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安辗转了一天才回到云雾乡政府,刚好赶上饭堂吃饭,欧阳连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她是旁边的乡镇的人。另外还有一个叫做何志聪的年轻人,他是乡政府的会计,到了月尾的时候,只能够滞留在乡政府的宿舍,哪里都不敢去,连回家也不回,因为他的工资已经用光了,如果不是乡政府饭堂有饭开,而且又不用现金支付的话,按他自己的话说:他可能真的要饿死街头了。
欧阳连对张平安说道:“张平安,我们不是约好今天进行科普的吗?吃过饭直接到周书记家里去吧。”
“周书记?”张平安脸上现出一下迷惑,“咱们乡里还有一个周书记?”
“是团委书记!”欧阳连道,“真是少见多怪,乡政府不仅有一个团委书记,还有一个纪委书记呢。”
“对于这些,我的确不太过懂,以后还要请连妹你多多科普一下。”张平安说道
不料,欧阳连却严肃地说道:“还是叫我欧阳连,或者阿连,或者欧阳主任好一点,连妹?听起来好像有一些暧昧,怕引起误会,影响不好。”
张平安暗暗诧异,这不是她非要自己这样叫的吗?但是看看欧阳连的眉角处微微扬起,似有含春之状,干涸的脸蛋也有了一点点湿滑的迹象,显然是阴阳调和的表现。张平安心里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好吧,欧阳主任,我非常期待接下来的科普,不知道你为我准备一些什么样的节目?”张平安问道。
“等一下你就知道,不会让你失望的。”欧阳连神秘地笑道。
吃过饭,回到自己的宿舍铺好床铺,到门口的水龙头里洗了一下手,就看到右侧的那栋宿舍楼上,欧阳连和何志聪两人倚在走栏的栏杆上,向张平安招手。
“张平安,快点过来,科普要开始了。”欧阳连叫道。
张平安连忙跑过去,从农林水办公室旁边的楼梯上了三楼,跟着欧阳连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宿舍里。
这是一间两房一厅的标准宿舍,有厨房的卫生间,后面还有一个阳台。这里住着的是团委书记周傅青和她约六七岁的女儿。周傅青三十来岁,个子不高,有一点微胖,梳着微卷的短发。张平安看她的面相,就知道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人,跟书记根本沾不上边。张平安正在疑惑的时候,周傅青在欧阳连介绍过后,就带着一点自卑的语气自嘲地说道:“哪里是什么书记,咱就是乡政府的临时工,你们每个人都五六百的工资,是国家财政发的,咱们只有两百五,是乡政府财政发的…”
“团委书记也是一个书记,迟早会提为国家干部的。”欧阳连说道。
“别说了,别说了,干点正经事要紧。”何志聪从外面直接闯进来,如同在他自己家里一样,他从电视柜里找出一个麻将箱子出来,欧阳连从墙角边拉过一张麻将桌,撑开,何志聪就把麻将牌倒在铺了一层厚厚的绿色绒布的麻将桌上。
“今天我坐这边,很旺我哦!”何志聪迫不及待地抢了一个位置坐下来了,欧阳连也坐了下来,对张平安道:“张平安快点,快点…”
“你说的科普就是打麻将?”张平安问。
“边打麻将边科普。”欧阳连说道。
“科普要交学费,这就是你交学费的机会。”何志聪说道,他的双手已经开始在麻将桌上做游泳的动作了。
“我不打麻将!”张平安微笑地拒绝。
“不行,不行,不打麻将怎么能在咱们乡政府混得下去?”何志聪说道,“不管你打不打,这个学费是一定要交的。”
“我们打很小,就一二一。”欧阳连说道。
“什么叫做一二一?”
“鸡糊一块,自摸两块,扛每人给一块。另外出铳全包!”欧阳连对周傅青催促道:“阿青,快点来。”
周傅青端来了一盘红瓜子,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来,她的长着一张圆嘟嘟的脸蛋的女儿连忙坐在她身边,周傅青连忙挥手道:“去去去…做暑假作业去。”
“已经做好了!”周傅青的女儿脆脆地回答道。
“在旁边看着,也能够学到算术呢?”何志聪说道,“快点吧,张平安,今天你躲不过的了,你就让我赢一点又如何,一天晚上能够输得了多少?算是救济救济我一下吧。”
“对呀,对呀!听说你以前是在市刨花板厂上班,这是全市最有钱的单位呀,工资不少吧?”欧阳连附合着说道。
“你不是说月尾没有钱了吗?”张平安问何志聪。
“你放心,我是不会赖账的!何志聪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攒得发霉的百元大钞,“这是我的本钱。就算饿死也不会花的,是用来翻本的。”
“快点了,快点了…”欧阳连又催促着说道,“人家阿青都敢赌,你怎么就不敢呢?”
“男子汉,就爽快一点。”何志聪也等得不耐烦了。
“好吧!”张平安知道今晚如何都跑不掉了,只好在何志聪的对面坐了下来,何志聪连忙将一对色子一丢,两个色子在桌子上转动了一下,停下来之后,只见一个是三另外一个是四。
“七,打对!”何志聪叫道。
张平安拿了牌,却久久不发牌,何志聪不耐烦地说道:“快点出牌,你不会连麻将也不会打吧?”
旁边的周傅青的女儿的脑袋东看西看,何志聪连忙捂住牌喝斥,张平安却毫不介意。
“嘿呀,胡了!”小女孩指着张平安的牌说。
“这个天胡多少番?”张平安推开牌问道…
“咱们已经说好的了,没有天胡,算自摸,每人两块吧。”
打到十二点之后,收起来,张平安最后没输没赢,而何志聪用来翻本的一百元输光了,主要是被周傅青赢了去。这次他真正成了穷光蛋。
第二天一早,还没有吃早餐,乡政府里忽然响起了咣咣咣的钟声,张平安一听,不由地产生了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仿佛又倒回了中学时代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