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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万事皆备欲起航


这一日,众人正练的杀声震天、气势如虹。一官满面欢喜的策马奔来,见到徐海,未来得及下马,便一脸兴奋的说道:“姨夫,船桅找到了。你看!”说着他指向不远处的巴石河。

徐海顺流向上望去,果见巴石河南岸走来数十名纤夫,他们身后是几十根粗长柚木浮在水面。他用眼大概丈量,这些柚木长度足有十五丈,且木干粗直,是上好的木料。

“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这柚木本就是林木之王,这么高大的更是珍贵难得。”徐海兴高采烈的问道。

一官翻身下马,说:“思齐深入岛东七十里,在一处低谷中寻到,可真是难为他了。”

徐海心中暗想这的确是难为了颜思齐。他本就身体单薄,走这么远的路,翻这么多的山,对他来说是需要很大毅力的。从这方面来说,他为了众兄弟,为了这四条战船是花尽了心血,将来定要给他记上一大功。

就在徐海指挥搬运柚木时,好消息再次传来,张微制炮成功。今天可真是惊喜连连!铸炮的成功与否事关所有人的命运,这也是徐海内心中最重要的事。光有船而无炮,那他们在大海中走不远就会被弱肉强食的各国海盗所消灭。只有有了自己的强大武装,才有机会在连天的大海中掀起壮大的波澜。

闻此讯,他忙骑上一官的高头大马,双腿一夹,马鞭一挥,飞奔向苏鲁苏旦营地。

还未赶到营地,隆隆炮声便接连传来。只听这炮声,他便知西洋重炮的威力,声音低沉发闷完全不像大明铜炮那样的清脆响声,心中得意一笑,又是加上几鞭。马儿吃痛载着徐海和他那激动的心情,急冲进营地。

见徐海来了,满脸硝尘烟灰的张微裂开大嘴露出一排白牙,笑了起来。

徐海拨开众人,迫不及待的走近重炮。此时炮口还冒着白烟,乌亮的炮身映照着他的身影。他伸手摸了摸,击发后的余热还在,这股热气直入心扉,将半年来积蓄的抑郁寒气瞬间蒸发。他再低头一看,炮尾处还印有三个字,用手挥去浮灰,露出“靖海王”三字。

徐海回过头,不解的看着张微,说:“这……”

张微双目一眯,含笑道:“此炮威力当可靖海,徐海才智当可称王!此谓靖海王!”

徐海听罢微微一笑,知道这大老粗张微编不出这等文邹邹的话来,追问道:“究竟谁的注意!”

“哈哈!”身后传来笑声,林道乾手把一块翠碧的祖母绿走了过来,说道:“当然是我林某人的主意。此称号甚合众意!”

“林爷太高看我徐海了!至今我身无寸功,怎敢当此称号。”徐海双手一拱对林道乾说道。

道乾摆摆手,又说道:“有无功劳那都是身前旧事,我不看重。徐兄弟心怀壮志,为国为民,这才是我林某佩服的,此称号当之无愧。”

徐海仍要推辞,张微收了笑容,一脸严肃道:“徐兄弟若要在推辞,便是要寒众兄弟的心。”

徐海见此也不便再说,看了看张微,说道:“张大哥,还需多长时间能将战船全部装备?”

“再有半月便可!”张微胸有成竹道。

离开苏鲁苏旦的部落营地,徐海被请到了林道乾的城外别院。原本清静安逸的别院中,已有数十名女工正忙碌的织着风帆。

石芳见徐海与道乾二人来到,忙从一大肚细口的欧式银壶中倒出两杯褐色饮料。

徐海早已口渴,接过便饮,液体刚刚划过舌尖,一股苦涩猛然蹿出。他皱着眉头,咂了咂嘴,仔细看了看杯中的褐色液体,对石芳说道:“这是什么药?”

石芳听闻,发出一串银铃笑声,说道:“这不是什么药,这叫咖啡,西洋商船泊来的,最是提神。这几日,我们这些娘们就靠这个加班赶工呢!”

徐海露了怯,不好意思一笑,说道:“真是辛苦石芳姐了。”

翠翘、林姑娘二女也从内庭走出。林姑娘更是小鸟依人般站在徐海身边,说道:“石芳姐这里的洋玩意特别多,厅中有只大钟每到正点便有两只人偶出来跳舞呢。”

翠翘拉过林姑娘,她不愿这丫头整天让徐海分心,说道:“这里就数你调皮!不帮忙也就罢了,整日里弄些乱子来。你看石芳姐都忙的不及梳妆了。”

徐海这才注意到石芳果然是素面朝天,头发也有些松散,心中涌出一股感激。

“她这是无利不起早。”道乾打趣着说道。

“我怎就无利不起早了?”石芳不服气的回道。

林道乾看了看翠翘,又说:“你不是想和翠翘开云锦织造厂嘛!能不用心尽力的帮咱妹夫?”

石芳闻后,嫣然一笑,说道:“开办织厂亦是帮妹夫。光织些风帆算不得功劳,只有开了织厂才会有源源不断的银钱用来造更多更大的船嘛!”

徐海听了,心想:这石芳虽是个女流,说的话也看似肤浅,其实颇有真理。以前他造国船时毕竟结构简单,花费不多。如今始接触洋船才倍感压力。今后如没个强力的经济后盾,想更上一层楼基本不可能。

思前想后一番,他才说道:“我完全赞同!但不知石芳姐想在哪里建厂?”

“此处别院就甚好!你看这些织帆的娘们,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手巧之人,所以女工也是现成。”石芳兴冲冲说道。

“你别高兴的太早。”林道乾又是一盆凉水泼去。“洛佩兹已发觉我们与徐海走的太近。现在是苏鲁苏旦在马尼拉城中闹的凶,他抽不开身来找我们的麻烦。将来不定会怎样呢!”

石芳不以为然的说道:“到了那时,徐海有船有炮,加上咱们这票华人,给他十个胆子他敢怎样。再说,萨尔西多要回来了,干的也是转运贸易,咱妹夫还是个代表。这时机好的不能再好,此时不做便是逆天而行。”

石芳连珠炮般的一串话让林道乾无奈的看了看徐海,说道:“我是说不过她。”

然后,他又转向石芳,不甘心的说:“那生丝呢?要开织造厂,所需生丝不是一斤两斤,去那里弄?”

石芳翻眼一瞥,说:“我自己种桑养蚕!马尼拉的气候正合适。”

林道乾再无话可说,拉了徐海,二人步入书房。

刚听道乾提起苏鲁苏旦在城中闹的凶,徐海静下心一想,果然这段时间再没听到洛佩兹的动静,便开口问道:“林爷,你到底跟苏鲁苏旦说了什么,他在城中大闹起来?”

林道乾脸上出现神秘一笑,说道:“你只知这吕宋有树有铁矿,却不知还有一样宝贝,白水晶。”

“白水晶?”徐海不解道。

林道乾手中不停盘着那颗水头十足的碧翠祖母绿,慢慢解释道:“欧洲人最喜用此制作配饰,地位仅次钻石。而吕宋部族却将其视为图腾,崇拜其是神灵魂魄的结晶,自然神圣不能侵犯。”

说着,道乾从书架上端下两只红木底座,一只是空的,另一只上是一支四面如镜,高为七寸的水晶柱。阳光从一面射入,另一面便透出一条七彩光虹。

见徐海看的有些呆,道乾继续道:“我故意挑了郭七一个错处,将他暴打一顿。他便偷了我一支水晶投靠洛佩兹去了。”

“什么?你赶走了郭七,这……”徐海这才明白为什么在港口见不到他的身影。他很看中那小矬子,虽相貌丑陋,但武功奇高,为人更是义气。现在听说被道乾赶走,改投了洛佩兹,心中很不是滋味。

林道乾却哈哈大笑,说道:“妹夫,这是苦肉计!郭七以后便是我们的耳目。现在他正带着洛佩兹的人满山寻找吕宋的水晶矿脉呢。”

徐海这才舒了一口气,说:“那苏鲁苏旦当然不会肯,所以双方便闹将起来?”

“正是!洛佩兹不懂此中道理,所以才这么容易引火烧身,让我们得以喘息。”

“可是!我们这不是在利用苏鲁苏旦吗?将来恐怕不好相处啊。”徐海想到林凤已经是他的半儿女婿,担心的说道。

道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徐海,善良这就是你身上唯一的弱点,遇事总爱为他人考虑。孰不知无毒不丈夫,没有强硬的手段就不能操控自己的命运。”

徐海惊异的看着眼前的林道乾,他此刻双目闪着冷光,一张脸阴沉的可怕。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心想:这人不仅有豪气的一面,更还有阴冷邪恶的一面,以后相处可不能这般随意,说话做事更要小心为妙。

此后又过一月有余,徐海众人为躲避炎炎烈日,更为熟悉新船,都搬到了战船居住。此时崭新的重炮都已到位,每一门都是张微十里挑一。

大桅帆船的二三层甲板全部作为炮室,每层设置短炮八门,开花炮五门,另还有长炮六门布于顶层甲板,船头船尾皆有设置。

卡里翁帆船的炮室要少一些,只在二层甲板装置了短跑五门,开花炮两门,但顶层多增了三处炮位共放置长炮九门。

弹药方便更是充足,弹丸从五磅到五十榜不等,总重将近两百吨,其中还有新式的连体弹用于摧毁敌船桅杆。改良的黑火药更是被牛皮纸按每炮的大小剂量分别包卷,既防潮又便于使用。

各船的桅杆也早已立起,大桅帆船三桅,卡里翁帆船四桅杆,另每船都多配一根置于船上备用,再算上船头撞角共计用去极品柚木二十多根。

徐海走出船艉的舱室来到甲板,俞大猷练出的兵士人人挺胸,肃立舷侧,颇有正规海军的派头。这时还有三十几人正为各船安置风帆,石芳织出的帆布厚重结实,关键处还内嵌竹片,更是增强了韧性。四条船用的都是长方帆,只有每船最后的小桅杆挂了三角帆,可借风势配合操舵。

汪直手拿一杆短柄火枪也向这里走来,这两个月来他重炼了张微淘汰下来的废钢,按照胡特曼的方法制造了百杆西式火绳鸟枪。

制造过程中,他遇到的最大困难便是生产无缝枪管。整体铸造的枪管容易炸膛,但又不能将管壁加的太厚。几经琢磨下,汪直将熟铁块烧的赤红,然后放置于铸铁圆柱模具中。精钢打制的顶锥,顶锥外刻膛线,再用攻城锤将其打入熟铁中,最后使用渗碳法校直。

这样生产出的火枪不仅轻便而且可以连续发射而不需冷却。且他还突发奇想,设计了一种小型手弩,弩弓可装于枪身,连杆挂着按钮扳机。这样,一旦来不及重新装弹,火枪立刻就能变成强弩,照样杀敌。

汪直将手中短柄火枪递给徐海,说道:“二弟,这是我特意为你打造的。”

徐海接过短枪,只见枪管金光闪闪,显是被鎏上了一层金。红木制成的底架上,两侧各镶了颗等大的赤红珊瑚。徐海简直是爱不释手,说道:“大哥费心了,这礼物实在太过贵重!”

汪直呵呵一笑,说道:“黄金是熔的莫卧儿金币,珊瑚是林道乾送来的,我可没花什么钱。”

徐海很西式的给了汪直一个拥抱,说道:“现在我既有宝剑,又有了宝枪,可谓两全。”

“你这小子!别忘了你还有兄弟,还有美人呢。对了,你也该给战船取个名字了!”汪直话头一转,问道。

“我早就想好了。徽州、南京、宁波、马尼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