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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回郑有为痴情难舍六兄弟舍生续义

却说玉灵四杰四兄弟在去皇都的路上寻小妹,尝以秘法联系,却无果。知是如此寻下去如大海捞针一般,当下传信于项乾,问小妹的去踪及原委。得到回信后皆大吃一惊!项乾将郑有为之事原原本本的写于信中,却未谈自己之感受,又对李涵薇的事情表示了歉意,好言宽慰几句便不多提。李青戈又回信宽慰几句,暗示莫忘了兄弟情义之类的。

得知八弟之事,这四兄弟都在焦急,路过一座城中歇息打听新闻时,却是听得讨论一魔头之事,细听之下竟是八弟!这让玉灵四杰心中惊骇不已,又多确认一时,果然无疑了。

李青戈知此事严重性,于是又忙传信告知屈啸天,好作准备。四兄弟不敢停留,兵分两路而去。一路是李金釸与李赤煵两兄弟寻找妹子去;一路是李青戈与李墨溟两兄弟赶往大青州荒荡山寻找郑有为的行踪。

这云柳州距大青州又隔一州之地,若要去,还需横穿半个莫泸州之地。这样算来,时间上少说需要两日才可。这可耽搁不得!晚一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当即两兄弟拼了命的催动胯下的坐骑,认准了方向,直往西楚一边境之州——大青州而去。

大青州地处西楚南疆,以荒荡山为隔,再往南便是南蜀的边境之州——玉淑州。莫泸州处大青州与天谨州之间,与云柳州一般被人称为“中卫州”。之前曾说过这四朝各有一十二州,其分布之状大抵相同。皇朝处地中,乃龙脉汇集之地。以其为中心,东、南、西、北各有一州拱卫,称之为“腔州”取胸腔之意。往外又各有一州交错,便是“中卫州”,再往外便是各朝的边境之州,也称“边州”。如此算来,各朝东、南、西、北共各有三州之地。四朝皇都建的也有意思:东周面冲西,西楚面冲东,南蜀面冲北,北唐面冲南。互作遥望之状。四朝背后过了三州之地,便是无尽的极为险恶之地!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边呢!你道是什么?便是这皇朝退位、登基一事。不同于凡国王位,非得老国王死了,或王子们逼宫才可。这四朝有个规矩,从四朝的第一位“皇”正式登基算起,在位时间一百二十年整,便须退位,让与儿孙。与此同时那些大臣武将也须将爵位世袭至儿孙;还需得杰出者,脾性没有问题者才可。因此四朝中老家族传承下来的愈发少的可怜了,新增官员世袭又有规定——正三品以下不可超过三代!四朝新皇登基后,其名字又需添一个字作为年号之用。如当今的四皇皆是“元”字辈儿的:周皇元胜,楚皇元兴,蜀皇元隆,唐皇元昌。年号皆是按自国所称,但年历却相同,譬如元胜一年,也是元兴一年,另两朝也皆同此。此话暂且揭过,改日再细说。

李青戈与李墨溟两兄弟,一路所听所见愈发心惊。八弟怎会做出如此恶事!直从二十二日午时之刻寻到傍晚之时,这才进入莫泸州的地界。恰又听闻江流子组建了一除魔盟,两兄弟大骇!前脚有泰山之事,这要是让江流子等人寻见了八弟……两兄弟更不敢停留,一路从听闻之中猜测着八弟可行的路线,却仍是不如愿。还好未有八弟噩耗传来,这让两兄弟心中又喜又怨,只好再费尽心神寻去。至次日清晨许行至了大青州边界,忽听闻小妹被控制在莫泸州的一座城池内,这下两兄弟又犯了难,是该继续寻找八弟,还是去救小妹?踌躇片刻,便猜出这是一个诱饵!八弟若是知晓定会去那里!李青戈冷笑两声,要咬破食指于空中书写了一个“秘”字,手指一点,那“血秘”便瞬间分解,再也看不着痕迹。当下两兄弟又调转坐骑,向莫泸州那座城池寻去,一路也在打听着八弟之信!

却说屈傲天,二十一日时虽在西楚学院讲解“圣人曰”之类的,然午时收到项乾的密信,大致为,八弟封了侯,明日就要启程往边疆去,叫晚间过来践行。屈傲天心中喜悦,大赞八弟。待晚间推脱了一些师生的邀请,安顿好一些事宜,便起身往皇宫行去。这皇宫来来回回的,屈傲天也走过百八十次,倒也没有什么太过惊奇的;只是今日的气氛好似有些不对,心思缜密的屈傲天立时察觉出了异样,胡思片刻只当是边疆战事又吃紧了,便不再理会。自行到了安宁宫项乾住处,求见半天也不见项乾来迎,也不让进去。心中纳闷,也不见个太监,不然也好问问。盯着灯光映在窗户上的那道坐着一动不动的影子,恍惚间看到了满脸愁怒之色的项乾。屈傲天立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奈何虽是结义兄弟,然在此时也有了君臣之礼,不敢贸然进去。等候片刻,那屋里走出一个老太监。见了礼,告知:“大皇子今日不甚舒服,请平义君改日再来。”屈傲天心中自疑惑,又道:“我想去拜见九英侯!”老太监却道:“九英侯已被革职,逃出了宫中!”屈傲天心头一沉,几不敢相信,历来习惯了的理性却告诉自己,是真的!屈傲天忽觉得可笑,当天上午封得侯,此时又削了职,呵呵呵……是八弟惹了事?也只能是这样了。莫不是那南叶城一事!这……屈傲天有些失落地向外走去,心中直疑是朝中之人作梗,拿南叶城一事“陷害”了八弟!未走几步因担心八弟安危,忙回头问道:“是何时之事?”老太监刚欲言,却听屋内一声充满愁怨意味的声音响起,请平义君进来!老太监恭立一旁不语。屈傲天忙收拾心情,整理了一下衣物,转身进入这玉霜殿。

果见项乾一脸愁怨之容,坐在桌旁,没了往日的神采。屈傲天忙行一礼,道:“八弟出了何事?”半响,项乾缓缓转过头来,道:“你是在质问我吗?”屈傲天一惊,道:“不敢!”

“坐吧。”项乾一指桌旁,道。

屈傲天过去坐下不语,只看着项乾。

项乾倒了一杯贡茶,推于屈傲天,空洞的眼神盯着对面的墙壁,半响缓缓地道:“傲天,你说兄弟之义是什么?”

屈傲天以为项乾是因没能保住八弟而心生自责,故如此问,只盯着项乾道:“尊重兄弟!”

项乾闻言,猛然仰天大笑!声音之中充满了不羁、放纵、悲伤、失落。你听,“哈哈哈……呵呵……哼……哼哼!哼,哼。”也不知究竟是要笑,还是想哭。半响只道:“那是结义兄弟重要呢?还是亲兄弟重要?”

屈傲天不明其意,略作思忖,道:“亲兄弟父母所赐,义兄弟拜把论交。一者血缘系,一者志道同。若非比之好坏,唯倾心者,可称兄弟!”

项乾悲笑道:“谈之尊重,谈之倾心?哼哼!连兄弟之所愿都不顾,如何再言‘兄弟’!”又看着屈傲天道:“项坤与项霄死了,你知道吗?”

屈傲天再惊,恍惚间发觉自己是否来错了?心中如何猜不出这俩皇子是死于谁手的?这才猛然意识到八弟因何被革职的,只道:“大皇子节哀!八弟定是受……事已发生,还是……还是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吧!”他指的是继承皇位一事。

项乾悲笑道:“哼哼,连你也要叫我‘大皇子’了吗?”

“哥哥若是还在意昨日之誓的话,傲天永远是七弟!”屈傲天盯着项乾,道。

项乾冷笑两声,凤目猛地怒射精光逼问道:“若我与他对戈,你站哪边?”

屈傲天再惊,恍惚的精神似有看到了日后这二人对立之景,不由心生冷意,咬着牙缓缓闭上了眼,只道:“若劝不合……”叹息一声道:“便谁也不帮!”

项乾笑道:“好!你先回去吧。”

“八弟他……?”屈傲天没有急着走。

项乾知道他指的什么,抚着额头道:“父皇只是革了他的职。”

屈傲天暗松了口气,起身道了告辞,走至门口忽又转身道:“哥哥,有些重任还是该挑起的就挑起吧!你我都是有束缚的人,哪个又不想逍遥一生呢?”项乾点头不语。屈傲天自回了西楚学院。次日无语,自在忙碌些学院之事。待到晚间,忽接到项乾密信,只有寥寥几字:他有难!屈傲天大惊,自猜出这“他”指的是何人!慌丢下烦身事物,又去了安宁宫。于院中等候至午夜,也不见项乾回话、接见。叹息一声,自己持“平义君”紫金令牌出了皇都;也不知该从何寻去。踌躇半天,忽心灵一动,凭着直觉往东方奔去,正是之前来皇都之路。

行至次日拂晓,正巧遇上了沿途往楚都之地寻找妹子的李金釸与李赤煵二兄弟。互问了去意,皆是心神更加烦忧。屈傲天道:“两位哥哥先去寻妹子,小弟去寻找八弟。”李金釸忙道:“让赤煵随你一同去,这里四哥一人即可。八弟之事牵扯甚广,恐有不测!不然你我兄弟悔之晚矣!”屈傲天推辞不过,便从了。三人互道小心,又分作两个方向寻去。

一路上,屈傲天倒是从五哥李赤煵口中了解到些许不曾听说的原委。心中思忖片刻也说不出个谁对谁错,更也无心多思。沿途所闻所见之事直令两人心中愈惊。且不去提。

却说郑有为本使剑阵大开杀戒之时,忽见两套法阵皆莫名不见了,心中立惊!本又要入魔的心神倒是清醒几分,忙紧守心神,恐再入魔。略微有些诧异自己怎么又会到了这里,也不理会对面的众修者如何惶乱、惊恐,使赤蛟转身向俩和尚行去;然此时忽瞥见下方城中,被绑在木架上的李涵薇,脑中轰得一下,嗡嗡作响,有些茫然地向下飞去。赤蛟忙追去。郑有为看着心爱之人投来的目光,痴笑着,任那来来往往飞逃的修者也挡不住心中的牵挂。

王青允正恐慌间,却见仇人的惊天法阵不见了,而仇人似有所恐慌要逃遁。心中大喜,呼道:“众英雄莫慌!天灭魔头!那该死的魔头依靠的剑阵不见了!众英雄莫慌!”众修者闻言看去,果真那魔头手中没了两阵,竟还找死一般的飞了下来,要救那女孩!这不是想打人脸吗?众修者自觉不能容忍!王青允见此再次喝道:“大胆魔头!敢小觑我天下英雄!今日定扬你魔血,洗我众英雄无上荣耀!”此言虽指喝飞下了的郑有为,却是说给众修者听的。一个“小觑”,一个“无上荣耀”顿时激起了热血青年们的愤怒与豪情。对于美好的憧憬,谁都有!特别是人在少年时!

不用王青允再言,调整好的众修者一拥而去,为了那心中的梦想!

正是:

一朝荣誉披霞归,万丈豪情英雄志。

血染金戈无所惧,再沐春风尽笑颜。

李涵薇茫然的看着那意中人出现,近死的心依旧死气沉沉。没有激动,没有欢喜,就如同梦一场……看着意中人立身蛟头,胡乱的使剑阵杀人,依旧心如死水。也不管血雨洒落身上是多么得恶心,亦无视了碎肉跌至身旁是多么得骇人;只痴痴地望着那嗜血魔头一般的意中人,在空中展现着他的厉害。面无表情,心中也不知是何感想,片刻后忙使秘法传予了几位哥哥知晓。是啊!是“痴痴的”;依旧是“意中人”非是那“负心人”。原来,心——不曾真死!

郑有为忽觉危险的心悸感,令周身不寒而栗,醒目四望,却见千余修者已使法宝、法术杀来!心中一惊,冷汗瞬现!忙抽身躲避,但见那方才之地,雷光、火焰、水蟒……乱作一团耀眼的光芒!那些法宝险之又险的避过爆炸地,再次追来。凝视的片刻,后方众修者又使法术打来,真是一心要除掉这个魔头!郑有为忙取出方天画戟于空中左劈右砍,忽识海一痛,猛然盯着远处数名佛修,杀气毕现;冷哼一声,运转佛经护住了识海。一时间整颗头颅佛光隐隐,自不再怕那些佛修的真言法术。

虽被其他修者得空刺了几剑,打了几法宝;但有神衣护体,除了气血震荡一时难休,倒别无大碍。只使手中方天画戟朝李涵薇方向杀去,欲要解救心爱之人。众修者明了意图,皆向李涵薇靠拢,将其护在身后,奋力斩杀魔头。

赤蛟周身火焰缭绕,七丈余赤躯龙威渐散,面相狰狞,倒也唬住一些修者,不敢招惹。

一时间又听惨叫连连。原来是众修者的飞剑、法宝品阶太低,一碰方天画戟不是碎,就是裂!皆伤了心神,是以才会惨叫,叫完之后又皆退后疗伤不提。是以人数在慢慢减少,但仍不是没了爪牙的郑有为可比的。若是当年的函韵碰到这种情况,还会已那“本源之经”的奇特来化解,却不会伤死一人;郑有为却是不行,只怪他学艺不精……

其它修者见了,忙收回法宝,皆使苦修的法术打去。但见各种法术炫耀出的光华如春节的烟花一般——你家放完我家放,或是大家一起放。倒似乎起了攀比之意。

却是苦了郑有为了,也不敢托大,全靠神衣阻挡;只得使真气溢于体表做防护。但是人家量大,但打到了,便难免一阵气血浮动。这倒成了这些修者喜出望外的良机,得寸进尺的理由了。

赤蛟不忍主人遭此辱,龙吟一声,舞动身形挡在了主人身前。虽是魔体近大成,然还比不上郑有为的小成呢!又无郑有为般的神衣护体,自是处境比不得主人好。顷刻间便龙鳞飞落,火血引燃下方屋舍几间,外带杂物无数。却不吭一声,紧咬着牙关,面相愈显狰狞。身躯不时摆动着躲避那些攻击,龙威愈发纯正!

郑有为心中的着急越发沉重,却暗运佛经,深恐再次入魔。但不入魔,并不代表他不怒!此刻他已是怒恨之意,倾尽冥河之水也不可覆灭!忽听身后有诵经声传来,略作一瞥,正是赶来的俩和尚。

俩和尚赶到此地,忙盘坐云头,口诵经,敲木鱼。诵起了“小威灵宝严咒”,但见点点佛光于口中飞出,却不冲郑有为与赤蛟,而是奔向了那还有近两千的修者。片刻,众修者一呆,抱头大叫。有人忙使法宝真气去抵挡,方才觉得好受些。却有十数名修者痛叫半天,忽起身朝俩和尚遥遥一拜,竟转身离去了!脸上带着些许明悟之色,可见双目更显坚定之意!佛门真言果然神奇!这十数人非是被蛊惑了,乃是瞬间明悟了人生旅途之点滴真谛!是才不愿再作无畏的争斗。

正是:

你骂我来我打你,委屈窝心自不甘。

若比厉害人皆有,徒把七尺枉送了!

你道大事成心狠,我言山外无穷山。

须知险恶莫幽涧,怎傲无人比你强?

众修者一时慌乱阻挡俩和尚的“妖言”却也顾不得郑有为与赤蛟了;乱作一团时,仍不忘骂上几句,宣泄心中的不满。

郑有为见此让开赤蛟,又将飞剑握于掌中,使全身之力催动,化作百丈之长的一柄巨剑斩下!随着一道数十丈长的紫芒消失,下方惨叫声此起彼伏,瞬间百余人丧生!受伤着不计其数!地面连连震动,屋舍等物连连摇晃。一条丈宽的裂缝蔓延出城外,带倒屋舍等物无数、城墙一片。赤蛟一声龙吟震彻天地!更使得残余众人心头大骇,恐慌占据了脑海,再次开始逃遁。

俩和尚大惊!又念咒指于郑有为。但见数道佛光环将郑有为凭空束缚,不断地勒紧。

郑有为顾不上挣扎,只是猛烈地喘息着,周围微风连起,随其呼吸舞动。飞剑缩回到原来大小,悬于其身侧微微地颤着,可见郑有为此时的心神也在打着颤儿。

赤蛟怒吟一声,冲向了俩和尚。

王青允见此,强控制着颤抖的心神,大呼:“众英雄何去!那魔头已被困住!此时不除还待何时!”

众修者闻喝皆回头观望,心中瞬间大喜压过恐慌,又使法术、剑气打去。

郑有为竭力运转佛经,身上数道佛环猛然又变大,挡向前方打来的攻击。说来这俩和尚也真了不起,那数道佛环竟挡下半数的攻击!才渐渐破碎消散空中。剩余皆打在慌乱阻挡的郑有为的身上,这下可不好受!但见其顿时被击飞出去,口中被震出一串血花,洒向地面。

奔去寻俩和尚麻烦的赤蛟忽听身后大喝便知不好,忙回转身形,果然!顾不得其它只冲主人飞去,却仍是慢了几息。只能眼看着主人被击飞,却又无法去接住,心中之恨,无法言明!也只能暂时强忍着,忙追向被击飞的主人。

俩和尚的咒言被那般猛烈的破解,只受了些伤,但见其眉心之处溢出点点带着佛光的鲜血。却仍是不敢停歇,再次施咒言阻挡众修者。

众修者见魔头被击飞,又受了伤,皆大喜过望。心中恐惧减之一半,又使法术打去;却不几息间,忽又识海一痛,皆在痛呼。又忙使法宝、法术抵挡;只是一来二去间多有损耗,又加之心神经大悲大恐的折磨,片刻便有数十人大悟,皆合十拜了一礼,扬长而去,也不管身后其他修者的争斗。

赤蛟听得身后轰轰的响动,心中叫苦,便又加快了些许速度,追上主人将其护在了身下,只以背部去承受那潮涌般的攻击。

李涵薇时时都盯着空中的那道身影,看他威风八面时,心里没有崇拜、喜悦;见他危险缠身时,心中倒有惊恐、担忧。所有的情感,都化作了俩个字,“痴恋”!

俩和尚猛地起身掠至郑有为身边,将其接住;又使师父赐下的佛门宝物阻挡即至的攻击。两件仙境级佛们秘宝皆垂于空中布下一道淡淡的佛光幕,护住了幕后三人一兽。俩和尚又同时带着郑有为向后飞去,欲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赤蛟见自己并未受到攻击,俩和尚又反过来帮主人,知晓其意,便随在主人身侧护卫着。

那些攻击打到佛光幕上,只听轰轰爆炸声不断,片刻后一声碎裂的声音盖过了一切;佛光幕破裂,两件佛门秘宝又飞回主人身上。

俩和尚却猛地吐出一口带佛光的鲜血,被那法宝所受的震荡之力震飞,连带着身形不稳的郑有为一起飞去。

众修者攻势又到!但见三人一兽危矣!

赤蛟却只使庞大的身躯护住了主人,俩和尚却也沾了半边的光。只是当攻势抵身时,或能保住郑有为,但俩和尚同赤蛟必重伤无疑!

凶和尚钟至抓着郑有为的大手突然松开,抬起一掌拍向了其胸膛。只见郑有为向下斜坠去,连带抓着郑有为的钟达和尚一起坠去。赤蛟怒吟一声,瞪眼凶和尚也忙追去要接住主人。不然如此坠下去,后果可有点严重。

凶和尚钟至却借这一拍的巧力挺身站起,依旧借着被震飞的惯性向后滑了十数丈。但见其稳住身形,站立在五彩的功德云上双掌合十拜向前方的众修者,然其胸前的一百单八颗碧玉佛珠,忽然自主飞到其身前一尺处,尽绷断了金丝串线。母珠居于胸前,一百单八颗子珠绕周身旋转着,皆大放佛光!凶和尚双手合十,闭目轻诵:“如是我闻:‘我佛慈悲为怀,誓宏愿,济苦难。’弟子不敢效仿!但愿残身释无量光,荡疾苦,平怒怨,心无悔;愿残身赴九幽恶,解七情,化六欲,亦无悔。诚感我佛慈悲!阿弥陀佛。”说罢,周身佛光大作。旋转的碧玉佛珠骤然一停,皆又聚到胸前,围着母珠转动。

下方坠落的钟至和尚见此,心中自然明了师弟施展的是何名堂!小舍生咒!舍生咒的一支系,又唤“无悔释愿咒”,却是不需大舍生咒那样——舍生!钟至和尚脸色依旧淡如平常,只闭目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师弟自得真佛在!”

凶和尚全身佛光大作,片刻皆飞入胸前一百单八颗子珠上,又喷一口带着佛光的鲜血于母珠上。只见那母珠骤然分解,带着血的碎片匀称的飞入一百单八颗子佛珠内。那一百单八颗子佛珠也作分解成无数碎片,钉在空中相互连接,化作一重百丈宽阔的佛光幕挡住了险险攻至的法术。竟未破碎!只是摇晃几下,荡起了一层如水般的涟漪。

好和尚!真佛子!凶和尚面凶心不凶!一张恶脸自要磨恶人,一颗善心自愿救疾苦!好和尚!真佛子!奈何天不公,钟至和尚乃是逆运功力自削一阶修为,才得这片刻安宁。这光幕建起,少说也能阻挡众修者半柱香的时间。到时候,自己三人早已远去。即便有施法力强行避开光幕阻拦追来的修者,又能有几个呢。正好施展佛法度他向善!

此时已是八阶修为,精气神略显萎靡的钟至和尚御云飞至安然落地的师兄身边,一起拉着郑有为逃去。赤蛟自追去。

奈何郑有为不领情,猛地挣开俩和尚的手,向城中奔去;那里有他心爱的人在等候。俩和尚大惊,又苦苦追去。赤蛟也是一转身形,追向主人。

郑有为使方天画戟将光幕斩裂一道缝隙,穿过去飞入城中欲救那心爱之人。似乎并未察觉此行之险恶,或许自是觉得那些险恶同心中美好的意愿一比,又算得什么呢?美好的意愿……

却说那另两大联盟。

也不知是天使然,还是那万中无一的巧合又赶上了。江流子与隐匿了身份的郎俊秀皆带着“众英雄”组成的联盟向莫泸州的赤霞城赶去。

可谓是:

天下风云一处涌,英杰莫语造化弄。

若敢乘风破浪行,何惧苦难命运欺?

夜色中,坐在金玉宝座上的郎俊秀不住的思索着各种可能遇到的问题,身后缀着两千余修者。忽见前方一片五光十色的大光团迎面飞来,好不耀眼!好不惊人!正是江流子带领的除魔盟!

郎俊秀心中冷笑,暗中传音己方的百余下属做好准备,听令行动;自带着众人迎了过去。

江流子一行万余众看到了对方之人,皆放缓了速度。众人多以为是来投奔除魔的修者,并未太过在意,倒有些许轻视之意。

郎俊秀独自起身收了金玉宝座,迎上去作揖道:“在下见过江盟主!”

江流子也自还礼,道:“江流子见过阁下,敢问尊称?”忽背后人群中一人喝道“销魂书生郎俊秀!”江流子闻此一愣,暗道,眼拙!又看向来人。

郎俊秀在听闻那对方有人认出了自己也不在意,相反倒有几许得意之色,再笑作揖道:“正是在下!”说着好似随意,却是顺势一丢手中的折扇打向了江流子。

江流子虽在心中思忖着此人的来意,却也在打量着这位臭名昭彰的“年轻人”,见此,背后飞剑自主出鞘,悬于胸前。飞剑如一汪秋日的清水,明晃晃却带着悲凉的肃杀之气!

折扇猛然于途中幻作五丈之大,威势瞬间大增!扇面山水风景之上却添了一层隐隐的血点,自带一股妖异之气而来!旋转着的折扇,背面赫然书写着五个大字,曰:书生悲问世!

江流子不敢托大,右手招过悬浮的飞剑,正欲作劈;却见五丈大小的折扇骤得一缩,化作寸许大小,从自己腋下钻过。江流子一愣。这个角度取得好!然顾不上赞叹忙转身抵挡;却又见寸许大小的折扇猛地加快了几分去势,飞向那修者群。折扇再次幻作五丈之大,向众修者扫去!

众修者之前便无甚防备,见有人道出了这人身份,本在震惊,皆要动手,却见江流子与其打了起来;本欲看俩人争斗长个见识,却又无意放松了心神。这一下,十数人瞬间身首异处,连最后的“心声”也未吐露出来。修者群立时被这高飞的血雨淋的大乱!

恰此时,郎俊秀喝道:“放!”但见其身后修者群中飞出百十道法术,打向对面的修者群,正是那之前安顿好的百余好手。郎俊秀又回头喝道:“快打!愣什么!一会儿人家要杀我们了!”有些愣住不明所以的修者,也下意识的打出法宝、法术……却猛然醒神,奈何悔之晚矣!法宝还好收回,法术却带着“无知”的气势,一去不复返!

江流子慌忙使剑捏诀,于胸前布下一道青蓝色十丈大的光幕,阻挡下了这些为数不多的攻击;却不由得向后退去,虽处空中,却步步作响!踏得空中一片“涟漪”波动!可见承受了多大之力。幸得卫流子手胜眼快,施法力于后方护好了江流子。江流子也只是一时间气血浮动难息而已。只听身后有人喝道“杀魔头!”江流子等人来不及阻挡,身后万余人皆先后动了手!

郎俊秀见得了手;远处的折扇躲开几位修者的攻击,又带起五六人的惨叫声飞回了自己手中,喝声:“快逃命!江流子要杀同道啦!”说完自身向来时的路飞去。人群立时有十数人响应,继而数十人,忽而百十人,皆是郎俊秀的带来的好手。却果然带动了另一些处于茫然状态的修者,那两千余修者也皆相继追逃去。因为对方愤怒的攻击已经到了,一些愣在那里不动的修者,已随着那轰轰声消失了。

“既为叛贼,与魔头何异?何况是数千之众,若放之,后患无穷!”卫流子道。

江流子略一沉思,挥剑道:“追!”万余修者列阵追去!空缺之地又立刻被补了上来,其纪律真如军队一般!远非前方逃命的郎俊秀一众可比。

却说王青允见仇人又奔回城内,大骂,寻死!自不会放过仇人,当下喝道:“快去阻止那两个妖僧!”众修者闻言,分出百十人迎去。各使法宝、法术攻去。

俩和尚本就一个比一个伤得重,遭了围攻,一时间也是苦不堪言,哪里还顾得上郑有为。

郑有为飞入城中,虽受了重伤,却也不在乎,一心只想着心爱之人。然而也自知此刻形势危急,只把方天画戟倒提手中,于地上专拣屋舍下奔跑。其身旁便是紧追上来的赤蛟,观其神色,愈发的狰狞!

空中的众修者看不清郑有为的身形,也只得落到地上追去。一时间倒是便宜了郑有为。

王青允连连大喝,教众修者如何行事。自又飞到李涵薇身处,将飞剑架在了那玉白的脖子上,以防万一。

李涵薇却似乎未察觉脖子上的威胁,带水的杏目凄楚地看着意中人所在的方向。哪怕有屋舍阻挡了视线,哪怕有修者嘈杂了双耳……

郑有为只作避闪,但有避不开者,便使方天画戟挥斩驱赶。斗上两下,便一转身又奔向李涵薇。奈何毕竟先失了两阵,后者三力皆有不济,再又受了点重伤,便是连气势也不如此前那般威猛;谈何“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之潇洒与豪迈?只愿能与心爱之人安平无事,一起脱离这吵闹不休的繁杂世间……

果真天不怜人!郑有为刚斜斩一名修者,后方呼啸传来,各种法术又袭来;忙顺着往前冲的势向旁躲开。也不知哪里冒出个奸诈的修者,使一柄蓝汪汪的飞剑直取郑有为双脚。角度、时间把握得真好,正是错步顺势奔跑之时。其心可够歹毒的,大概是想斩掉郑有为的双脚,这要是得愿了……只见郑有为踏的那双“青蛟行云路”其上符阵乍一闪,挡下了这阴险的一击,双脚自无大碍;只是刚避开身后攻击郑有为,身形本就有些不稳,此刻受这飞剑一刺,绊了双脚,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一直随在主人身旁躲闪,保护主人的赤蛟,见此怒吟一声,狰狞的面孔更加狰狞。血口一张,神火四处乱射,顿时便有修者惨叫起来,浑身都燃起了赤色的火焰,扑之不灭。城中屋舍燃起无数,黑烟滚滚,飘至千里不曾散;惨叫连连,带到九幽仍不息。

众修者大惊,未受伤者又皆飞身空中躲避,使法术攻击,又不由得起了几分胆颤之意,随时准备逃遁。

郑有为受惯性滚向一旁,倒也因此避开几道各色的攻击。只是刚一停下,晕晕的脑袋还未回过神来,各种法术又至。还不曾做闪躲,便被击飞,撞进一处院落。弄了个灰头土脸,血染衣襟。

赤蛟怒吟连连,忙挡在主人身前,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奈何空有一片赤心却不得愿,自身也被那接踵而来的攻击打飞,身上再添新伤,龙鳞大片脱落,伤口处可见隐隐的赤色骨质!

郑有为头晕眼花的站起身,还未喘过气来,又一轮翻的攻击临身。再次被打飞,撞出院落,随着青砖连番翻滚。一阵尘土过后,只见其喘息的趴在地上,却没有怒意,没有怨恨,或许是累了……

多数修者又飞过屋舍追去,各色手段又已准备妥当!

赤蛟怒吟着挣扎起庞大的身体,又飞向主人,沿途愤怒地向那些修者喷吐着怒火!

郑有为有些昏沉地抬起头,手中的方天画戟依旧被紧紧地抓着。抬起头,习惯性的抬起头。双目所及之处,正见心爱之人痴痴地望着自己;心神一喜,痴痴地笑了起来。摇晃着站起身来,略有些踉跄地向高台被帮着的李涵薇走去,方天画戟此刻倒成了一位“老人”的柺棍了。轻轻的颤音,是它撞地后的轻鸣。

众修者见此却又分出一批围攻起了赤蛟,任其龙吟是悲是怒,皆不作听闻,不过攻击倒是比之前缓和。一者也是法力不济,二者却是有心要留着赤蛟的性命。

郑有为拄着“拐棍”,还未踉跄几步,便又被身后的攻击打倒,趴在地上,笑望着心爱之人,眼神愈发迷离。也许,真是累了。

众修者见此,已经看到了明日自己荣光万丈,明日各处新建的神庙中供奉着自己的神像,明日天下到处是自己的传说,明日各大教派诚邀自己开坛讲道……明日是美好的,明日一切都将重新开始,明日是光宗耀祖的时刻。不,现在就是!只要杀了那人,只要杀了那魔头,自己就是世上追捧的英雄!看啊!除魔英雄!多么荣耀光辉的称号!

事件临近尾声,众修者皆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开始不安而剧烈地喘息着,轻微地发着抖儿。却没有一个敢冲上去亲手摘下魔头的头颅,昨日之言,豪情与否,皆忘了,忘得此刻竟想不起来了。

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明日”的诱惑,鼓起勇气做出了自己认为是对的抉择。如一个永世值得歌颂的英雄,提着一把“覆魔剑”要取下那罄竹难书的魔——头!

英雄,如此荣耀的称号!英雄自然谁都想做,大家都是打倒魔头的人,凭什么将所有付出血汗得到的荣耀让给他人呢?于是,那位“英雄”又成了众矢之的,悔恨的离去了人世间。不知是在悔恨未能摘下魔的头,还是在悔恨未能再隐忍一时?天,知道。

魔头将死,然这万千荣耀该归谁所有呢?总不能把各位的名号都一一报于世人知晓吧?总不能给各位一一建一座神庙供奉着吧?总不能在功德碑上一一镌下各位的名字吧?如果都可以,那么先报谁的名号?先建谁的神庙?功德碑上的名字又谁先谁后呢?

魔头将死,然这万千荣耀该归谁所有呢?是啊!给谁呢?自是都想要!都想独要!那还说什么?那就打吧!啥话也别说了!比比手段啦,量量本事啦,都可以!谁厉害自然就是谁的!当然嘛,唯有厉害者才能覆灭魔头嘛。这样说出去也会有人信啊!

月光静静地洒下,近处如霜一般的一层层蒙在屋舍、长街、院落以及那死尸、血迹、碎肉上。望向远处,是淡淡的一片影儿……

李涵薇看着意中人的样子,心痛欲死,所有的怨恨都随那意中人痴痴的笑被内心诅咒了千万遍。泪早已无声的遮迷了双眼,似要阻止她看这一切,不然怎会前仆后继的这样做?心痛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恍惚间的意识,他为了我竟可以如此付出!痴君啊!我感受到你的心了!

原来李涵薇并不知道这两日意中人所行之事,只道是专程为自己而来的呢。

众修者俨然忘了此行之目的,只围在郑有为的身边打来打去。还有一伙也不打赤蛟了,也是窝里斗了起来。原因只是一修者要活捉赤蛟,便惹了众怒。呵呵!一群有意思的家伙!

你道我无情,我骂你心黑。手上见真章,留神阴险招。昨日言时无本心,今朝见利何谈义?道说情义比金坚,怎的难压欲一字?

唉!心中无“道德”,思想难清明!

王青允见此,露出一丝冷笑,大局已定!这群修者的死活与自己已无关系。收回架在李涵薇脖子上的剑,一抽身躲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悠闲的享受着报仇的痛快!却也对月流下了两行热泪,大抵是在心中想起了那死去的哥哥……

郑有为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闻着那土味,双目愈显迷离。右手死抓着方天画戟,只是已无力反抗。也不知吐了多少血,但觉五脏六腑似皆碎了,肉体筋骨也不知在不在了。身体一片冰凉,真要死去一般。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畅意了这么久,真以为自己是个英雄呢!呵呵呵!脑海中恍惚的想着,忽又想到了父母、小弟,转而凌喻雪,继而那些兄弟,最后,李涵薇。抬头看看,呵呵,果然还在那里。

郑有为艰难的翻过身,仰面躺着,今晚的夜色好美!如果……如果抛开那些人。大抵是觉得空中胡乱争斗的修者恶心吧,郑有为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是淡淡的几滴泪,闪着星光,倒映着各种夜空下不断闪烁的光华。只见他缓缓地呼吸着,就如同苟延残喘;或许是空闲时的静静地享受。终究是累了……

直到此刻才发觉,人生若是能够忙里偷闲的小憩一会儿,静静地坐上一会儿,痴迷一会儿,或许……舒心就好。是啊,如果能舒心……

正是:

真情未泯点滴刻,怎道人生愿寂寞。

自有倾心一颜笑,比得荣华三生眷。

昨日恩怨已忘了,莫耻痴君无记性。

若得佳人倾心许,荒山茅屋清平乐。

李青戈与李墨溟俩兄弟,火急火燎的往那赤霞城赶去,心中虽无奈老天这般耍人——刚到了大青州边界,又得耗费心神的往回赶。却也不敢在此时抱怨,耽搁了时间。不管八弟在不在赤霞城,但此去只要能暗中救出小妹,八弟就不会再去涉险。此也为一举双得的办法,虽说所得不如所愿,虽说是没办法的办法,但目前也只能这样行事了。

两兄弟赶了一日的路程,胯下坐骑早已是在靠谷中秘制的灵药来补充体力,只恨昨夜赶路太过着急。一路多向遇见的修者打听,仍旧未听说八弟噩耗,这让两兄弟暗暗定了几分心。

月出日归,凉了一些的天地使得两兄弟心中的着急也带上了点点安宁,然未及感受这景况,便接到了小妹的秘传之言。心中大惊,不敢再耽搁,忙奔向赤霞城。一个时辰后果遥见城中乱作一团,法术、法宝、爆炸声、呼啸声、咒骂声、破空声构出一场难得的盛宴!

两兄弟大怒,猛然冲去。

李青戈手持青龙游日戟,收了坐下墨瑬狮,脚踏虚空奔去,恍如英雄临世!行惩恶扬善之举。口中默念招诀:“青龙衔玉兮拱吾道,大威大德壮志哉!赤心诚恐天道兮,百二万万兮号令法!”说完便持戟顺势化作一条十数丈之长的青龙虚影,吟啸着冲向下方修者。沿途但有阻挡之人尽被灭之,也不管你是吓呆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瞬间数十人丧生,皆随着一声惨叫化作了飞灰。李青戈落地收戟,将地上躺着的八弟护于身后,紧逼着一时茫然的众修者。

李墨溟见哥哥落了地,众修者又都在观望哥哥这个不速之客,这才收了坐骑,手持玄武覆海剑,口中默念招诀:“墨之而玄复又柔,心神在乎一念兮。溟水三千兮浇忧愁,愁之不息水忧兮。”身形随着招诀舞出一道道莫名的轨迹,待招诀念完使剑挥下。但见一只数十丈大的玄武浮现其脚下,张口吐出一条丈阔冥河,黑黝黝,死寂寂,幽幽亮,带着滚滚的威势冲向下方城中修者。

众修者本以为大局已定,皆开始了争夺胜利的果实,却不料还有帮凶。受那李青戈突来的攻击死了数十人,本在慌乱,却不料又从天上落下一道冥河!这一沾身,便开始被其腐化,衣服、法宝、罡气皆沾不得。若是沾一滴,便从那沾染处逐渐扩大;但终究只是一滴,大费一番心神也就止住了。可要是沾上一片,还未回过神来便已一命呜呼。

你看那修者,当听到空中水流响动回头观望时,却又被惊呆了一下,只有寥寥几人惶恐逃避。这一下便被溟水冲淹了百余人,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当真是尸骨无存!溟水四溅,近处的修者沾染了,便如缚骨之蛆——厌恶难除。法宝、法术挡不住,反而沾之便心神浑噩痛疼,更加忘了抵挡。

残余冥河落地皆作不见,未有半点威势,地面也不见有丝毫损伤,只是它带来的惨痛还残留在那些被溅上一两滴而挣扎的修者惨叫声中。

李墨溟提剑飘荡着衣袂、发丝,凌空落下,与李青戈各立一处,将八弟护在了身后。仍是一副人畜无害、文文弱弱的样子,只是看其双眼,便知是这人也动怒了。

赤蛟艰难地爬向郑有为,七丈长的赤躯磨着地面行去,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赤目看去不曾有丝毫动摇,两朵火焰依旧摇曳。见主人的结义兄弟来了,心中稍安几分,却仍是坚定的向主人爬去。

王青允见此心中一惊,躲在暗处的身影依旧不曾动过,只呼喝道:“魔头近死,其帮凶不足为虑也!”

惶恐逃躲的残余修者闻言,心中稍安,又皆立身空中使法术、剑气试探性的打去。果见那两人为护身后魔头,多做抵挡少有攻击,众修者心中再安,分散四周去攻击,果然那两人狼狈不堪、相形见绌!

未及片刻,两兄弟皆受了些轻伤,心中自是动怒不休。怒使招诀对之,却使得八弟又受了些许攻击,忙强忍怒气,只得防护、周旋。

众修者攻击愈发紧密、刁钻,毫不知在燃烧着自己已剩不多的潜能。想是见了那几近功成的诱惑,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四人一兽真的危矣。丝毫不给喘息的攻击,让有心带着八弟与小妹逃遁的俩兄弟,无奈的按下了这个念头。因为,一逃遁必定会以浑身的破绽来面临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无数攻击,到时候更加危险。只是,现在同样危矣。潮涌的攻击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却说与七弟一同四处寻八弟踪影的李赤煵,忽心中一动,粗壮的右手食指虚点空中;指点之处,一点红光猛地出现,随之幻大成“莫泸赤霞”四个大字,上有青龙隐游。两兄弟略一思量便知何意,慌忙改道往莫泸州的赤霞城赶去。行不多时,李赤煵又接到了小妹的血祭传信,当即大惊;慌告知七弟。幸而距离较近,未到子时便赶到了此地。见此景,两兄弟大惊又大怒。

李赤煵浑身浴火,提着朱雀浴火青铜锤自高空收了坐骑,默念招诀砸下。下方修者只顾忙着要收取胜利的果实,待听闻头顶骇人的声势时,一时竟呆了。瞬间十数人被砸为肉泥,另有数十人被震荡的气浪所伤。也是这些修者经历不断的情绪起伏,加上法力消耗过剧,是以才会遭了此劫。

剩下众修者略一醒神,便慌忙躲避,却感觉周围天地灵气波动异常,下意识抬头望去。

但见一少年手持青铜游龙剑挥下,十丈之长的雷光如箭般袭来。未及闪躲,下方众人便有数十人化作灰烬,于绚烂的夜空中留下一声惨叫。

两兄弟也落到地上各守一方,与那惊慌的众修者对持。王青允见事不对,悄然施法远遁,于远处遥观着城内。

自此,四兄弟将郑有为与李涵薇还有那赤蛟护在身后;与四面八方的修者战了起来。本来众修者又惶恐起来,本是不愿战的。奈何李赤煵脾性火爆,见了三兄弟之惨况,大发雷霆,使一对青铜锤胡乱打出一道道本源之火,攻向了对面修者。本是魔族肉体为最,虽能操控本源之力沟通天地神威,但毕竟未到那个境界,是以倒是不如直接以蛮力攻击的效果好。这下却是又让那些修者看到了希望,只以法术远距远地攻击,果真有效。那凶狠的此时也只能咬牙忍受委屈,空有一身的本事却因有所顾忌施展不出来;这下可又高兴坏了那些修者,纷纷效仿。四兄弟又陷入困境之中,但好比也强于之前狼狈。

又过半个时辰,两方仍在僵持。修者空着急,却因法力愈发不济,始终攻之不下。四兄弟也在着急,练就一身的好手段偏偏这时等同无用,唯恐在耽搁下去有甚不测,或八弟挺不住,到时……

恰此时,远空传来一声长啸“谁敢伤我兄弟!”众人寻声望去,但见一人骑着海纹豹,手提过丈的白虎啸月刀奔来。虽瘦弱,然威势慑人。修者一方未战,便心里胆怯了三分,又有“前车之鉴”,皆受惊般地慌忙躲避。

来人正是李金釸,原来也是先后收到了李青戈与妹子的血祭传信,方急急忙忙的赶往此地,还好来的不晚。但见他奔行至半途,忽收了坐骑,双手持过丈的白虎啸月青铜刀,于空中顺势舞动向这边。

李金釸口中默念:“西庚已金霜玉兮,凌九霄,但作王者威武行兮。秉扬天性兮不羁人,扬墨发横刀笑兮,睨群雄。”念罢,身形已舞到众修者头顶上空,长刀探路,怒意汇聚出的杀气直逼下方半空的众修者。整个人被一头十丈大小的白虎虚影笼罩,凛冽的杀气恍如白虎降世。

众修者虽提前在闪躲,但还是小看了来人的厉害。只见白虎虚影一闪,带着无尽的杀气扑来,一声虎啸使得众修者忘记了抵抗。回过神来的,才发觉自己被溅了一身的血污散发着令人欲呕的气味——那白虎所过之处,残肢乱舞,血肉纷飞。数十人长辞人世!带着不甘,或许更多是迷茫吧。

李金釸趁势落地,与几位兄弟会心一笑,持刀遥逼半空中茫然的众修者,七尺之躯冲出一股豪情意!

残余不足千数的众修者回过神来皆暗自踌躇,本就难对付的四人如今又添一人,如何再打?只是,或许还有希望,毕竟只有这刚来之人是无恙的。另四人,状况明显不济,机会……

众修者皆不在动手,心中犹豫不决,或是在等待他人起个头,给自己的想法一个肯定。心中更多是一种,满腔希望之火被一小碗水生生熄灭的无奈、不甘之态。只是,还在挣扎着,冒着丝丝青烟,渴望再次燃烧起来,哪怕是一点火星子,足矣!愿矣!

如同掉了煤坑的乞丐一般的俩和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是心又悬了起来;虽然那一众修者不再攻击自己,都看向了郑有为几人,但看其样,怕又是一场恶斗。阿弥陀佛!俩和尚自不愿看见。一起乘风穿过迷茫的人群,落到了城中央的几兄弟面前。

英俊和尚钟达双掌合十对几兄弟道:“小僧见过几位施主。”见几人毫不掩饰的防备之意,又道:“郑施主伤势太过严重,还请几位施主快快医治,迟则空悔!”五兄弟闻言,互视一眼,屈傲天小心前去把脉察看,另四兄弟提防之意更重。

李金釸见局势微缓,冲几兄弟使个眼色,忙小心去解救妹子,心中提防之意愈显。

钟达和尚转过身冲着众修者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看这惨景可觉罪过?何不放下心中的‘欲’转身回头……”钟达和尚的话中带着点点小威灵宝严咒劝解着众修者。

众修者却不明其意,见了那和尚口中飞出的点点金光消散空中不见,又忽感头脑有些痛感,只以为这和尚要暗意加害。便有人喝骂,打断了英俊和尚的话语。又有修者大喝一声“除魔在即!”说完打出一道法术攻击,其他修者闻言,紧绷的神经下意识的也打出了攻击……又是带动一片,这一开头,又不知何时结束。

五兄弟大怒,顾不得再解救郑有为与李涵薇,皆又各占一方抵挡起来。俩和尚见此也慌忙各展手段抵挡起来。奈何几人多是受了伤的存在,且多为重伤;又如何能如愿的抵挡近千人的攻击。不说那四兄弟与俩和尚,便是李金釸也如缚住了爪牙的老虎——空有怒威,难展手段。

众修者本是试探性的攻击,却得到了意外的收获,自难抑心中喜悦。胸腔之火再次燃烧起来,烧出来的是那对明日的渴望与崇冀。平生所学自施展的连畅贯通,一时间又是豪迈畅意。原来方才是虚张声势!众修者如是想到。只觉自身法力敢与天比高,能同地媲厚。也有那专意感到此地除魔的修者,不明之前状况,见此刻之境皆加入了进来。

七人顾忌身后,不敢作躲避,凡打来的攻击无论威势多么惊天,皆都硬抗下来。几番下来,皆是油尽灯枯之色,再次危矣!玉灵四杰魔体近大成,然此刻也都衣衫如同布条挂,血痕妖艳展弄姿。何谈屈傲天?先前有秘传法宝护体,但也架不住这长时间如海涌般的攻击,早已是心神震荡,气血难休了。俩和尚更惨,每抗一击,嘴角便不自主的流出丝丝血迹。

钟达和尚突然呼道:“诸位施主快带郑施主去往宝罗寺医治,小僧这里稍挡片刻!”几人也知晓这俩和尚无恶意,但正如此,更做不出这等弃义之事。李青戈道:“大师心意,我兄弟几人毕生不敢忘怀。但我兄弟之事万不可陷两位大师于不以之地,还请两位大师先带舍弟离去,日后我兄弟们再行报恩!”说罢回头一看,又道:“傲天跟上。”屈傲天怎看不出三哥之意,当下道:“傲天力疲,还是叫六哥随去吧!”这是要给李家留个后!也是自家有了哥哥在,其是都是哥哥……

俩和尚不肯独走,救了一人却伤死更多,不用问也知这是不愿的。几兄弟都明对方意愿,皆在推让;甘愿留下同死,也要为对方留个传承。似有些矫情,不明此时境况,然是超越了那些。

七人在这里“矫情”推让,那些修者却没有跟他们矫情,手段愈烈,也看出几人之意,更是不能让他们跑了。一个魔头不好分,这么多,怎么也能占一个,怎么也要占一个。有修者心中定了计策,只待哪个“魔头”不行了,便给最后一击,取下人头,立刻就走。七人推让间,所受攻击更是猛于方才,只得全身心的再作抵挡。

几人危在瞬息,几近力竭。俩和尚更是严重。

钟达和尚突然大喝:“师弟!舍生咒!”凶和尚钟至闻言,不作二话,盘坐在地,默念咒言。四周风一动,一朵五彩祥云凭空出现其座下,托举至半空之中。钟达和尚也是如此。俩和尚盘坐云头,齐念:“舍我残身,以降妖魔,万劫轮回,誓无心怨;舍我残身,愿世安平……”忽城东方传来啸声,打断了俩和尚的秘咒真言。俩和尚见此,半响合十道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恩感我佛!”

啸声穿金裂石,震动魂魄,带来一股征战四方的战意与杀气!众人望去,但见一人身着紫金苍云甲,龙盔倒赤翎,红袍绣金丝,跨碧云虎,提青铜纹云枪。身后乃是黑压压一片虎骑卫!着黑甲,提长枪,系黑袍,倒白翎。胯下坐骑踏空追来。正是屈啸天!

碧云虎双翅连震,四足不歇,双目血红一片。只见其背上主人猛然举枪喝道:“围!”身后两千虎骑卫,分作两列围向还在处于震惊而发呆的众修者。未几息,一城修者被两千虎骑卫围住,肃杀之气猛地惊醒了众修者,却更加不知如何是好。屈啸天见城中央地上的几位兄弟,怒火烧心间!只喝道:“攻!”手中纹云枪随声指下。

虎骑卫长枪斜挥,带着散发着血腥的杀气,催动胯下插翅虎冲入了修者群。清一色的模样,清一色的动作,清一色的七阶,清一色的惨叫……

残余修者自此才真正醒转,脑海中蹦出一个“逃”字儿,再次慌了神地乱逃。却不知抵抗,看见那里没有虎骑卫,便往那里逃;遇见了虎骑卫,便转身再逃。城中乱成了一锅粥,除了生命离去的“声音”,你再听不到其它声音。

谁说生命是可贵的?此刻你看到的只有满天翻飞的残肢带起捧捧血雾,惨叫声能萦绕耳旁此生难忘,叫你噩梦不断。没有人会去珍惜这随处可见的东西,修者要除魔扬名,兄弟难忘昨日之誓。你道你有理,为得天下安平。我吼我无错,只求兄弟同生。谁有理?谁无错?但若能人人都像钟达和尚之脾性,坐下来静谈一二,你入了魔,我想法医治;你要名利,我指你大道。怎会有今日之痛?痛的送了命!世人浑浑噩噩、浑浑噩噩……

惨杀依在继续……

屈啸天收了碧云虎飞身落到城中央,迎面走来俩位不相识的惨和尚,观其与几兄弟似有些瓜葛,便礼貌性的见了礼。钟达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见过屈施主!还请施主叫停诸位英雄的杀伐,此事了一段吧!”原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屈啸天皱眉不语,回头瞥了一眼虎骑卫,心中思忖这俩和尚与几兄弟是何关系;倒也怕不答应从而使得几兄弟难做,便举起了手中青铜枪。果然,在屈啸天刚举起手中的青铜枪时,那虎骑卫齐齐停住了攻伐。再次列成一阵,肃然的看着四方!

残余不足半百之数的修者茫然地飞逃着,在城中惯性地飞逃着,已然是吓破了胆,神智都不清了,只闻口中因不住的恐惧而刺激出的惨叫声发出。俩和尚见此,暗叹一声,又盘坐地上轻念起了往生经。

原来这屈啸天能寻到此地是在以秘法通知屈傲天出来救八弟时;正巧反被告知八弟的行踪,是以才能寻到了这里。

李青戈五人见兄弟来救,早已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精神上的疲惫得到放松,肉体上的无力迎来缓解,都使得他们如同爬出没有希望的地狱冥渊一般,此刻只想好好的歇息一会儿。见屈啸天过来,皆笑指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深深地喘息着。

屈啸天见此,向来坚定不移的内心,竟在这一刻流露出一丝丝心痛不忍之意。兄弟!这就是兄弟!值得!一切都值得!屈啸天难受的内心嘶喊着,忙去帮伤势最重的李青戈疗伤。却被其摇手拒绝,笑指向了地上躺着的,八弟。屈啸天慌忙去察看八弟境况。

郑有为只觉又沉沉的睡去了。一个梦,梦中见到了几位结义兄弟来救自己。受了伤,洒了血,却无咒怨;傻傻地冲自己笑着,自己也是傻傻地笑着。血雨中,一张张傻傻的笑脸。原来自己还有亲人……

忽又梦到了李涵薇,还在那里痴望着自己,傻傻地无声流着泪。自己也痴痴地笑了,缓缓站起来,缓缓地走了过去。站在那里怎么行呢?走吧!回家!脑海中想到。

屈啸天把脉一看,心中稍安,未大碍。正要以真气帮其疗伤,却见八弟睁开了眼睛,傻傻地冲着自己笑呢。眼神是那么纯净,柔和。笑了片刻,又缓缓起身,向木台上被绑着的李涵薇走去。其它几人也察觉出了异样,皆看去。

郑有为无力地走着,晃啊晃,晃啊晃,慢慢爬上高台,痴笑着晃到了李涵薇身旁。使了老大力气,才解开那些绳索法宝。也是其主人死了之后,法宝成为了无主之物,才可让处于现状的郑有为解开。

解开绳索,郑有为轻柔怪道:“站在这儿干嘛,走!回家。”李涵薇只觉心瞬间痛死了去,不然怎会觉得喘不上气来?郑有为背上痴呆流泪的李涵薇,口中不住轻语:“走,回家!回家,回家去……”

如同一个老人的碎语,唠叨个没完,不管你听与不听,就想将心声说给你听。有错吗?一个傻笑不住碎语的人,背着一个痴呆流泪的,晃啊晃,晃啊晃。缓步走下高台,走向城外……

谁说是人生利当先?遗忘了情爱二字,自以为得到了人生真谛。兄弟呢?有情义在,昨日之誓不曾忘!红颜呢?有情义在,昨日之誓不曾忘!为何能这般?倾心!

毕竟这几人又会遇得什么麻烦;且听下回心语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