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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破浪乘风逐快舟


过了许久,徐海才冷冷的冒出一句话来,“她现在葬于何处?”

“所有人都被洛佩兹埋在了城东二十里处的丘谷中。”林凤犹豫再三,才说出口。

“我要去总督府杀了洛佩兹。”徐海面无表情的说道。

“二弟!”汪直忙拦住他,说道:“这次我不阻止你,翠翘也是我和三弟的亲人。要去我们三兄弟就一起去。”

三人悲愤的抄起家伙正要夜闯总督府刺杀洛佩兹,小矬子郭七却先闯了进来。

一进门,郭七便感受到屋内的气氛不同寻常,那双大小眼溜溜乱转,反倒干站着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汪直先冷静下来,一把拉过郭七,问道:“可探听到什么?”

郭七这才扯开尖嗓子说道:“他收到那封假信,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我又告诉他黎牙实比的两艘战船全被击沉,没想到他不仅没发怒,反而更加开心,立刻又写了封信,这次是要送到巨港去。”

“信呢?”汪直追问道。

“不在我这里,他交给了那个神甫拉达!”

徐海一惊,巨港可是马六甲的重镇,那里是葡萄牙势力最为强盛的地方,拉达带着这么多的现银还有洛佩兹的书信去那里做什么?他越想越觉得危机暗藏,疾呼一声:“去港口!”

汪直、郭七、林凤紧跟上了那辆银车,苏鲁美也要上来,却被林凤拦住。“洛佩兹或许已得知我们来过这里,你快通知族人到山上躲避!”

马车一刻没有停歇,直奔到马尼拉港,但一路上却没有见到拉达的身影。

郭七支走巡逻的西班牙士兵后,几人又回到船上。

此时,黎牙实比并未进城,见众人折返回来,忙说道:“我正苦思冥想如何去通知你们!”

“什么事,快点说。”徐海急切的催促道。

“据巡逻士兵说,洛佩兹已下达搜捕令。马尼拉华人如有拒抗者杀无赦!”

“你可见到拉达?”汪直跟着问道。

“他刚急匆匆的装了满船货物出海去了。怎么了?”黎牙实比圆睁着蓝眼,不解的问道。

“他是要去巨港送信,你可猜得出其中内情?”徐海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妙,在为翠翘报仇前,他得先要为还活着的兄弟考虑。

黎牙实比干瞪着双眼,摇了摇头。

“开船,一定要截住拉达!”徐海立刻下令道。

说完,他脑子又是一转,觉得孤军深入过于鲁莽,便转向郭七,说道:“你乘小艇去通知石芳,让她带队也赶往巨港!如若我们来不及阻止拉达,那这一战又是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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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巨港,海路一千五百华里,没四天时间不能到达。就算在半途追到拉达,这艘福船上的淡水和食物也根本不够。但船已经启程,这个问题就越发显得严重。

熟悉南亚海情的黎牙实比考虑了一下,说道:“拉达乘的是只小型单桅快帆,补给也不可能支撑四天。那他必要在文莱停泊,我们也尽量坚持下,赶到文莱应不成问题。”

广阔的海面上,各色大帆船往来穿梭。徐海、汪直、林凤三人轮流在哨岗上观察,生怕一不留心便与拉达错过。然而经过两天的航行,文莱海港已近在眼前,却仍不见拉达快帆的影子。

文莱港是南北航道上重要的中继站,船只要通过马六甲海峡,就必会在这里停留。因此来自欧洲,波斯,印度,南越等的商船众多。

徐海一行人登岸后,除了采购补给物资,剩余的时间全是在打听拉达的下落。可茫茫人海中那能这么容易就轻易查到。

但徐海众人却十分幸运,因文莱是个信奉伊斯兰教的小国,海港上突然出现一名身穿神甫装束的基督徒,那必定会引起注意。

几经打听下,一名正在港口劳作的华人对徐海说道:“是有一个基督神甫出现过。但一个时辰前,已上了艘葡萄牙商船南下了。”

“换船了!还是条葡萄牙的商船!”汪直很是郁闷的强调道。因为这可是葡萄牙人的地盘。先不说他们能否追上,就是真追上了,那后面怎么办?难道真要强行将其拦下,搜捕拉达吗?要真这样做了,必定会被当成海盗遭到围攻。

正当众人愁眉不展时,只听那华人又说道:“那是条带有双层海桨的蜈蚣船,样貌奇特十分易于辨认。”

徐海一听是蜈蚣船,心中更是泄气。这船因貌似蜈蚣因而得名,其底尖面阔,单桅方帆,两傍列桨数十,航行如飞,是当时航速最快的船型。

“这可怎么办?我们还追不追了。”林凤亦是不知所措。

徐海低头沉思一会儿,说道:“用大船定是追不上了!大哥、三弟你们在这里等待与石芳汇合。我一人带黎牙实比换小船去追。”

“如葡萄牙人不给你解释的机会怎么办?”汪直思虑道。

“想不了这么多了,一切都等追上拉达再说!不然葡萄牙战船一旦出港,我们势单力薄,无法与其对抗。”徐海坚定的说道。

说话间,徐海再不迟疑,花重金也雇佣了条蜈蚣帆船,移除船上的所有货物。船轻帆快,一会功夫便将文莱远远甩在身后。

海域上的这种蜈蚣船基本没有,因为这种船只是用于短途的运输,一旦出了岛屿密集区,便基本都是三桅、四桅的大船。所以徐海到也真的不会追丢目标。

虽同是蜈蚣船,但徐海的船轻。过了半天,远方便出现了一只船身窄长,两侧支着船辑的另只蜈蚣船。

徐海立刻从怀中拿出二十两纹银扔给船东,手指前方,说道:“大家再使把力气,马上就要赶上了。”

有了赏钱,船上众人无不拼命摇橹拉帆。一刻钟的功夫,两船就已并行。

徐海站上船舷,提气用力,呵哈!一声,一跃而起,半空中他又手拉帆绳借了一力,身体便向对方船板上落去。

那条蜈蚣船以为遇到了海盗,下舱中跃出三个红胡子的粗壮洋人,手中都拿着弯刀匕首。

徐海本不想动手,但不解决三人就无法接近拉达。为不伤三人,他没使用兵刃,赤手空拳的贴了上去。

三个洋人怎可能是擒拿散打行家的徐海对手。折、別、压、扭,徐海招招借力打力,控制对方的关节。眨眼间,三人便滚到在地,不是脱臼就是筋肉拉伤。

解决眼前阻碍,徐海一步冲下斜梯,进入下层,脚刚落地,就听前方一声闷响。他不及多想,就地一滚,身后便飞起一阵木屑。

开枪射他的正是牧师拉达。

徐海起身,顺势一脚,踢掉拉达手中火枪,再挺身一步,贴上近身,猿臂一伸,便将其控制下来。

“不要乱叫,不然我就杀了你!”徐海用西班牙恐吓道。

拉达连连眨动双目,并不住的点头。

徐海这才将他放开,挥手从腰上摘下短枪,吹燃火绳,厉声问道:“你可认得我?”

拉达的身体在黑衣中不住颤抖,说道:“徐海。”

徐海用冰冷的枪口顶了顶他的腰窝,满脸杀气的说道:“你到巨港想做什么?”

拉达惊恐的看着徐海,双手紧紧抓着一只布袋。

见此,徐海劈手夺过,打开一看,里面果是一封信。他拆卡一看,方知此信并非写给葡萄牙总督,而是驻马六甲主教的。

还未来得及看信的内容,就听拉达惊恐道:“徐海!你不要乱来,这可是葡萄牙人的商船!”

“神甫!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洛佩兹却步步紧逼。”徐海说道。

“你是海盗!损毁了我西班牙王国的战船,现在又挟持神职人员,还要污蔑总督。我就是要请主教大人借调葡萄牙人的舰队去消灭你。”拉达顽固的说道。

“葡萄牙人会帮洛佩兹吗?没有我徐海,他们能得到台湾的港口进行贸易?”

“这已经不是单个国家的问题,你袭击教皇的子民就是在与我们整个基督世界为敌!”

徐海心中暗恨:洛佩兹竟将击沉黎牙实比战船的黑锅让自己背上。他一把放开拉达,说到:“你上了他的当,黎牙实比就跟我在一起。如不信,那就听听他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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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黎牙实比所说,拉达陷入了沉默。

徐海心想如今事实已经明了,那几人立刻返回马尼拉就好,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拉达左右思考许久,才缓缓说道:“徐海,信中内容我现在就可告诉你!”说完,他一顿,目光直盯着徐海

徐海知道他在索要信件,便从怀中取出交还他。

拉达展开信纸,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这是洛佩兹向教会的捐款书,此船上共装有现银十五万两。这些银子全部来自林道乾。”

徐海感到些许震惊,之前他以为林道乾在吕宋能有如此实力全凭其在华人中的影响力,可没想到竟也会对洛佩兹行贿。

拉达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徐海你有所不知。你们大明朝廷每年都会遣密使来菲律宾,要求洛佩兹将当地华人遣送归国,或者就地处决。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自己人杀自己人。”

徐海听完心中感触很深。是啊!不仅洋人不明白,就算国人也不会明白,为何朝廷非要将流落海外的华人置于死地。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大明开国以来的海禁政策嘛!

拉达继续说道:“密使会给洛佩兹提出相当优厚的条件,每个人头可值三十两。林道乾为保护他的同胞,会给洛佩兹出更高的价钱。这次他是再无力反抗,不仅缴付了银子,更交出了口岸,。”

徐海这才突然明白林道乾为何在马尼拉净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却还能得到众人的拥护。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马尼拉城时的情景,为逃避人头税,他们众人硬闯进入,而其他商人却无人跟随。原来这十五两的价钱的确很便宜,林道乾不仅赚不到钱,自己还要亏上更多。

“那这些银子全部属于教会?”徐海开口问道。

拉达合上信纸,说:“洛佩兹从未私吞过这笔巨款,而是将他捐献给了教会,作为他的政治献金,以得到教皇的支持。”

黎牙实比似乎也想明白了,补充道:“哦!他是希望通过教皇向菲力国王施压,以此巩固自己的总督地位。”

拉达点点头,说:“这次他还要我请求主教大人借调葡萄牙的战舰将徐海歼灭。”

“拉达神甫,你已知道我徐海并未做过如他所说的事,难道还要借葡萄牙人的兵船吗?”徐海紧接问道。

“这个我必须要同主教大人商讨,一切都要由他来决定。毕竟洛佩兹对教会做出了巨大贡献,我们要考虑他的利益。”拉达说道。

黎牙实比听此,拍了拍徐海,说道:“不如让我同拉达神甫一起去巨港觐见主教,我想一定可以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