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犹豫间,立花宗茂身形向前一闪,如鬼魅般的一个箭步抢到徐海身后。他这一步迈出足有一丈之远,却无人能看清他到底是如何移动的。甘毒刃也同时向徐海斜肩铲背的斜劈下来。
“徐海!你去死吧!”剑锋闪过,宗茂大喝一声。
徐海的轻功本是一流,脚下步伐更是飘忽灵动。他以前与人对决,在轻功上可从未输过这么惨,即使郭七或者葛志峰也只是稍占优势而已,却绝对不会如立花宗茂般拉开如此之大的差距。
他此刻心中更是惊异不定,暗想:这轻身功夫与外家硬功本是相克,不能同时修习,立花宗茂怎就能两者兼得?
其实就连日本本国的知名武士遇到立花宗茂也会发此疑问。究其原因则是宗茂自幼便修习一种十分诡秘的功夫——桃山技击。
这功夫据传是唐时由鉴真和尚带入日本。此术不配招式,只有心法,十分类似与中国的内家气功,但却可与外家功夫内外双修,且还有助于外功更上一层。
可如此神奇的功夫怎会无人知晓。只因这桃山技击对修炼之人的要求十分苛刻:必须是出生十个月便会行走的婴儿。且这门功夫起步十分缓慢,即使从刚会走就开始修习,到了二十岁也看不出任何成效。然而只要一过二十年,以后再修则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正是因为这些怪异的特点,在日本不要说修炼就是知道的人也凤毛麟角。
徐海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此刻他也无心多想,只听得宗茂的长刀带着风声已近肩头。他现在无论是转身迎敌,还是侧步闪避,都已经晚了一步。无奈之下,他只得使上郭七所授的轻身功夫,身体如足不点地般向前急飘出去。
然而立花宗茂却是攻招不断,一刀批空,上前一步又是一刀,逼得徐海只能再向前急跃。
如此一连三招,徐海背对他也是一连三退。到了最后一退时,徐海就已是到了南澳号的尽头。他为避开身后的击杀,只得足蹬船舷,身躯向上纵跃而出,上了船头撞角。值此,他也就正好与立花宗茂互换了最开始时的位置。
立花宗茂收了刀势,也一步跳到了船头撞角上,看着徐海,冷冷发笑。
这撞角根粗顶尖,徐海站在前端,脚下只有寸许立足之地。而立花宗茂却是站在粗大的根部,立足要稳定的多,位置上先占了优势。
而此时两人皆无可能再左右腾挪,只能沿着撞角的直线伺机进攻。宗茂的武器更长,所能控制的空间也就更广,武器上又是占了优势。
相对而言,徐海便双双处于劣势。
立花宗茂冷笑一阵,身体立在撞角上猛然旋转一周,其手中的长刀借着这股劲力唰唰斩出一个十字。
徐海见他如此出招,心中也不得不佩服其因时因地运劲出力的精湛技巧。此时两人都只能通过脚下的撞角来产出力道,而后才能传入刀锋,使出招式。然撞角上的空间就这么大,如果通过移步积蓄力道,势必会将身体送到敌手面前,被其抓住先机。宗茂却能利用身体的旋转而减少对空间的依赖以获得同样大的力道,不能不说其极为机智。
徐海立刻使出‘涟漪点点’相应。虽他并没有通过旋身发力,但其所运的无极之力本就是内生之力,可以将借得的外力放大数倍,此刻在力道上倒也不逊于宗茂。
‘涟漪点点’三招连发,后发而先至!当当两声,第一刺与第二刺分别格挡掉了立花宗茂十字斩中的左右两斩。剩下的第三刺便改守为攻,对准宗茂的前胸直刺而去。
宗茂的反映也是迅捷,他立刻利用自己站位与战刀的优势,回手一招竖劈。
徐海是直刺,宗茂是竖劈,二者兵刃并不会相交。徐海也就不必运上无极剑的法门通过改变剑势进行躲避。但宗茂的战刀实在太长,无论徐海这一刺有多快,他势必都会被对方先砍中,自己在无形中便落后了一尺的距离。
他见此,肺都快气炸了,无奈下只能变招回挡宗茂的这记重劈。伏虎剑锋偏转,剑尖斜出,反方向使一招“青龙点水”。
叮!伏虎剑的剑尖顶在了甘毒刃的刃锋上,爆出一声刺耳的撞击响。
立花宗茂乘胜追击,双臂猛然用强力。甘毒刃便压着伏虎下落数寸。
徐海口鼻中已都是甘毒的腥臭之味,忙运出无极剑法的绵柔劲力,一波波加注到伏虎剑上。伏虎剑便又向上顶起甘毒刃数寸。
就在二人在撞角上比力较劲纠缠一处之时,西南海面上响起了一阵咚咚战鼓声,同时数门火炮齐声轰鸣。
立花宗茂用余光一扫,就突然收刀,身体向后一翻,跳下了撞角,喝到:“今天算你走运!”说罢,他口中打了个呼哨,召集其他日倭便要撤退。
徐海虽不知西南所来战船所属何人,但也明白非是礼花援兵,心中算是稍安。此刻,他见立花宗茂要走,岂肯轻易放过,郑芝龙的解药还没有拿到手呢,便也翻身一跃,跳了下来。
就在他身处半空之时,就觉眼前三道红光一闪,三只暗器从宗茂手中飞出。
徐海叫了一声不好,就舞动伏虎便护住身前。叮当两声,伏虎拨开两枚暗器,但还有一枚却从剑网空隙中穿过,直击他的面颊。他忙将头一偏,那枚暗器带着甘毒的腥臭味贴着面颊飞过,哧一声扎入了船舷的木板中。
等徐海身体落到甲板上,再抬头看时,立花宗茂早已经无影无踪。其他的日倭也都翻身跳船,驾着海面上的小艇落荒逃去。
徐海也不在追击,而是两步跑到郑芝龙身旁,伸手在他胸口的天突、璇玑、华盖三穴一点。他本想以此来缓解芝龙的周身僵硬,但手指触到他身上真好似点在了石头上一般。
而就在此刻,南澳号船周又爆出冲天巨响,火光直飞冲天。原来那群日倭在撤退时点燃了那三艘硫磺货船。硫磺遇火燃烧甚速,且还冒出令人窒息的浓烟。
“快,大家快用衣物遮住口鼻!”张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素来熟悉矿物的特性,知这硫磺不仅易燃,其气味更是有毒。
徐海忙撕下自己衣衫的下摆,一块系在郑芝龙的口鼻处,一块系在了自己的口鼻处,然后拖动他的身躯向下风处挪动。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事,忙拿又摘下碎布,向张微喊道:“张大哥,快将南澳号驶离,不然咱们就都要葬身火海了。”
***************************************
等南澳号艰难从火海中驶出时,已是被烧的面目全非。风帆成了一堆残渣,船楼坍塌大半,甲板和船舷的木板更是变形严重。所幸船员并没大幅减员。
这时,从西南海域驶来的那几条日式战船已在火海外停泊。徐海因正带着兄弟们扑灭船身上的残余火势并没留心理会,直到一名温雅的日本中年男人登上甲板,他才知道原是岛井宗室救了自己。
一见岛井宗室,徐海心绪更乱,气腾腾的把手中伏虎一指,厉声问道:“可是你要害我!”
岛井则是面目平静,只眼神中闪出一丝冷酷,沉声答道:“如我要害将军,何必再连夜赶来相救!”
徐海刚是急火攻心才没有考虑清楚。现下冷静一想,立花宗茂早已经报过家门,他是九州大友家的家臣,与岛井宗室毫无关系,便放下伏虎,声音也缓和下来,说道:“徐海孟浪了!先生可知袭击我的人是大友家的立花宗茂?”
岛井点点头,回答道:“西国无双,立花宗茂!看来大友义镇真是想除掉将军啊!”
“岛井先生可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海又问道。
岛井轻轻谈了口气,首先致歉道:“也是我一时疏忽,没有做好城外的防备!这才让大友家的死士抢了三船,布了伏兵。幸好亦得天助,发现及时。我便连夜带兵船追来,才没酿成大祸!只让将军受惊了!”
徐海摆摆手,说道:“这都过去了,先生不必多言!只是我徐海与大友家素无恩怨,他又何必置我死地?”
岛井遥遥头,回道:“徐将军是当局者迷!如今大友家与龙造寺家已经结盟要共同对抗岛津家。你贩卖火器给岛津不就是在与大友家结仇嘛!”
“可此事也只有咱们几人知道,怎会这么快就传到了大友家的耳朵里?”徐海怀疑的看着岛井,心想:是不是你觉得自己这笔生意做的窝囊,便要以此来出气。
岛井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但从眼神中也知道是怀疑自己,冷冷一笑,道:“将军多心了!我已经派人查明,那日拜会你的松浦隆信已经投靠了龙造寺。大友家当然也就知道了消息。”
“这个混蛋,那天我还真不如一剑宰了他!”徐海狠狠说道。
这时,岛井宗室突然看到躺在甲板,全身石化的郑芝龙,惊声问道:“这小兄弟可是被立花宗茂伤到了?”
徐海立刻醒悟过来,不再纠结大友家的事情,一把抱起郑芝龙,向岛井问道:“岛井先生,你可知立花宗茂的甘毒如何化解?”
“宗茂甘毒的厉害我早已有所耳闻,不过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不如我们赶回博多,去寻良医诊治。”
徐海低头又看了看怀中芝龙,见他胸脯艰难起伏,知他还能呼吸只是极其痛苦,不过好在性命不会立时丢掉。
但他如此不吃不喝毕竟也不是常事。最好的办法也就是先去博多寻医问药,如能遇见岛津义久也可向他询问一下。毕竟他常与大友家打交道,手下也一定有人中过宗茂刀上的甘毒。
想到这里,徐海便把郑芝龙交到张微手中。自己则转身走到船头,用衣衫裹住了宗茂留下的一枚渗入甘毒的暗器,以便日后配解药之用。
他收好了暗器,这才对岛井说道:“岛井先生!我们跟你回博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