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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徐海行贿洛佩兹


道乾深深叹了一口气,半天才说道:“名为劳工,实为奴隶。本不该跟妹夫说这些,但既你问起,我也只能言无不尽。洛佩兹以前只会购买吕宋土著,但近一年来人数需求激增,他便用火枪火铳从海盗手中换人头。海盗们重利轻义,全把此当成生财之道,无不趋之若鹜。”

“真真丧尽天良!竟祸害起同胞来!洛佩兹为什么要采买这么多奴隶?”徐海咬着牙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话。

“这真正是祸起萧墙!那西班牙国王查理死了,其国内便爆发了继承人战争,两方阵营都需奴隶建筑工事、充当炮灰。”道乾无奈道。

徐海忍着怒气说:“林爷既早已知晓,难道就听之任之让同胞被贩卖欧洲,任人宰割吗?”

“唉!”林道乾深叹一口气,接着说:“就算我救的了一船人,也救不了所有人,且还会得罪闽粤海盗。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非跟我拼命不可。如今已有西班牙人如鲠在喉,怎还能再树强敌!”

船牢中囚犯们那渴望自由的眼神再次触动了徐海的心,他立刻想起自己被族长徐惟轩囚禁时,那种凄凉与无助。要不是自己师祖搭救,恐早已尸骨无存。佛家普渡众生,若师祖在世也必会倾尽全力救这些人。他想到这里,一阵沉闷的雷声从头上滚过,窗外又刮起一阵大风,徐海猛然惊觉,不由得深呼一口气,说:“林爷,您刚还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方可成事!可那只能成些小事,而成大事者必先得民心。如这样都见死不救,怎得民心,怎可成事!”

林道乾瞪了徐海好一会都没开口。徐海心里突突乱跳,暗思自己话说的是否重了。但林道乾却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妹夫果然人中之龙,我林某真是井底之蛙了。若妹夫真想救天下人,那只能釜底抽薪,一劳永逸。”

徐海忙问道:“如何才能釜底抽薪?”

窗外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林道乾赶紧关上了窗子,然后说:“就是让洛佩兹无人可买!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将那些无良海盗全部消灭,而其中又以曾一本为首。”

曾一本,徐海心中默念此名。他之前在宁波到也听说过他,是盘踞广东、福建两省的大海盗。但却不知他还干这祸国殃民的勾当。看来此人的确可恨可杀。“只要我徐海有了战船誓要灭了他。不过这船人我还是要想办法先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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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闽语客栈徐海一宿无眠,辗转反侧的思索着。第二日他便让翠翘、林姑娘、胡秀三女写了几百份招工启示,又令吴平、张微等众兄弟在城中四处张贴。启示一发,城中便开始沸扬起来,一来众人不敢相信林道乾竟然开放了港口,二来徐海给出的薪水高的离谱。所有手艺匠人都跃跃欲试。

然而徐海提出的标准却十分严格,甚至有些苛刻。几日下来没招几个符合要求的人,这可把汪直急坏了,他闯进徐海的居室,火急火燎道:“二弟,你招的哪里是造船的人,你是要造龙宫的人啊!”

见汪直一脸焦急的样子,徐海噗哧一下笑出声,说道:“大哥,龙宫我可住不惯。这就是做做样子给洋人看的。”

汪直脸上的焦急神色瞬间变成了迷惑,“二弟,你又再玩什么把戏。”

徐海笑而不语,起身出门朝西班牙总督府走去。

一进洛佩兹的公房,徐海便将一捆用红纸扎好的百十枚莫卧儿金币放到桌上,苦着一张脸说道:“总督大人,我招工已有几日,但至今门可罗雀。林道乾那混蛋竟然鼓动所有华人孤立我。照这样我的船何时才能造好,何时才能帮总督大人夺回马尼拉港,真急死我了,只能烦劳您再想个辙。”

洛佩兹两眼放光的看着整齐一捆金币,含糊说道:“你的启事我看过,要求太高。在吕宋这小地方,就算再等十年也不会有太多符合你要求的人。”

“大人有所不知,那林道乾仗着自己手下兵多将猛就是不肯开放港口给我。我还在港口上与他手下那个叫郭七的干了一仗。所以我现在急需要组建一支自己的人马与其对抗到底。”徐海胸脯起伏,假意愤愤然的说道。

洛佩兹亦已得到徐海大闹码头的消息,面露得意之色,在座椅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慢悠悠的说道:“你可以招募一些土著嘛!”

“土著?他们最不可信,一来言语不通,二来他们贪生怕死。我只恨这菲律宾荒蛮不化,实在不行就只能回国招人。”徐海满面愁苦的说道。

洛佩兹眼神闪烁着欲言又止。徐海看得出这家伙也在心底盘算,若是让自己走了谁来给他送金币,谁又帮他牵制林道乾,便旁敲侧击道:“只这往来路程十分不便,大明又有海禁,带国人出海风险重重。可吕宋又没有我需要的人,实在不行我只能给林道乾认个不是,去求他允我在吕宋发展!”

“大可不必!”听到徐海要向林道乾服软,洛佩兹立刻紧张起来,蓝眼中杀气腾腾。“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不过不一定可成。”

徐海听闻觉得有戏,便趁热打铁道:“若总督大人帮徐海解这燃眉之急,只要船一好,我不仅会做贵国向导去寻小岛宝藏,更可将林道乾一脚踢出菲律宾!”

洛佩兹手捻着唇上那绺整洁胡须,又思索再三,方答道:“近期到是有批大明民工到港,可那都是我国花重金雇佣而来,为你造船恐怕不妥吧。”

徐海脸上显出惊喜表情,心中却怒骂,什么重金雇来,不过是你们强买而来的奴工。他想归想,说的却是:“大人!我愿花双倍价钱买下他们。”他手中那几十万两银票早已通过林道乾换成了大量现银,如能用银子解决那再好不过。

洛佩兹听徐海肯花双倍价钱眼中更是一亮,但随即暗淡下来,说:“那些人也并不属于我。是我国菲力皇子所有,且催促甚紧。”

徐海有些失望,但还是说道:“那就算徐海借的,价钱一份不少,船一造完如数奉还!”

洛佩兹仍是一脸为难,说:“可这样就会误了菲力王子的期限,怪罪下来,我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徐海见洛佩兹已经松口,紧接着说道:“唉,大人!前去西班牙万里迢迢,遇到风浪阻隔也是常事,晚上几个月没人会怪罪。如大人真能将这些人借予徐海,徐海愿将剩余百枚金币奉上以作酬谢。”

洛佩兹一听还有金币可拿,脸上露出隐约笑容,点点头说:“好吧!我全力一试,不过事成后你可要记得帮我夺回港口的控制权。”

徐海心头重担终于暂时卸下,一阵狂喜后,又问道:“总督大人,共有多少人可用?”

“至少六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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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宋的上空又下起雨来,雨滴时大时小,弄的到处都湿漉漉的。除三个女人,徐海与一班兄弟都搬到了马尼拉港监造战船。整个码头也已被一圈高大围墙圈起,这样西班牙人就不会发现自己正在建造他们的战船。

此时徐海正手拿一官所绘详图一处处查验着船体的建造。六百多被贩卖为奴的华人忙碌穿梭,他们都视徐海为救命恩人,无不卖力劳作。除此之外,林道乾也派来了近千人帮忙。两艘卡里翁帆船,两艘西班牙大桅帆船共四艘大船眼看着一天天成形。

正在徐海暗自高兴时,一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身材单薄的年轻人向他走来。“颜思齐,你来的正好!趁着雨天运输木材最是省力,今天你要再多运二十车柚木来。”徐海冲他说道。

“徐二叔,我正为此事而来。我们,我们,恐怕……”那叫颜思齐的年轻人说话很是吞吐。

一旁的汪直急的不行,催道:“恐怕什么,你快说啊!”

“恐怕弄不到足够的木料了。”颜思齐憋了半天才说出口。

“为什么?吕宋多的是上好柚木,洛佩兹也承诺我们随意使用,怎还弄不到了?”徐海不可置信的说道。

“这个,这个。是那个土著酋长苏鲁苏旦禁止我们砍伐林木。”颜思齐虽笨嘴拙舌,但却有着常人难以比肩的商业头脑及规划能力。他也是那六百奴工中的一人,此刻已被徐海提拔为工程总带工。

“我们招惹他了!”一听没有木材可用,徐海心中火急火急,现在正处建造的关键期,怎能停工待料。他沉思一会,决定还是要亲自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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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潮湿泥泞的热带丛林中艰难前行,徐海与颜思齐并坐车中,他们刚刚从土著酋长苏鲁苏旦的部落返回。谈判进行的很不顺利,苏鲁苏旦态度强硬,对徐海提出的任何条件都不动心。几天下来徐海身心疲惫,他完全摸不清苏鲁苏旦为什么偏要和自己做对。

颜思齐通蛮语,细心的他发现部族中很多人都不时说起苏鲁苏旦的女儿苏鲁美。几经打听下,才得知原来这苏鲁美是苏鲁苏旦最喜爱的女儿。却因容貌美丽而被提亚马拉号船长黎牙实比掳走。苏鲁苏旦盛怒之下断绝了与西班牙人的一切往来,并开始在岛上聚众闹事。

这个消息对徐海很重要,他知道要让苏鲁苏旦配合自己造船,这个苏鲁美是关键,如自己能把她救回那事情就好办的多。但劫走苏鲁美的人是西班牙人,要是因这件事让自己得罪洋人,那被洛佩兹也会许立刻把自己赶出吕宋。马车中的徐海陷入两难,一时找不到最佳解决办法。

颜思齐看出徐海的纠结,建议道:“徐二叔,我看您还得跑一趟林爷的郊外别院!林爷在岛上根基深、耳目多,也许能帮我们想到应对之策。”

徐海双指揉捏着鼻梁,烦恼说道:“看来要想在这吕宋岛上成事,没有林道乾的帮助就要处处遇阻。他虽然帮我弄到了造船的泊位,但却对你们这批华人劳工不闻不问,这就说明他并不想沾惹上任何纷争,那他会就此事帮我吗?说不好这会让他既得罪洋人,也得罪土著!”

颜思齐拉了拉缰绳,马车转了个弯,又说道:“二叔与林爷毕竟是连襟,从这方面说他也不能置身事外。再说,若论树敌,无论是洋人还是土著都不会比二叔更能让他头疼。我想林爷应该能想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