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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怎如天算(下)


夜深人静的时候,酒席方散,月亮已高出枝头好多,街上也基本上没什么行人,偶有几个,看低头急匆匆行走的样子和方向,奔的正是仍有靡靡之音不时传来的‘粉香坊’。

醉风楼下,又经过了一番例行的‘慢走’‘留步’的客气之后,李执看着那具逐渐被黑暗吞没的肥胖身影和两个小厮身负的大大的银袋子,笑容顿收,先是伸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摇了两下,又将脸上的肌肉轻柔了几个来回,感觉把笑了一晚的辛苦驱散不少,才恨恨的啐了一口,“死胖子!”

一直像个幽灵般躬身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圆脸伙计趋前几步,满是疑惑的在他耳边轻轻问道,“姓萧的又当回小吏,会不会猜到是我们使的手脚?”

李执淡淡回道,“这种事瞒不了人!我们请死胖子吃饭的消息在县衙那种地方会比在寡妇嘴里传的还快。姓萧的只要长一点脑子就定会猜到是我们使的手脚。”

圆脸伙计的疑惑之色更浓,“姓萧的即没有得到好处,又被贬回了小吏,岂不是要把我们的事宣扬出去?”

李执回道,“姓萧的做回小吏之后,会有两个选择;一,知道了我们余庆堂的厉害,当作那晚什么都没看见,选择闭嘴;二,如你所说,心中不服,把我们和倭人交易的事报官……”他回身拍了拍圆脸伙计的肩膀,接着说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送出八百两银子?凭咱们余庆堂的面子,要办一个典吏司吏什么的,一分银子也不用花。如果姓萧的作第二个选择,死胖子就该知道那银子有多么的烫手!”

“而且,我们与倭人交易的事万一横生出什么枝节,也要那个死胖子去修理。哼……”

他冷哼一声,又转头看向戚知县的背影消失处,“真以为余庆堂的银子那么好花!”

圆脸伙计看着李执一脸算无遗策的样子,脸上瞬间浮现出崇敬之色,“掌柜的,您高明。”

恭维总是让人很受用,李执有些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放心吧,姓萧的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你这两天多注意一下海里边的动静,井边一郎的代表这两天就要到了吧?这次的交易很大,不能出现差错。人一到,立刻通知我。”

圆脸伙计恭敬回道,“是,掌柜的。算算时间,人就在这几天到。”

另一边,戚知县丝毫没有银子烫手的觉悟,一路踩着细碎的月光哼着小曲回了书房,他的心情很好,每当有一大笔银子进账的时候,他的心情总是出奇的好。

看着两个小厮将两袋银子放于书桌上,又悄然退出去,他连忙将书房门掩上,像个贼一般附耳在门边确定两人的脚步声已远去,方才回头看看那两袋银子,喜滋滋的笑了。他现在可没有心思琢磨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让萧尘雨做回一个小吏,以对得起面前的八百两银子,他有更重要的事……

来到书架前,费力的弯下腰,弯腰对于他的肚子来说是一件非常艰苦的事,不得已,跪下,在书架最底层右下角一个毫不起眼的青铜佛像上伸手向右扭了三圈,书架悄无声息的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下有七八级台阶,戚知县左手擎着烛火,右手费力的拖着两个银袋子顺阶而下,来到了洞口底部。

这是一个密室,不大,挺简陋,除了十几个敞口的楠木箱子以外,别无他物。每一个箱子里不是白花花的银子就是黄橙橙的金子,烛光一照,白光,黄光相互交映,让人眼花缭乱。

将两个银袋子靠于台阶旁的墙壁上,戚知县费力的喘了两口气,那两个袋子很重,如果不是装的银子,打死他也不会做这样辛苦的事,本打算去楠木箱子旁好好的欣赏一下黄白之物,歇一歇再去拖两个银袋子,忽然间,他觉得自己裤裆里的一月当中总是蔫不拉几的物件有了一股子冲动,冲动和欣赏银子的心情一样的迫切,他用比看亲爹还亲切的目光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白光和黄光,又抬腿向上走去。

拧动青铜佛像,将书架复位,急匆匆的出了书房去寻七夫人……

不是戚知县猴急,男人,哪一个不是在自己得意的时候都想着去喜欢的女人身上驰骋一番。

后花园里,七夫人躺在竹凉椅上闭着眼,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乖巧的丫环拿着一把扇子站在一旁不停的为她驱赶着蚊虫。

月色皎白,外披的轻纱已褪去,绸制衣裙依旧上掩玉峰,下露美腿,裸露在外的白仿佛要与月色一争高下,一股女人已成熟透了的味道从她身上喷薄而出,一如萧辰宇见时一样的诱人。

一股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七夫人的眉毛动了动,却未睁眼,丫环回头,看见了一张仿佛充满了鸡血的脸。

戚知县冲着丫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再挥手示意,丫环乖巧的退了下去,后花园里,再无他人……两只禄山之爪毫不客气的开始在七夫人的身上寻幽探秘,七夫人吱咛一声醒来,伸出两只玉手将那两只肥手握住,双眸之中竟然有泪花闪动,“老爷,奴家刚刚做了一个梦……”

如此紧要的关头还提什么梦不梦的,换做是其他夫人,戚知县马上就一个耳光抽了过去,但面对七夫人,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什么梦?”

七夫人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一群倭人张牙舞爪的冲进了县衙,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不但抢光了县衙里所有的银子,还想……想对我无礼。”

这是一个很不吉利的梦,在这个时候也很煞风景,但戚知县哪顾得了那么多,胯下已经很难受了,随口回道,“梦里的事,何必当真?倭人什么时候来过我们山东?”

七夫人却依旧不依不饶,“老爷难道忘了小林村的事?”

戚知县迫不及待的抽出一只手,掀起绸制长裙,嘴里含含糊糊回道,“夫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七夫人的聪明之处就在于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吊着男人的胃口,什么时候又该给予适当的满足,她将空着的玉手放在戚知县的肚皮上,然后向下……在某处棒状的东西上肆意的抚弄了几下,“奴家听说南方有的府县为抵御倭人从民间组织壮丁建了忠勇队,咱们县能不能也建一支?”

在七夫人玉手的攻势之下,戚知县更加的把持不住了,连连点头,“建……建……夫人说建就建……”

然后,三两下的除去衣衫,准备提枪上马,七夫人抓紧时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老爷准备让谁当这个忠勇队的头目?”

戚知县一顿,“萧尘雨吧。”

七夫人一愣,组建忠勇队这样的事按惯例应当从兵房选人,怎么老爷一下子就点了户房萧辰宇的将,害得自己为了对得起那只金玉珠翠簪而准备的其它说辞全没了用武之地。

而戚知县一顿间的念头则是,忠勇队?和倭人打打杀杀,危险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谁会愿意去做?突然,他想起了李执,如果在忠勇队的规模上做点文章,其头目恐怕就相当于一个小吏的身份,让萧尘雨去,自己岂不就对得起那八百两银子?

而这时候已经回到余庆堂的李执如果知道自己千算万算,算来算去的反而为他人作了嫁衣,遂了萧辰宇的心愿,恐怕会把店里的东西摔个粉碎。

世事就是这样,总少不了阴差阳错。

人算,怎如天算?

次日清晨,太阳依旧勤快的升起,红霞逐渐散去的时候,天空中挂起了一阵凉风,预示着盛夏的酷热再难以持久,初秋正悄无声息的逼近,

阳光还是暖洋洋的,自驱散夜的微凉的那一刻起,就透过窗棂始终笼罩着厅堂里的小餐桌。

桌上的东西很杂乱,笔,盛着墨的砚台,陈尘的匕首,简陋的锯子,两段中空的一粗一细的不长的竹筒,两片一大一小的透明薄片,竹筒是阿福昨晚费了不少功夫才寻回来的,薄片小的是水晶片,大的是萧辰宇小心翼翼的切断那个古朴眼镜的木制外环后得到的镜片。

他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在两段竹筒的内壁用笔均匀的涂上墨汁,待墨汁干后,将一大一小的两个薄片分别嵌入竹筒的一端,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再将两个竹筒衔接到一起……

萧辰宇大学的专业是金融,所学过的可怜巴巴的物理和化学知识早在高考过后四年紧张的大学生活及六年激烈的商场打拼中忘得一干二净,为此,他不止一次的抱怨过穿越好像不曾带给他多大的优势。

好在,昨日在余庆堂看见眼镜的时候,冷不丁的连想起一样东西,制作原料和方法都很简单,这个时代应该没有,做出来后的的确确会有大用,因为那东西叫——望远镜。

细竹筒的外径要比粗竹筒的内径略粗一点点,萧辰宇拿起匕首将粗竹筒的内壁小心的削去一小层,将两个竹筒套在一起放在右眼前,眯起左眼,不断的窜动竹筒调试距离,感觉调好后,冲着身旁一直满脸无聊的看着他的陈尘笑了笑,“要不要试试?”伸手将简单的望远镜递过去,“握住中间,不要让两个竹筒窜动。”

陈尘在心底依然固执的坚持着屁用的结论,他可不相信吧那个价值二十两的眼镜毁了,做成这么一个长长的怪怪的东西会有什么大用,但看在萧辰宇忙活了一个早晨都是专心致志的份上,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也学着萧辰宇的样子望向院门处,刚放到眼前,眉角就刷的一下扬到了发髻边缘,慌忙的把手放了下来,开始揉自己的眼睛,再举,再揉,如此三四次,才转头一脸诧异的看向萧辰宇,“乖乖的,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好像把院门拉倒了眼前?”

萧辰宇有心逗逗他,一本正经的回答,“魔镜!别说是院门,天气好的时候,站在城墙上,把小林村拉过来都没问题。”

陈尘接着道,“真的?”

萧辰宇点头。

陈尘起身就向外走,萧辰宇疑惑,“去城墙?”陈尘头也不回,“上屋顶,拉个县衙试试?”

半响,陈尘回来了,一进屋就冲正在悠然的喝着茶水的萧辰宇竖起了大拇指,萧辰宇捉狭的心思还未过去,问道,“看你的样子,屁用还是大用?”

陈尘闻言红着脸低头来到桌前坐下,好似默默的酝酿了一会勇气,才抬头问道,“你这个魔镜叫什么名字?”

萧辰宇饶有兴致的反问,“还没想好,要不你帮着取一个?”

陈尘一脸认真,“拉拉镜,怎么样?”

萧辰宇差点一口茶水就喷了出去,在心底替陈尘对发明望远镜的人赔了千万个不是,才艰难的回道,“好名字!”

陈尘并没有把望远镜交回到萧辰宇的手上,他的神情很好的诠释了爱不释手的含义,像高高扬起的眉角一样,他的好奇心比大多数人都要高。

萧辰宇看着他满脸俱是借用几天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说道,“借用可以,两个条件:第一,要保密。你也看到了,这东西在对付倭人的时候把倭人拉到眼前会派上多大的用场,但做起来却并不麻烦。除了许大啸,齐风几人,不能在其他人前面展露。第二,你得帮我一个忙……帮我盯住余庆堂的那个圆脸伙计,看他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陈尘听完一脸疑惑,“你怎么跟他过不去?”

萧辰宇脸上略见凝重,“不是我跟他过不去,过几天,你就会明白,是他到底跟谁过不去。”

陈尘可没有兴趣与萧辰宇继续过不过得去的文字游戏,他的心思在望远镜上,况且萧辰宇的二个要求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忙点头,“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