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转,又是一番人间神奇景象;柳暗花明,乍见世上又一美好村庄。r
现在姑且不说夏家庄大队采石场一线采石工人夏忠荣和大队图书馆图书管理员徐立雪浪漫而热烈地大吃特吃“回头草”之事,该说的是大队采石场打铁匠钱广和大队大食堂勤杂工林学琴的故事。r
自从去年三伏天广泛受人尊重和信赖、具有较高的威信的政坛新秀、希望之星荆开来和同样广泛受人尊重和信赖、具有一定的威信的政坛新秀、希望之星贺兰被大队民兵营长兼治安主任夏忠荣和夏家庄小学红小兵薛朱雅在乒乓球桌上意外“捉奸”之后,具有同样色彩的大队采石场打铁匠钱广和大队大食堂勤杂工林学琴便一起“彪”了,也就是一道私奔了。r
需要说明一下的是,他们这个“同样色彩”与荆开来和贺兰的真戏假做不一样,他们可是拔剑出鞘,真刀真枪地舞,真刀真枪地干。性格决定命运,处境便是条件。他们两个一个是年轻漂亮的小寡妇,一个是专门与干柴烈火打交道的打铁匠,且头脑中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做起事来自然干脆痛快、直截了当。r
由于荆开来和贺兰这一对“奸夫****”下场悲惨、凄凉,所以心怀鬼胎的钱广和林学琴哪敢坐以待毙,等着让人家搞死、灭掉,所以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一走了之。r
他们相约私奔到大虎山东一个名叫狼窝的更大的山窝子中。投奔钱广的师傅张继业。张继业是一个六十开外的孤老头,在狼窝开了一个铁匠铺,正愁没有一个好帮手以及一个能够替他烧锅做饭、洗洗补补的好女人,于是便收留了他们二人。r
钱广和林学琴在狼窝中苦熬了一年之后才得以翻身。能使他们翻身的大救星不是别人,正是夏家庄大队现任革委会主任郭家生。r
经过多方打探,钱广摸清了年轻的“少帅”郭家生的脾气。r
据多方面了解,今年二十八岁的郭家生是一个最反对别人捉奸的基层领导。可谓深恶痛绝,不共戴天。因为他也是这方面类似事件的受害者。r
在部队时,他的表现是出众的,成绩有目共睹。正当上级领导要提拔他当排长时,一封举报信便“飘”到了师政治部,检举他曾和未婚妻通奸。经过师政治部领导深入调查,检举基本属实,于是部队便通知他提前转业,将之打发回家。r
男女私通是极其隐秘之事,为何别人能够掌握他们的实情?原来,有阴险小人暗地里偷拆了他的未婚妻给他的一封来信。信中有一段写道:每当我一回想起我们两个一起在被窝里笑着闹着上下翻滚的情景,我便觉得婚前偷吃禁果不是一种巨大的罪过,而是一种莫大的幸福——r
既然郭家生是一个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宽弘大量的领导,那么正值不惑之年的钱广便有理由相信他是他们的大救星。于是,他便带着情人林学琴脱离狼窝,回到家乡夏家庄。r
钱广回到家乡之后,不敢回家。生怕那个得过小儿麻痹症人称“条半腿”的白面、肥胖的“母夜叉”——自已的老婆姚泽玉“弄死”他。r
钱广不敢回家,他便径直去了自已的老根据地——大队采石场铁匠铺。r
那时可没有什么临时工、合同工、正式工,除了“四类分子”、“黑五类”子弟、“黑九类”子弟之外大家一律叫贫下中农或者社员。地位平等,身份相同。且也没有旷工多少日就可以开除的劳动纪律。可谓来去相对自由。大家大多是修地球的或者卖苦力的人,干这种最辛苦、最卑贱的事情用不着求爹爹、告奶奶,向人磕头求情,谋取这种职位。r
久违了的大师傅钱广回到铁匠铺之后,他的大徒弟“马骡子”喜出望外。激动得差一点儿流出了眼泪。铁匠回到铁匠铺,也算是老龙回旧巢吧。r
俗话说“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同庄青梅竹马之人钱广回到了铁匠铺之后,和他已成如胶似漆关糸的林学琴哪舍得丢下他一个人回到冷冷清清的安家庄,于是,她便随他来到了这儿。r
由于铁匠铺里活计不少,钱广哪敢老B谈闲浪费光阴,于是,他便套上皮围裙、戴上帆布膀套,手持大铁锤,亲自敲打起来。他的大徒弟“马骡子”则坐在了锅地上吃力巴乎地拉风箱。他的大徒弟“马骡子”的大徒弟“小驴子”此时连拉风箱的资格都没有了,他沦为打杂的伙计。只能干挑挑水、扫扫地、整理铁器、收货出货等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情。r
情夫钱广认真干活,林学琴坐在铁匠铺里百无聊赖,于是她便起身欲到以前打过杂儿的采石场大食堂打探一番,摸一摸自已的情敌姚泽玉的底儿。顺便看一看自已以前的位子可有人代替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她也想“老凤还旧巢”呢。r
林学琴强颜欢笑、乐呵呵地出现在大队采石场大食堂门口时,她只看到了两个屁股对着她的身影。一个在灶台上忙碌,好像在炸什么东西;一个蹲在地上理韭菜。r
在她没进大门时,她千真万确地能够判断他们两个正在有说有笑。现在当她跨进大门时,出乎她的意料的是,他们竟然变成鸦雀无声。r
“姚大大!”林学琴热情洋溢地喊了那个正在灶台上忙碌的瘦高个、驼背、老白毛男人一嗓子。r
“嗯!”那个瘦高个、驼背、老白毛男人狠狠地哼了一声之后还是用屁股对着她,并不前转过一下身来。r
“大兰子!”见采石场大食堂厨师姚宏贵不睬自已,颇识相的林学琴便笑嘻嘻地去和正撅着特大号的屁股、腰像水桶一般粗的、长着满脸黑不拉叽横肉的蹲在地上那个理菜女人搭讪。她早就认识这个名叫大兰子的妇女。她是夏二红的大媳妇,大名叫胡大兰。她是夏家山生产队石冲人,是夏小花的妈,今年四十多岁。r
“你来干什么啊?!”胡大兰抖着满脸黄中带黑的横肉,投以警惕和不屑的一瞥。说罢,继续埋其头做其事。r
“我来——”林学琴神情尴尬,勉强笑着。“我来,我来看望大家!”r
“你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胡大兰一副居高临下、傲气十足的模样。r
“你怎么能这样讲话?!”林学琴被激怒,便和她抬起杠来。“我可是好心好意地来看望你们,你怎么能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啊?!”r
“你有好心好肺?!你有好心好肺就不会去偷人了!你快死走吧,我们怕你在饭菜中下毒呢!万一毒到了各级领导干部,我们可担待不起呢!”胡大兰说罢,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呸!”r
“你!”闻言,林学琴气得眼睛直翻,一时说不出话来。“大兰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啊?!”想了一会儿,她才予以反击。r
“你和她尽讲一些废话、啰里巴嗦干什么啊?!叫她走便得了!不然锅巴炸糊了!锅巴炸糊了还得了?!不仅大队领导骂,而且上海驾驶员还要造反呢!你叫她快走!别在这儿碍事!”大热天在热锅上忙碌r
本身就是极辛苦的事情,加上遇到仇人沤得慌,心里早就火冒三丈,因此,此时姚宏贵显得极不耐烦,离发作只差一步了。r
“姚师傅叫你快走,你还站着干什么呀?!”说罢,人高马大的肥胖女人一边捋袖子一边站了起来。她摆出了一副准备打架的姿势。“难道你想赖在这儿吃中饭?!你想赖在这儿吃中饭,谁请你啊?!‘屌毛灰’!快滚吧!早滚早好!‘卖麻团跌跟头——有多远滚多远!’滚得越远越好!”r
闻言、见状,林学琴便悻悻地转过身去跨出大食堂青石门槛,逃离这个是非之地。r
林学琴噙着眼泪,灰溜溜地离开那个曾经是自已的理想的避风港的采石场大食堂之后,便沿着原路返回。r
前面说过,出了采石场大食堂往左折便是一截石子铺路的坡子。这一道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坡子大约五十米左右。r
林学琴边走边祈祷,希望从这儿经过时,最好不要碰到上海驾驶员开的蓝色的“大头车子”。因为它们万一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那么她肯定无疑要倒大霉。因为车轮滚滚扬起的漫天的灰尘定会叫她吃一个够,甚至会一次将她的鲜红的双肺染成豆腐或者粉笔一样的颜色。r
“阿弥佗佛!阿弥佗佛!阿弥佗佛!”林学琴念念有词。r
谁知怕鬼有鬼,不一会便出现了一辆蓝色的“大头车子”,它正从大进士山麓边上的如扭动身子的蛇一般的石子路上往这儿疾驰。一路疾驰,一路扬起白面一般的灰尘。r
蓝色的“大头车子”快到林学琴身边时,汽车喇叭便被按得响个不息。r
驾驶员这样做的目的,也许是为了提醒她应注意安全,也许是为了摆一摆四大热门职业之一——汽车驾驶员——的威风。r
扬尘卷灰的“大头车子”来到林学琴身边时“嘎吱”一声来了一个急刹车。还没等被漫天蔽野的灰尘笼罩、如堕五里雾中一般的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时,车子便突然起动,一头窜出,扬长而去。r
“****!”尽管车子的马达发出的噪音统治周边的一切,掩盖了其余的动静,但是她还是从耳旁之风中听到了这个令她铭心刻骨、不寒而栗的辱骂她的声音。不用多想,光凭直觉判断,就知道这个不怀好意的污辱人的声音来自她的情敌的姚泽玉口中。r
“你不骚?!”林学琴愤怒地回击了她。“既要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啊?!”r
由于张大嘴巴骂人,林学琴便吃了大亏。一阵大风吹来的一股白色的灰尘迷住她的双眼姑且不说还冲进了她的嘴巴。灰尘溜进她的嘴巴之后,一部分钻进了她的气管,剩下的一部分将她的牙缝塞得满满的。塞不完的便吸附在她的洁白的牙齿上。r
“咕吱、咕吱。”咀嚼这些灰尘也像咀嚼某些食物一样,发出清脆、琐碎的响声。同时也会使人产生极其癔怪的感觉。r
“嘿嘿嘿!”r
“哈哈哈!”r
林学琴还在听到“****”二字之后听到了两个男人的笑声。一个浅笑,一个大笑。r
“呸!笑你们妈的头!那个狗日的淫官夏进强肯定在车上,不然这个****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噢,只许你州官点火,不许我百姓点灯啊?!夏家庄大队除了三岁的毛娃之外,哪个不晓得泥冲上门女婿钱广的老婆姚泽玉是本村周志香的男人夏进强的姘头?!你们是一对‘王八糕子’,还讲别人,真的太无耻了!”林学琴边走边在心里骂道。r
突然车子嘎然而止,停在了铁匠铺旁边的岔道口上。车子停稳之后,从驾驶室里慢慢地坠下一个肥胖、白皙的女人。一个男人的连着粗胳膊的大手正牢牢地抓住她的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帮她从车上下来。这一只男人的手儿到底是驾驶员的还是她的奸夫夏进强的因为距离太远她一时基电路无法判断。r
女人下来之后,车子一路大鸣大叫,扬长而去。r
“不好!糟糕!今天钱广肯定凶多吉少!这个出名的母老虎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的!走,看看去!”林学琴猛拍了一下大腿之后,便急冲冲地往铁匠铺赶去。r
林学琴三步并作二步,一会儿便到达了铁匠铺跟前。r
打老远,她就听到了那个“母老虎”对钱广的数落。r
“你就死在外面好了,干嘛要回来?!”姚泽玉气咻咻地骂道。“你和那个‘****’私奔怎不嫌丢人现眼啊?!你们肯丢人,我可丢不起人!”r
“当!”由于愤怒至极,钱广猛地敲了一下火红的铁钎。r
“狗日的,你不服?!狗日的,你还有理?!狗日的,我问你:全大队几百户人家的铁器被你们卷跑之后弄到哪里去了?!这一笔帐怎么算啊?!”姚泽玉对其使出了杀手锏。r
闻言,钱广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也如偃旗息鼓的残兵败将一般。r
由于丧失神气,他便如一个苦役犯一样,精疲力竭、疲惫不堪、没精打采地从事面前这个单调、枯燥、繁重的工作。r
原来,在他和林学琴私奔前,他暗地里接下了许多活计,收下了本大队上百户社员家中的钉耙、锄头、锹、铡刀、镰刀、薄刀之类的铁器,许诺人家一定要帮他们精心地打造一些他们想要的工具。结果是得手之后,他便将之席卷而走,以之作为自已和情人在外流浪的生活资本。目前,作为这一对苦命野鸳鸯的生活补贴,这些铁器全在师傅张继业的煤炉中改头换面,变成了别的东西。它们有的早就被卖掉了,有的现已不记载在他们名下了。反正一句话:江山易主,挥霍一空,败得精光。r
“狗日的,我问你:这一笔帐怎么算啊?!是你狗日的还,还是老娘还啊?!”姚泽玉得理不肯饶人,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