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胡春民喝了一口冷茶,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事请老张帮忙,请帮我们走一下关系,请求上级多拔一点办学经费。小胡老师说将旁边的一间杂物房子盘作学校的食堂,给小学生做早餐吃。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但是这个房子是一个杂物房,屋顶还漏水。要收拾好,也要一点人工费,随便要搞一下装修,那些锅头盆碗灶头之类的东西也得置一下,这都需要钱。”
“这个不用学校操心,我们平安美丽基金会来出这笔钱。只要用在实处的地方,该出的还要出!”张平安不动声色地说道,胡春民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的话里显然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说:如果你不帮我向上级要一点经费的话,我就不许你们使用这间杂物房子做食堂。
不过,既然胡春民没有明说,张平安也不好发脾气,所以他忍住,想看看胡春民到底要怎样?
胡春民装着关心的样子,说道:“不管怎么样,平安美丽基金会所做的事都是对小学生有利的事,我们校方是支持的。而且只要学校有经费,学校也可以投入一点资源是不是?
但是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学校没有经费,办学没有自由呀!连收取一点学杂费教育局都不允许…”胡春民说道,“所以不得不拜托一下老张了。”
张平安脸色慢慢地变得不是很好看,沉声说道:“胡校长,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喜欢搞关系,教育经费的事,我建议你用正规的渠道进行申请,我无能为力!”
“你行的,老张,老师发工资的事,你不也一个电话就搞掂了吗?”胡春民道。
“很抱歉,我不能这样做,我也不喜欢搞这一套。”
“老师工资的事,你不也是在搞关系吗?”胡春民有点生气,带着讥讽语气,几乎在嘲笑张平安在假清高。
“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我就收回来,叫他们下次不要发了!”张平安强忍着怒气说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胡春民被张平安弄得有一点神经质了,他喝掉了茶杯里的茶水,再软言求了张平安几次,但都被张平安坚决地拒绝了,这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于是起身走了,到了门口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说道:“老张,我觉得对咱们基金会收取百分之二十的行政管理费是合理的,也是合法的。当然,现在的十万块是老张捐出来的,你不同意我也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建议在以后基金会收到的捐款中,可以尝试收取百分之二十的行政管理费,请你考虑一下!”
胡春民说完就走了,但是他这句话彻底激怒张平安了,“这家伙,贼心不死,还想打咱们基金会的主意,如果被他得手的话,这个基金会也就完了!”张平安气愤地说道。
而且几乎,胡春民也在向张平安示意:如果张平安不帮他申请经费的话,他就不同意平安美丽基金会使用学校的杂物房做食堂,而且也不愿意支持基金会的工作,尽管基金会是帮助学校里的学生的。
“张平安,胡校长也不容易,他也是为了学校,你就再帮一忙,疏通一下人情,帮学校弄一些经费吧!”胡美仪说道。
“第一,我没有这个本事,第二,就算我有本事也不会答应,我最讨厌别人要挟我了,而且用这样的事来要挟我。”张平安将筷子叭的一声摔到桌子上。
“为了我们的慈善工作能够顺利地进行,你就勉为其难地再打一个电话,求一下你的女朋友吧!”胡美仪说道。
“我的女朋友非常单纯,她才不会掺和这些事。”张平安说道,“我最讨厌走后门搞经费的这种行为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学校没有经费也是很难运转的。”
“那些经费百分之九十都让他们用来吃喝宴请了。用到教学上面的少之又少,不拔也罢!”张平安生气地说道,“如果我真有这能耐,干脆就把他的校长之位拿下去,让你小胡老师做校长得了,省得受他们的气。”
“你别胡说了,我哪有这个资格做校长!”胡美仪腼腆地笑着说道。
“怎么就没有资格?一个小学校长还需要什么资格,只要有心办学就行了。”张平安问胡美仪:“你教学多少年了?”
“十八岁师范毕业,已经教了十年了!”胡美仪回答道。
“十年教龄,当得起校长有余!”张平安说道,“总好过他们这些酒鬼,除了喝酒、讨钱、勾心斗角算计别人之外,什么也不会做。”
“好呀!如果让小胡老师做校长的话,一切都解决了。”何丽雅拍着手连连说好,接着又小声地问道:“你做了校长,可不可以让我也做一个主任?教导主任让姓黄的做太过可惜了,这家伙整天除了拍马屁,欺上瞒下之外,一无是处!”
“别说那么大声。”胡美仪责怪道,“别主任没当上,自己反被人家开了。”
下午的时候,张平安依约来到公路上,在上午梁副与吴建设争吵的地方,等到了三点钟的时候,梁副和王镇、李阿四三人才搭坐着五标段的车过来,李阿四下车来就说道:“中午,五标段的人请吃饭,在陈乡老婆开的饭店里,本来想打电话给你的,但是知道你在学校跟女老师一起吃饭,就不打搅了。”
张平安道:“不要紧,陈支付老婆开的饭店,我是不会去吃的,我宁愿去饭堂去。”
“就是,如果不是人家请客,我也不去,又贵又不好吃,以前陈支付是乡长就不敢说,现在陈支付进了号子了,还有必要擦他的鞋吗?我看他的饭店迟早会关门。”李阿四说道。
梁副下车来就叫道:“老张,南远和唐镇呢?”
张平安耸耸肩回答道:“不知道,在南远家吧!”
“阿四,去叫一下,”梁副吩咐道。
“老张,你的车子给我。”李阿四伸手向张平安要钥匙。
“走路不行吗?这么近。”
“试一下你的哈雷摩托好不好坐,别小气啦,花不了多少油的,老张!”
张平安只得把摩托车给了李阿四,李阿四非常熟练地将摩托车开走了。
梁副走到张平安旁边,说道:“老张,刚才吃午饭的时候,我跟王镇商量了一下,后来打了一个电话给女书记,女书记她上午回到乡政府,因为今天又有市领导下来,她忙着招待领导,没有空开会,所以只能用电话简单地向她汇报了一下。
女书记的意见跟我们的意见很相近,就是先把要征用的田地丈量完毕,如果村民强硬阻挡的话,就请示上级,应该采取强制的措施就采取强硬措施,总之计生政策是不能够动摇的,这一次要是动摇了,以后计生工作就难做了!”
“我是没有意见的,有梁副和王镇抓主意,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张平安说道。
梁副的嘴角不自然地扯动了一下,说道:“老张太过谦虚了,你是一个大学生,又是工程师,乡党委对于你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特别是今天,一个上午就丈量了不少山林,这也算是打了一个开门红吧,希望在接下来的工作,能够再接再励,争取早日完成乡党委交待的任务。”
张平安哈哈说了一声是,做了一个敬礼了手势。梁副也笑了起来,但是嘴角裂开的程度并不大,看起来有一点勉强。
李阿四用摩托车搭着唐左出来,放好,把钥匙抛给张平安,张平安一弯腰接过。
唐左说道:“南远这家伙,昨晚上跟他老婆搞大了,下午要休息一下。”
梁副嘀咕着埋怨了一下,说道:“有没有搞错呀?他不来,我们怎么知道这些水田是谁的,在紧要关头,他怎么老是掉链子?”
“这没有问题,昨天已经标志好了,画了图,在老张身上。”唐左说道。
“那行,开始丈量吧,唐镇你跟阿四拉尺,老张做记录。”梁副吩咐道。
李阿四拿起尺子,站在田中央,直起身子来,“我在这里郑重地宣布,从今天开始,请你们以后不要叫我阿四,这名字不好,把人都叫衰了。”
“螺阿也,”唐左首先反对,他说道:“你都叫了三十多年了,也没有见你怎么衰,怎么现在就觉得衰了?”
“唐镇说的对!”梁副也哈哈笑着说道,“你之所以叫阿四,是因为你排行老四,你不叫阿四叫什么,叫阿五或者阿三,叫你阿五还好一点,如果叫阿三,人家还以为你是印度人,而且你三哥怎么办?”
“叫他三哥过继给人家做儿子,不就行了?”唐左笑道。
“他三哥起码也有三十几钩了,还过继给人家?谁敢要?再说他三哥也不会答应。”王镇忽然有了兴趣,一本正经地跟阿四开起玩笑来。
“如果叫阿五的话,无缘无故缺了一个四,不过也不是不可能,旧时小孩夭折的多。”王镇说道,“不过,就等于咒自己死呀。”
“所以,阿四就是阿四,改是改不了的。”王镇最后总结说道。
“除非调到其他的乡镇,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这才有可能。”张平安也说道。
“得个螺,他李阿四相交满天下,开会学习的时候到处串连,在水电系统里,谁不认识他是李阿四呀。”
“跟你们说正经事,”李阿四收起嘻皮笑脸,说道:“这关系到我终身的幸福,以后你们就叫我的大名——李振邦就行了,最多我请你们吃一顿好的。”
“每个月吃一顿还差不多?”
“我一个月才多少我工资,怎么请得起…”
这时,从云雾村里忽然跑出来一群人,手里高举着锄头和扁担,气势汹汹,领头的那个人就是吴建设。
“快跑吧!”李阿四丢下尺子,就向乡政府的方向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