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政治漩涡中没人能自主r
杨韬府中这两天几乎是冰火交加，经历了地道的大悲大喜，从杨继于莫名其妙的得中进士，到杨韬意外的被越级提拔为当朝首辅，眨眼间便被投入天牢，成为钦犯，没两天便获释回府，并且官复原职，杨韬本人固然成了政治戏剧中的玩偶，府中的杨继于与鲁慧儿更是悲喜交替，如同梦中。r
至于杨继于的金榜题名，谜底已经揭开：是鲁慧儿想起了自己曾女扮男装逃婚脱险，与其与杨继于磨牙拌嘴动员参加科考****，何如自己走一回老路，冒名杨继于参试，来他个牡鸡司晨？r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鲁慧儿对天下读书人的不服气，自己想上场较量一回，便将愿望变成了行动，竟然大功告成，使杨继于金榜题名，被推进了官僚队伍。r
有一点麻烦：就在杨韬还没有入狱时，皇帝突然兴致大发，要在金殿召见一甲前三名的同时，见见朝中高干子弟中得中进士者，这下鲁慧儿天胆也不敢出面了，考场容易混入，太和殿是那么容易演戏的么？一开口便会露馅，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r
杨韬突然在朝堂被捕，大不幸之中也有一点万幸：那金殿面君的程序被耽搁下来，皇帝决断什么事情，完全是老工作作风：兴之所至，过后就扔在了一边，本届主考突然病故，赴考又进了天牢，谁还有心情提醒皇帝召见科考新贵？r
现在杨韬戏剧般的东山再起，科考程序又回归了正常，朝臣中立即有人奏本提醒皇帝要金殿接见一甲新贵了，偏皇帝没改原意，还是要顺便认识朝中重臣的进士子弟，这下鲁慧儿在得意之余，开始发愁了。r
这是因为杨继于的犟性子，鲁慧儿还没有最后做通杨继于的思想工作出山做官。r
杨韬回府，此事重新提上议事日程，对于鲁慧儿的胡闹，杨韬无言责备其高考作弊行为，只能夸赞这位御史孙女才智超人，巾帼羞煞众举子。r
杨韬亲自动员杨继于入仕了，杨继于还是固执地坚持：“当今官场黑暗腐败，孩儿年轻，若身陷其中无以应付，反而失却本色。”r
杨韬笑了：“你父亲一生正直，为官清廉。也并不如你所言。”r
杨继于愤然：“如我父亲为官，到头来满门抄家，身首异处，更令人心寒！”r
杨韬叹了口气：“此情老夫安得不知？但当今情况，也只有做官才是正途！”r
鲁慧儿在旁插话：“伯父不要多费心思了，大不了慧儿被查处欺君之罪而已，公子清高，是慧儿多事惹祸了！”r
一句话提醒了杨继于：再固执己见，就是将心爱的慧儿送上断头台啊！当下对杨韬跪下：“孩儿谨尊慈命。”r
鲁慧儿闻听，调皮的伸了一下舌头，心说：“谨尊本姑娘之命才是真的吧？”r
杨继于就此被牛不喝水强按头去金殿做官，可怜的张文甫却真到了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满想题名金榜，步入当官之路，谁知天不照顾官迷，这时才想起了那马先生早就警告过：“八股学问绝非短期能够修成正果，没有数十年的功夫是无法炉火纯青的！”r
看来高人口内皆是真言啊。r
两位都不知道鲁慧儿初次出手就建功的事迹，假如得知此事，肯定会羞煞老学究、愧煞新后辈了！马先生就此不谈八股，张文甫从此不再渴望做官也是说不定的。r
眼前最急迫的大问题就是：往后衣食何来？明天果腹何处？高升客栈只欢迎高升的举子，现在名落孙山，那老板还不得立时变脸？r
张文甫自小长在福窝里，少年流浪也是在大家熟悉他的乔司镇，还是有不少好心人照顾他的；就学方倬先生门下之后，衣食又开始无忧，这孤苦伶仃在京师讨生活却是惶惶不知如何活下去了！r
急中生智，只想到了一点：千万保密！不能将落榜的信息传到了店老板耳中，如此还能在客栈对付几天，张文甫现在是失火趴在床底下，能凑付一会是一会了！明知纸里包不住火，也要且顾火燃眉的饥寒问题呀。r
一甲三名还没有公布于世，这老板还不至于立即变脸吧?r
其实，就张文甫这种处境，也要比运河大堤上的万卜儿要安逸百倍！万卜儿昏迷不久便被全身剧疼给难受苏醒，强睁开一只眼――另一只肿胀合缝了――突然看到了生平最恐怖情形：一群大兵围在身旁，手里明晃晃！那是些搭眼便令人浑身起小米，脑后凉飕飕，只想缩脖子的钢刀！r
原来，就在杨韬被宣布解放恢复工作的次日，首次上朝便接到兵部转呈来山东地方急报：山东莒南乱民造反，攻城掠地，地方官难以控制！r
皇帝闻听，大为震怒：“造反？那还了得！朕要……”想想不妥：自己被俘一次，的确胆虚了！便问首辅杨韬：“杨爱卿你说，该怎么办？”r
这种事务，本来就在杨韬内阁首辅的职责之内，杨韬立即回奏：“朝廷应该即刻派员前往，或剿除或安抚视情形而定。”r
皇帝不以为然：“都造反了还安抚什么？派个能战的大将，把他们剿除平定就是了。”突然想起了昨日在后宫曾聆讯太后嘱托一事：让皇帝根据大同前线战和形势，尽量把自己干女儿蕊珠的父亲刘钧调回京师工作，便断然下旨：“诏令大同总兵刘钧率军五万前往山东平定乱贼，即日起程。”r
杨韬劝谏皇帝：“万岁，此事还要探明，不可贸然起兵。”r
皇帝实施了自己的最后裁决权：“要等贼势壮大了再动兵吗？”r
这下杨韬不再好说什么了，便吩咐兵部遵旨下令调刘钧前往山东平乱，但还是嘱咐兵部下文时载明：此去山东，万万不可贸然动兵！莒南都是普通百姓，说造反揭竿只怕未必。能安抚尽量安抚。r
就此刘钧接到命令，点起大军五万，浩浩荡荡开往山东，大军进入山东地界不久，便遇到了被抛在运河大堤上的万卜儿，此刻，刘钧身披铠甲骑在马背上，军士们簇拥左右，一军士来报：“禀大帅，河岸上发现一个昏死的人。”r
刘钧旧居边塞，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新鲜事，不觉好奇心起：“哦？带我去看看！”r
边防士兵被调入内地平乱，士兵们的感觉几乎都有自己这把牛刀被用来宰鸡的感觉，心情甚是宽松，对百姓的态度也就温和了许多。这时，几个士兵正围着刚苏醒的万卜儿，随军郎中把一碗凉水灌进他的口中。r
刘钧走过来问郎中：“他怎么了？”r
随军郎中回报：“回大帅，被人打的，身上又脱水。”r
刘钧见万卜儿年龄不过二十出头，脸蛋虽算不上帅哥，却也不招人讨厌，便问这倒霉挨揍的万卜儿：“小子，你是什么人？干么趴到河沿上？”r
“我……”万卜儿左右看看，那些明晃晃的钢刀没有砍向自己，才慢慢由恐惧变得可怜兮兮：“大人救命啊！我被歹人抢了！”r
刘钧征战多年，啥可怜情形没见过？还是继续追问：“还没回答我呢，你叫什么？干么来到这里？”r
随军郎中也插话：“小子别怕，这是我们刘大帅，路过这里，看到了你，要不救你，你这小命早就没了。r
万卜儿闻听遇到了大官，立时脑袋一阵晕乎：“小人叫万……万卜儿，是进京……”一时说不出进京干什么，不由嘴里胡叨叨起来，“胡之哉，胡之哉，吾呆胡者也……”r
刘钧哈哈大笑：“原来是个读圣贤书的！好、好！你一定是进京赶考，路上遇到强盗。”r
万卜儿连连点头：“大人见教得是，见教得是！”r
刘钧也是斗大的字认识不到一箩筐：“教？我也不想教你什么，我要告诉你，晚了。”r
万卜儿不明白刘钧的意思，睁大眼睛：“晚……什么晚了？”r
刘钧大笑：“四月初九开考，现在四月底了，皇榜都张出来许多天了，你还想去北京赶考？”r
万卜儿似乎才明白过来，亦将错就错，故做失望之极：“那怎么好？大人，本……本书生远在江南，身上被强盗抢光，已是走投无路了！大人……”r
刘钧奇怪了：“你被强盗抢光，找地方官去告呀，本帅路过这里，管不了这事儿。”r
万卜儿此时机灵非常：“请大人收留小……小生，我愿意跟大人牵马坠蹬！”r
随军郎中感觉是自己救了此文人一命，也索性救人救到底帮着说情：“大帅，他无处可去，也怪可怜地，军中也不多这一人，叫他跟着吧。”r
刘钧打量万卜儿：“就你这身子骨，能打仗吗？”r
万卜儿连连点头：“能、能！”r
刘钧想了想：“念你是个文化人，就跟在大帐里做个随军参谋吧。”r
旁边众士兵听了，羡慕不已：“哇，大帐参谋！”“还是读点书好，当兵都不用上阵！”“参谋是什么？”“是……就是出点子呗。”r
郎中推推万卜儿：“万相公，快谢恩呀！”r
万卜儿扑地跪倒：“谢大人！谢谢大人……”忽然又软软地滩在地上。r
刘钧糊涂了：“他怎么了？”r
郎中明白：“大帅，他是饿的。”r
“快弄饭给他吃！”r
就此，无赖加街痞万卜儿眼睛一眨母鸡变鸭！做梦般成了刘大帅中军参谋！r
政治漩涡中没人能自主，命运的魔术盒子里更是光怪离奇，人生的变幻真是神鬼莫测！这世界本来就是一个超级万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