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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三个人


众人相顾左右,心道原是虚惊一场,却也都忍不住泛出一身冷汗。r

刘七道:“呵,原是装神弄鬼!”r

那老者嘿的一笑,却不接话,从怀中摸出火折打出火来,把原先桌上剩下的半截蜡烛点亮。r

火苗一闪一闪跳跃不停,却照不分明,光线刚好应在大伙脸上,只听屋外哗啦哗啦大雨下个不停,这厅内却静悄悄的,竟没有一人说话。r

李如山沉寂不下,便想打破这平静,心里对这戏园很是好奇,便问道:“老先生,你刚才说那谈家庄大火,倒是怎么回事?”r

李如山心中的好奇,也正是大伙心里所想,于是纷纷应声道:“是啊,怎么回事,听说这里到了半夜三更还闹鬼么?”r

孙三也是大叫道:“当然是闹鬼,传说一到半夜三更,就有恶鬼穿着戏服缩在戏台上捧着粉盒往自己脸上涂粉,涂完粉画完妆就登台做戏!”r

老者淡淡一笑,却不看众人,独自盯着窗外大雨许久,缓缓道:“闹的不是鬼,而是人。”r

“什么意思?”众人心中更是惊疑不定。r

老者长叹一声:“死的人若不是冤鬼,那活的人心里又何必会有鬼呢。”r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不知这老者是什么意思。刘七本是个急性之人,此刻更是忍不住急道:“什么鬼不鬼的,老头儿,能好好说话么。”r

老者瞥了他一眼,不去搭理他。李如山却道:“老先生,请您明言,这戏园子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r

老者又叹了一口气,道:“大伙避雨而来,雨停便去,相聚相散也算有缘,既然你们想听,我便说说也无妨。”说到这儿,语气一顿,环视大伙,接着道:“十几年前,这霸石岭上有一庄子,叫谈家庄,这谈家庄只有一户,那便是谈家。这谈老爷祖籍也不是这荆襄本地人,而是陕西兴平人。大伙可知道这霸石岭荒山野岭,却有一样最值钱,是什么么?”r

老者这一问,便停住不说,竟等大伙回答。r

扬威镖局一行远居襄阳,初到此地,自然是不知道,那刘六刘七本就是河北人士更是不知,于是大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却没有一人能回答出来。就在这时,那孙三开口了:“老头儿,你说的可是霸石岭上的三七二十一座矿洞?”r

老者一愣,看了孙三一眼,道:“你是此地人?”r

孙三笑道:“儿时倒在这讨过饭吃。”r

“怪不得么。”那老者自言自语,接着说道:“谈老爷便是这二十一座矿洞的矿主。”r

大伙儿哦了一声,心中皆想:“怪不得这么有钱,能在自己的庄子里再建一座这么气派的戏园。”又听那老者道:“谈老爷最爱看戏,所以庄子建好不久,就又在这庄子中央建了这么大的一个戏园子,那是弘治六年,戏园子建成,谈老爷便特意从京城请了一家戏班养在家中,那戏班的班主叫做杨天,也是个能唱能舞的角儿,谈老爷和少爷都喜欢的不行,天天看他们唱戏,这本也平安无事。可是后来啊,过了一年,那是弘治七年的秋,那一年缺雨多旱,地里收成不好,百姓收不到粮食,却又要交税,扛不过重税,就都纷纷离开家乡去外地乞讨去了,有的地方讨不到吃食,百姓饿得不行,竟开始易子相食。”说到这,那老者竟说不下去,直直的发呆,便仿佛是回忆以前那一幕幕。众人瞧在眼中,心中着急想听他往下说,却又不忍打扰他,只得一旁看着。r

过了些时候,那老者叹了口气,接着道:“那天应该是深秋的早上,我起来打扫院子,一开大门,吓了我一跳,原是那门口竟卧了三个人,我心中害怕,不知是死是活,便用脚去碰他们,他们一动不动,估计是死了,再一看去,他们三人衣衫褴褛,布满伤痕,仔细查看,竟似刀伤,心里更是惊骇,心里想着,若是死在这里,怕要扯上官司,说不清楚。我于是便想把他们拖到远处,可是那三人都是彪形大汉,我一人手无缚鸡之力,怎能拖得动。便在这时,我见那戏班的班主杨天正在院中练功,就悄悄唤他过来帮我。那杨天当真是在京城闯荡的人物,听我说那门口卧着三个死人,竟毫不畏惧,拍着胸膛对我说:‘张管家,你莫怕,就是把尸体扔得远些么,包在杨某身上行了。’我听了心中甚喜,叮嘱他;‘这种晦气的事就别让老爷知道。’杨天道:‘放心好了,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r

于是,我便领他到了门口,哪想他一见那卧着的三个人竟忘了刚才说的话,抱起其中一个往院里跑去。我一愣,赶紧拦下,问道:‘杨天,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还把死人往家里搬?’”r

大伙听得入神,那老者却又停下不说,径自站起身来,往里屋走去。大伙一愣,不知他要做什么。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一阵缓缓的脚步声,却是那老者端着一茶壶出来,走到原处,坐下,也不请让大伙,独自对着那壶嘴仰头喝了起来。r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在这时,丰易萧淡淡道:“老哥,那杨天怎么说?”r

那老者停下喝茶,吧唧了一下嘴,看着丰易萧,诡异的笑了笑,说:“老弟,你猜他会说些什么?”r

丰易萧哼了一声,只是道:“我可猜不出。”r

那老者又是笑了一下,环视大伙,道:“那杨天说:‘他没死,还有救!’。于是,我更急了,道:‘既然没死,更不能往家里搬!’杨天急道:‘那送哪里?’我道:‘你没看到么,这三人都是刀伤,怕是来历不明,应该送到官府!’杨天哼了一声:‘他们伤势极重,送到官府怕已没命,你忍心不救么?’他这一句话倒说的我哑口无言,但我身为管家,却是万万不能让他把这几个人抱进屋里,便堵在门口,道:‘他们身上都负着刀伤,若是歹人怎么办!’杨天道:‘看他们衣衫褴褛,便是穷苦人逃命出来,怕是路上遇到歹人也说不准。’r

那年头,饿着肚子吃不上饭到处逃命的穷人倒是常见,也是这种衣衫褴褛的打扮。我心里正在犹豫,那杨天一下撞开了我,径自把伤人抱进他的小院。我急得直跺脚道:‘好,杨天,这事我可要知会老爷。’那杨天倒也不惧,反驳我:‘不用劳您大驾,我自会告诉老爷。’那杨天是戏班的班主,戏又唱得好,深得老爷喜欢,他要这么说,我倒也奈何不了他。”说完,扬起茶壶,又喝了一口。r

刘六问道:“老先生,后来呢?那杨天告诉这庄子的老爷了么?”r

那老者咽下口中的茶,擦了擦嘴,道:“当天就告诉了老爷,老爷本来也不愿留这三人在庄中,但碍于杨班主的面子,只得暂时应允。r

后来那三人经戏班中兄弟仔细照料,不出一月,竟然都已痊愈,便乞求老爷留他们在戏园打杂,说他们三人原是塔坪村人,奈何逃荒从四川至此,路上又遇劫匪打劫,险些丢了性命,全仗老爷相救才得以保全,若然老爷不肯收留他们,怕又要饿死路边了。我家老爷本来心善,听他们这一说,心里一软,便留他们在戏园。”r

李如山听到这,忍不住说:“这庄子的老爷倒是个好人,他人落难自当出手相助么。”r

刘六呵呵一笑,接着道:“李兄倒和那戏班的杨班主一般的心善仗义,只是这三人来路不明,贸然收留,怕有不妥。”r

老者听刘六这么一说,脸色一变,便瞧去一眼,道:“这位官爷觉着哪里不妥?”r

刘六被这老者一问,反倒一怔,想了想,直言道:“那三人自称从四川逃荒而来,四川至湖广不仅相隔千里,之间还多是崇山峻岭,单靠两只脚掌走路,怕要走上三四月,老先生说他们是深秋时节来到贵庄,岂非他们从炎炎夏日便已启程。若是如此,难不成他们在夏日的时节便已经知道那年秋天收成不好,所以提前开始逃荒?”r

刘六一语道破其中玄机,余人闻言纷纷惊道:“是啊,是啊,确实有些蹊跷。”r

那老者却是一声长叹,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刘六深深作揖,道:“少侠好厉害,老朽若是十一年前早能想破这一点,这庄子怕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哎,命该如此啊!”说完,怔怔发愣,不再发一言,似乎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往日的悔痛当中。r

又过了片刻,那老者过神来,一字一语缓缓道:“虽然过去了十一年,但那三人的名字我却一一牢记在心中,不敢有一丝忘却,否则便是愧对了这一屋的怨灵。”说罢,便独自转身,盯着戏台上悬挂着的一件件戏服,恶狠狠的说道:“那三个人是任清,于武,刘风。”一言一语竟似乎带着深深的诅咒r

话音刚落,夜风突起,吹鼓起那悬挂着的一件件戏服在黑暗中摇摆,便好似是怨灵们穿上戏服在起舞。r

难道,怨灵们已经听到了老者的诅咒,莫大的仇恨使得它们已经等不及了,片刻便要登上戏台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