裂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无太多异样。左手拄着满刺锤于空中喘息着。八阶对九阶!他无大碍!果是魔族狂烈人!
婉流子深吸一口气,稳住倒飞的身形;推开师妹们的搀扶,凤目怒盯着李赤煵。右手插回残剑,并剑指于空中划势,挂血的嘴念叨着:“清者莫如莲,洁士好亲身。一剑问心兮可自清?污浊染身兮不乱根。扬我以碧莲自居兮,哪堪浊世扰本心。一剑荡天威,再效山河势兮。”清莲子亲创招诀“清莲”!但见婉流子天庭处隐约浮现出一寸许大的白净元神,盘坐在碧莲之上。如画般真切,如活人般充满生机,如九天仙石般不沾一丝俗气。众修者多自惭形秽,自己之元神本以为经历千辛万苦才得愿凝成,已是不易,现在一比,倒是成了茅坑的臭石了。
毕竟李赤煵如何;且听下回心语痴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