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处理公务的房间里，萧辰宇听唐书办絮絮叨叨了半刻钟才把此事前因后果弄了个明白。
“唐大人……”对于陈尘的鲁莽，他只能陪着笑脸打圆场，“一场误会，恕罪。”
‘哼’，唐书办捂着肚子愤愤的同时，无力的瞪了旁边吊儿郎当满嘴酒气的陈尘一眼，他没敢太用力，因为他能确定之前半刻这个小眼睛的年轻人对他的无礼绝对不是市井间流氓式的恫吓，如果不把此事说的明白，极有可能腿真的被打折。
萧辰宇说了一句之后没把注意力放在唐书办如何维持自己的面子上，凝思片刻，眼中突然有一道亮光闪过，亮得很有几分拨开云雾见明月的感觉，接着伸手入怀，掏出两锭金子递了出去……
把唐书办请进房间里后，两人是并排坐在两把椅子上，中间隔着一个不宽的案几，他递出的金子，没有放在案几上，而是仍然握在了手里。
手离案几的距离能有三公分左右。
唐书办眼角瞥见萧辰宇伸手入怀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喜意，之后见那只手在案几上停顿，又轻轻的皱起了眉。
在官场混迹十几年，他看得出那两锭只手勉强能握住的金子足有五十两，也能确定拿出来是要送与自己的，可三公分的距离意味着什么？
送金子的条件？
“唐大人，”萧辰宇笑笑，“您在乘风县辛苦了一天，想必已经弄明白了这千多名倭人在本县伏诛是真真切切的事了吧？”
这一刻，唐书办的心思电转，如果有条件的话，看这个小吏的样子及语气像是在求自己向知府大人回报的时候把功劳算在他的头上？
“弄明白了。这次事情，小萧大人好像是居功至伟。”他试探着回了一句。
“不对！”
不对？唐书办一愣。
萧辰宇再笑，笑得很真诚，“唐大人，下官不过是忠勇队的头目，一个小吏而已。忠勇队是奉县尊大人之命组建的，这次能消灭千多名倭人，也是县尊大人指挥有方，怎么能是下官的功劳？”
‘咚’，他略松手，一锭金子落在了案几上。
“而且，这么大的功劳，咱们县尊大人巴不得朝廷早些知道。”萧辰宇接着说道，之后，‘咚’，又一锭金子落在了案几上。
‘咚咚’两声，让唐书办的心也跟着颤了两下。
对于他来说，这两锭金子抵得上五六年的俸禄，诱惑力足够。
而且拿金子的条件也不用再费脑子，对方已直接用话挑明，可是不把金子好好的放在案几上，就那么扔了下来是什么意思，而且还分两次？
一刹那后，他顿悟，这是提醒自己条件是两个，缺一不可。回忆了一下萧辰宇的话，他明白了两个条件分别是什么；一是让自己回报时把功劳全部算在胖知县名下，二是要速速回报。
想想从百姓嘴里听到的此次诛杀倭人完全是这个小吏的功劳，没有那个胖知县什么事，他一时有些糊涂，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小吏喜欢做幕后英雄？
再想想，谁去做英雄关自己何事，重要的是金子！
这么短的时间费了不知多少的脑细胞，唐书办的脑门已见汗，斟酌了一下，说道，“在下回去之后定会把乘风县的情况向府尊大人如实回禀，大捷不仅千真万确，而且仗着的是戚知县的运筹帷幄……哦，还有，在下会连夜就赶回去。”
觉得自己的这番话里满足了两个条件之后，他一双眼睛瞄着萧辰宇的反应，不知道自己对那‘咚咚’两声响的猜测是否正确？
“唐大人辛苦。”随着话落，他便看到案几上的金子被推到了靠近自己的边缘。
果真如此！唐书办擦了一把汗，眉开眼笑的将金子收起，起身一拱手，“萧大人，告辞。”
“慢走，恕不远送。”萧辰宇跟着起身还了一礼。
‘砰’，房门关上，心满意足的唐书办出了房间。
“如此的朝廷，如此的官吏……”一旁的老爷子把他为五十两金子绞尽心思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先是脸色难看，之后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能苦了百姓。”
“为什么？”陈尘没老人的心胸，冲到萧辰宇面前瞪着一双仍泛红的小眼睛问道。
“什么为什么？”萧辰宇淡淡反问。
“帮那个胖子！”
“怎么帮了？”
“自己花钱却把功劳全让给死胖子，你见过死胖子杀倭人的时候出过一分力吗？而且还让那个书办速速回报知府，是不是死胖子不早一点升官你不高兴？”见萧辰宇装糊涂，陈尘的声调高了几分。
如同唐书办，他看明白了萧辰宇的意思，但实在弄不懂其中的意图。不过，因为以前弄不懂的时候太多，他口气里的不解要远远的多于愤怒。
“先说速速回报的问题……”萧辰宇的神色突然变得郑重，“不是为了让胖子早一点升官，而是担心那个书办在此事上再查下去，他多呆一天，说不定就会跑去灵山所……那边的事情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你也不想五哥为了咱们担罪过吧？”
陈尘砸了咂嘴，没说话。
“再说为什么要把功劳全让给胖子……很简单，我盼着他升官。”
萧辰宇的眼神瞬间比刚才打圆场的时候还要亮，亮得清晰透彻，之中还夹杂着一丝期待，突然转头问向秦老爷子，“依您老看，这么大的功劳，胖子有没有可能从知县一跃升为知府？”
老人看清了他眼中的期待，虽然也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期待不甚明了，但还是如实答道，“从正七品到正四品，连升三级的事很少见……可朝廷这一年多来还没有哪一个府州，哪一个卫所灭掉过一千多倭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之后，又加了一句玩笑，“如果他是严嵩的儿子，说不定能连升五六级，直接到正三品或正二品。”
“您老对这种可能性有几成把握？”萧辰宇紧接着问道。
老人沉吟一下，“六成。”
“六成，够了！”萧辰宇笑笑，接着转身拍了拍陈尘的肩膀，“告诉外面的兄弟们，准备一下，明天清晨咱们忠勇队和老爷子一起撤到海上。”
陈尘一愣，在萧辰宇脸上端详良久，确定对方没有像自己一样喝多，才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说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义对咱们抗倭大计很重要吗？都撤到海上，还有个屁名义？”
“名义还会有。”
萧辰宇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解释一点儿，“这一招走为上计是为了对付胖子的上屋抽梯。到时候，他会请我们回来的，而且是服服帖帖的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