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公路征地的工作会议在对李运妹连夜赶到市区的猜测中展开,一番有关官场的八卦话题之后,张平安与梁副的冲突好像已经冲淡了,至少在唐左和南远等人看来是如此。
梁副是一个老干部,心底阴沉会审时度势,今天的张平安不是以前的张平安,因为他找了一个有背景的女朋友,就连陈支付和李运妹联手也搞不倒他。更何况梁副这个在市政府没有什么后台的老干部?
不过,在梁副的心中,他与张平安的芥蒂已经产生,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放过张平安的,虽然不会明里为难张平安,但是会在暗地里给他使一些绊子,为难他,甚至在机会来临的时候,会彻底地向张平安踩上一脚,只有这样才符合他小人的性格。
同样,张平安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有坚持原则的一面,但是也有圆滑的一面,在不违背基本原则的前提下,他也会采取策略性的妥协,以及采取一些灵活变通的手段,所以,现在他好像也完全忘记了刚才在全体乡干部会议上的不快,说说笑笑起来。
会议的主题从八卦转到了公路征地的正事,梁副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做出一个计划,交给女书记审查,我想这个计划就由老张来写吧,在我们农林水办,只有你最年轻,也只有你最有文化,除了老张之外,我不知道谁还能胜任!”
张平安虽然觉得梁副有点故意为难他的意思,但是,梁副说得也无懈可击,张平安说道:“说到写计划,我真的没有什么经验。毕竟在学校写的计划跟政府部位的计划是不同的,而且我手头上没有任何有关这条省道改造的任何资料,我不知道这条公路要经过哪个村子,要分为几个标段,有多少公里,要经过多少个村子,需要征用多少农田和山地,什么时候开工,工期是多长。没有这些资料,这个计划是没有办法做的…”
“而且,这条省道扩充修复工程,应该以公路局为主,我们乡政府只是提供协助,我们应该与公路局的领导交流一下,之后我们才能够制定详细的工作计划!”
梁副道:“老张不愧是大学生,说的有条有理,但是现在的问题就是,人家女书记要我们交一份计划,你就发挥你的想像力,写一份给她看一下,交一下差吧,其余的事以后再想!”
唐左说道:“你就这样写:在乡党委员和乡政府的英明领导下,农林水办和国土所,将以十万分的热情,准备迎接公路征地的战斗…云雾乡是一个少数民族乡,这里的民族情况复杂,山多田少,人们以竹林为生活的主要来源,而省国道的改造要占用大量的竹林,这势必引起群众的不满…群众觉悟普通不高,征地工作相对比较,不过我们农林水办和国土所一定会在乡党委和领导下,努力克服困难,争取妥善解决人民的矛盾,保证关系我市经济发展的经济大命脉的顺利畅通…”
唐左说了一大通,“就像年初的工作计划书一样,乡政府员工的每个人都要写的。”
“这基本都是一些废话!”张平安不客气地说道,“没有任何数据支持、说了等于没有说,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你别管理,官样文章都是这样写的,当官的都喜欢看这些文字。”唐左说道。“到年尾的时候要写年终作总结,年初要写工作计划,每个人都要这样,你也一样。”
“每个人都写?”张平安问道,“南远也写吗?”
南远道:“别小看我,我也写的,每年重新抄一遍,修改一下日期就行了,反正也没有人看。”
“那给我一个样本,我写来看看?”张平安说道。
唐左从他的抽屉里拿出一叠信纸,有十几页的样子,上面用手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钢笔字,张平安扫了一眼,“这像是思想报告呀,怎么算是工作计划呢?”
“谁管你呢,只要你有字交上去,而且书记又不挑你的刺,就算你的计划书鬼话不通,也没有事。”唐左说道。
说来说去,还是那件事:就是要搞好与领导的关系,否则你寸步难行,因为领导有太多的地方可以卡你了!
张平安有一点沮丧,因为他意识到,接下来,李运妹、梁副等人可能会利用工作上的事情,处处为难他打击他,也许这份所谓的征地计划书只是一个开始。
这样的日子根本没法过!张平安在心里叹气道!
“好吧,借我参考一下,我争取定详细一点。希望书记高抬贵手,给过关吧!”张平安说道。
梁副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样子,微笑着说道:“老张,怕什么呢,你有一个有背景有后台的女朋友,女书记怎么也要给你一个面子,不会太为难你的。”
“哪里,没有啦。”张平安否认道,虽然他知道有这样的后台女朋友罩着,这可以让自己在云雾乡政府里好过一点,之前因为没有人罩,所以来到云雾乡不久,就已经吃尽苦头,差点被人踢出来了。
但是靠女朋友提高自己的身份,这让张平安不可以接受,而且他和李丝丝的关系并不稳定,不敢太过宣扬这段关系。
即使这样,张平安有一个有背景的女朋友的消息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好处,起码像梁副这样的势利小人,不敢再像过去那样,随意地明目张胆地欺辱张平安,给张平安脸色看了。
梁大全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讪笑道:“老张太过谦虚,有这样的一个女朋友,怪不得连陈乡都动不了你,反而被你拉下马来了。”
“拜托,我已经说过多少次,陈某某的事跟我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那我也是他的恩人,而不是拉他下马的那位,”张平安再次说道,但是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没有相信他的单纯,他们只知道陈支付因他而落马,再联系到他有这样的一个女朋友,一切都好像在情理之中了。
当晚,张平安忽然想了很多,他从来没有想到官场竟然如此复杂,如此可怕。他一向以为只要自己坚持原则,再加上一些圆滑的手法,就一定能够游刃有余。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天真了,官场牵涉的是终究是利益的争斗,此外还有帮派、阶层之间的争斗,但是终究还是利益的争斗……他所坚持的原则在利益的面前,也许会一败涂地!
张平安辗转难寐,在床上像翻烧饼一样翻了一个晚上的。早晨六点,他便摸索着穿上衣服,翻身爬起来。穿上运动鞋,乡政府在外面的公路上向远处白雾朦胧的山区跑去。
跑了很远之后,张平安再次折了回来,路过云雾乡政府,再向云雾村的方向跑去,这里开已经很亮了,云雾小学叉路口,张平安看到胡美仪也正慢慢地跑着。
胡美仪早就看到他了,紧紧跟上张平安,“你在瞎琢磨啥呢,低低着头只知道一味的跑,你没有发现这秋天的早晨,在太阳出来之前,山区的景色是多么的美好呢?”
张平安把速度降下来,变成了慢跑,然后变成了步行,缓和了一口气之后,才对胡美仪说道:“没有心情欣赏,有些事情想不通!”
“有什么想不通的,说来替你分析分析一下。”胡美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运动服,脸上红朴朴的,呼吸有点急,但很有力,感觉她的身体很结实和健康。
“我很后悔,不应该考公务员,到官场来趟这堂混水,以前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应对,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也许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我的青春。”张平安说道:“为七百块一个月的工资,受这样的气不值得。”
“所以你打算辞职不干?像前任的林业员一样?”
“怎么连你也这样说,连你也觉得前任林业员是一个失败者?”张平安彻底停下来,看着胡美仪,眼睛里有一丝愤怒,“我告诉你,前任的林业员在广州做市政工程,有车有楼有老婆,生活小资,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们没有资格嘲笑人家。他不是失败者,他是一个明智者,懂得适时进退,过自己需要的生活。”
“那么,什么双是你需要的生活,是城市里的小资生活?有车有楼有老婆,还是在这里,在这样有美好早晨的乡间,做有意义的事情?”胡美仪张开双臂,迎向早晨的第一束阳光,像是在拥抱太阳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