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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愿者上钩(下)


天将黑,只有几缕红霞在地平线上犹自挣扎,月亮冒了头,但终究没到属于它的时辰,像个大姑娘蒙上轻纱般清冷的悬于天边。

乘风街上,李二蛋正匆匆的走着。

他的心情很不爽。在粉香坊跑堂可不是一个好差事,不仅要给客人们端茶倒水,被老鸨呼来喝去,甚至哪一个姑娘不高兴的时候也拿他当出气筒,这不,刚刚便被翠荷骂了一顿,原因是他忘记了她上午吩咐的事——买胭脂。

虽然像个孙子似的活得很窝囊,但他还是对这份工恋恋不舍,因为不仅一个月可以拿到一两银子的工钱,更关键的是每天都能见到听到很是饱眼福耳福的东西,例如姑娘们仅能遮羞的轻纱下的诱人胴体,接客时毫不讳忌传出的娇喘呻吟……

他也明白以他赚得那点银子,那些东西怕是三年两载内都是看得听得沾不得,不过虽然吃不到腥,闻闻味儿也是好的。

最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刚骂过他的翠荷,有一次路过她的房间,恰巧,从微开的门缝中看到了她身无寸缕的迷人样子,那白,那凸,那翘……不自觉的又想起,走着走着,胯下某件不争气的事物陡然间立了起来。

刚想把那不雅之物抚下去,突然,冷不丁的,肩膀被人从后背拍了一下。

如此关键时刻瞎拍什么呢,回头,刚想骂人,却觉得自己眼前一亮,映入眼帘的是两块白花花的银子,一大一小,小的能有一两左右,大的抵得上他三四个月的工钱,两块银子分别被擎在两只手上,手的主人是一个笑眯眯小眼睛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旁还站着一个同样是小眼睛,但眉角却向上扬起的少年。

“何事?”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他立刻把骂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二蛋兄弟是吧?”年轻人显然认得他,很亲切的说道,“想麻烦你件事。”

年轻人说完一探手,李二蛋就发现小块银子已经进了自己的口袋,“什么事,您吩咐。”察言观色是他的职业,再说的时候脸上立刻就浮现出媚笑。

“不是什么大事,余庆堂的李执掌柜会在你们粉香坊和两个人谈些事情,我想知道他们谈什么。”年轻人把那块大锭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如果二蛋兄弟能费费心,这个也是你的。”

以他平时偷听练就的耳力,年轻人的要求还真的不是难事,“这倒是小事一桩。不过……”他贪婪的的看了看大块银子。

“竹竿巷左手第四家,事成之后,麻烦二蛋兄弟去走一趟。”年轻人依旧笑眯眯的说道,说完把银子收了起来,转身和同伴施施然走了。

李二蛋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出门遇贵人呐!

另一边,已经花了一两银子的萧辰宇和陈尘以散步的步伐慢腾腾的走向小院,大街上的行人虽然还不少,但天色已晚,无人注意两人及他们刚刚做过的那一幕。

月色比刚才皎白了些,陈尘边走边无聊的看着自己的影子,“我还以为……”刚开口却又把话头收住。

“什么?”萧辰宇有点不明所以。

“算了,不说了。”他仔细想想,觉得萧辰宇的这个方法确实要比去李执隔壁的房间偷听好用的多,也省钱的多,听说没有十两八两根本甭想沾到粉香坊姑娘的皮肉。

“也学会卖关子了?”萧辰宇投过来一个好奇的眼神。

“不是。”他不好意思笑笑,伸脚把青石路面上一颗无辜的石子踢飞,‘骨碌骨碌’,石子滚进树荫的阴暗处。随后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抬头看向萧辰宇,“我只说海边来人行了几个那样的礼,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是倭人?”

“因为……”身旁还有不时经过的行人,萧辰宇的声音不大,神情也略显落寞,“点头哈腰是倭人的习惯,为的是更好的掩饰他们的狼心狗肺。”

“哦。”陈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回到小院,萧辰宇告诉陈尘,再也不用盯着圆脸伙计,明日随自己进浮铁山,随后又闲聊了几句,便进屋歇息。

而此时,他所惦记的秦老爷子正站在自家窗前默默望着窗外,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先是映在老人已见苍老的脸上,随后在地上留下一道孤长凄凉的影子。

老人一脸索然,微皱眉头,好像有浓浓的心事化不开一般。

门被‘支’的一声推开,冰山美人挽着一件长袍走了进来,来到窗前将长袍披于老人身上,然后轻轻的站在老人身旁。

静下来的秦雪韵犹如空谷一幽竹,说不出的娴静,默默的陪着老人看了一会月色,方才开口,“爷爷,是不是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不是。”老人默默回道,“在想一个奇怪的人。”

“什么人让爷爷如此惦记?”秦雪韵好奇。

“萧尘雨。”

“那个典吏?”美人拧起眉头,“是很奇怪,以前名声极为不佳,但从救灾之事来看,又确实为民着想,是个好官。”

“此人有大才!”老人的声调不高,不是夸人的语气,反而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事实,“用几十张纸简简单单的就救了几千灾民,见其智,敢组建忠勇队抵御倭人,见其勇,今日我又见识了一下他的胆识……”

大概是从未从老人的嘴中听到过如此的溢美之词,秦雪韵的好奇心被勾了上来,睁美目望向老人,“爷爷,今日又与他下棋了?”

“没有。”老人摇头,“倒是随他进了一趟山。这小子竟然瞒天过海在浮铁山中私自组建了一支小队伍用以抗倭,而且用一个叫拉拉镜的怪东西偷看到了爷爷练武,想拉我入伙。”

“偷看?”秦雪韵闻言绝美的脸上瞬间蒙上一层杀意,“他认出了爷爷的真实身份?”

老人再摇头,“凭他一个小吏怎么可能识得我。”

秦雪韵舒了一口气,“那爷爷应了吗?”

老人沉默,盯着窗外的阴暗处,仿佛那里有什么他看不透的东西,好一会才缓缓开口,“爷爷是不详之身,诈死之人,敢应吗?”

秦雪韵皱眉,也同样沉思了一会,“爷爷是怕再度出山带兵,会招来朝廷鹰犬?”

老人点头,语气比刚才略要沉重,“当年靠诈死躲过了一回劫难,而后到这个小县城隐姓埋名。如果再出山被朝廷得知,给他们带去的怕不是福气,而是晦气。”

本已打算沉埋心底的陈年旧事再次被提及,月光里老人鬓角的发丝更显苍白,眼里也涌现出只有他这个年纪才忍得住的辛酸,他说话的时候从来没回头,大概怕的就是脸上的神色徒添房间里的伤感。

有风吹来,把老人身上的长袍吹得有些滑落,秦雪韵再次帮着老人把长袍披好,而后慢慢说道,“怎么能是晦气呢?爷爷可别忘了,那个萧典吏因救灾之事已经把余庆堂得罪得死死的,而当年逼得您诈死的也是余庆堂背后之人。”

老人闻言一震,转头看向秦雪韵,眼里的辛酸一下淡去大半,“要不是韵儿提醒,还真就忘了这一层……”

秦雪韵垂下眼帘,静静地一如进屋时的模样。

月色依旧,不过比刚才好像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