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小和尚倒是不客气,直接就走到凌寒枫旁边坐下了,这样一来,满座昆城名流贵胄的眼光,都集中在凌寒枫身上,人人都在猜测这个少年是何许人,竟然跟正续禅寺的首席弟子称兄道弟,而且还坐在忠义山庄大小姐的身旁,看起来神态亲密?
这时候,康明倒是松了口气,三宝小和尚总算不来跟他争华容丹了。而孟烟客也如愿以偿,将丹药献给了鸣琴别院的宁院君。
孟烟客转身回来,发现桌案前多了一个小和尚,不由得愣住了。他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也不敢再与三宝比肩,于是就走到大厅一侧站着。反正在里面站着的人不止他一个,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凌寒枫知道孟烟客不敢跟三宝小和尚共坐,也就没有叫他回来。
三宝小和尚口无遮拦,想啥就说啥,倒是林心儿被他那句“成其好事”弄得不好意思,一直低着头,显得娇羞无限。
三宝小和尚又问起两人如何逃出吾家山的事情,凌寒枫却不想在大厅广众之下谈论此事,几句话轻轻带过。弄得三宝更是心庠难掻,只想早点结束寿宴,出去找个地方和凌寒枫喝酒说话。
这时候宴会开始,果然有四名琴院女弟子抱琴而出,大厅上早就放好四张琴桌,四女放下瑶琴,开始抚琴。
康明也未失言,果然让孟烟客的女儿也一同献艺,就连沙府中的沙小蛮也在其中。至于被孟丽君换下的那名弟子是谁,也就不得而知了。
孟烟客站在大厅一侧,见到女儿终于如愿以偿,在宁院君的生辰宴会上当众抚琴,此后在琴院中的地位自然与众不同,心中大乐。
凌寒枫和三宝小和尚说了几句闲话,他眼光一扫,忽然发现沙小虎那一桌竟然空无一人,也不知龙门派的两个堂主,再加上两名弟子,什么时候悄然逃席了。
原来那丹器堂堂主方浩在宾客前大言炎炎,认定华容丹乃是假丹,没想到却被三宝小和尚一来,就证明了华容丹是极品丹药。
方浩羞惭无地,于是趁着众人观看抚琴的时候,灰溜溜地离席而去。沙小虎几人都是龙门派中的人,也感脸上无光,自然不会留在这里被人讥笑。
酒宴当中,林心儿却忽然脸有忧色。凌寒枫有些奇怪,问道:“心儿,你怎么了?”
“我父竟然没来。”林心儿皱着眉头,显然觉得此事异乎寻常。因为庄中的义勇也曾说过,庄主去龙门坊市挑选礼物,然后就要去鸣琴别院中贺寿的。
然而现在庆生宴都举行了一半,却还没见到林之骥的身影。另外,林心儿还发现,沐王府也没有派人前来赴宴。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难道沐王府中出了什么事情?林心儿想到这里,更是心中忧虑。
在沐王府中,的确聚集了一众干臣,正在谈论一件极为要紧的大事。
滇南巡抚吴兆元、巡按吴文瀛,分守副使杨畏知、推官王运开,这些都是朝廷在滇南的重要官员,此刻都来到沐王府中,一同议事,可见事态重大。
另外,沐王府总管杨世英、副总管杨娥、破虏营统领杨虎也都在座。这是一家三杰,算得上沐王府的忠仆了,从其祖上算起,至少百年之久,都为了沐氏而尽忠报效。
此处,还有一位虽无官职,却在滇中颇具贤名的长者,正是前江阴知县,流落至此避难的林之骥,如今身为忠义山庄的庄主,也参与此次会议。
分守副使扬畏知脸色凝重,说道:“这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大西王张献忠在川北凤凰坡,被蛮清大将豪格乱箭射死。经此一战,蛮清大军势如破竹,大西军已有溃逃滇南之势。时局不利,只怕蛮清向滇南进军的时日,已是不多。”
“张献忠竟然死了!”黔国公沐天波大吃一惊,他自从世袭爵位以来,诸多不顺,而且目睹天明王朝风雨飘摇,崇祯皇帝更是在帝都殉国,心中忧虑,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杨畏知点了点头,说道:“虽说张献忠是反贼,自立为大西皇帝,但也牵制了十万蛮清大军。如今伪帝张献忠阵亡,大西军必然大乱。蛮清大军必定会大举入川,永历皇帝无处安身,唯有进入滇南一途。我猜测,永帝皇帝入滇的接驾诏书,只怕就在这几日,就要来到咱们昆城了。”
“迎接永历皇帝入滇,本爵义不容辞!但大西军和蛮清的大军,是否也有入滇之意,却是事关我天明王朝的生死存亡,不可不查!”沐天波忧心忡忡地说道。
杨畏知说道:“大西伪帝毙命之后,听闻他的四位养子,似有争位之意。孙可望、艾能奇、李定国和刘文秀,各领一军,此时都有异动。但依下官之见,不论这四子将来以谁为首,大西军移兵滇南的可能,却是不可避免。”
沐天波闻言大是震惊,皱眉说道:“滇中刚刚经历吾必奎之乱,众土司人心不稳。如果再有大西军南下之事,只怕滇中必乱。”
杨畏知叹道:“正是如此,还望沐王爷早做打算,未雨绸缪,才是上策!”
这时,林之骥站起身来,说道:“沐王爷,诸位大人,在下有一点浅见,还请各位指点。”
“林先生但说无妨。”沐天波对林之骥这位江阴名士,一向都是极为敬重的。
“御外必先攘内!在下认为,吾必奎之乱,并非偶然,而是土司势力过大,这才造成了尾大不掉的局面。”林之骥面色凝重,他知道这个话题过于沉重,滇南无数文武官员,就算知道土司制度之弊,也不敢直言。不然的话,只怕这话才说出口,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这些土司报复,轻则丢官,重则性命不保!
沐天波身为沐王府的一代国公,又岂能不知道土司势力过于强大,以至于让滇南成为国中之国?
吾必奎做为武定土司,说反就反。要不是沐王府说动了四家滇中最大的四位土司,联军平叛,就凭天明王朝官府的这点兵力,还真的不一定就能打得过区区一个武定土司!
而且事实上,武必奎的势力,在这些土司当中,竟然不是最强大的。滇南之中,最强大的土司,人人都知道,那就是蒙自土司沙定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