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系列的连击如行云流水,当真是雷厉风行,不留半死余地,以至于郝仁都完全没能反应过来,良久之后才从那崩塌的钟楼瓦砾堆里半撑着刀站起身来:“喂,我说..你究竟想怎样?”
对方则伫立于铜钟上头,冰冷着一双眼眸:“拔刀。”
郝仁擦了擦嘴角漫溢出的鲜血,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随后低头望着手里熟悉的武器,脸上终于渐渐褪去了往日的嘻嘻哈哈,仿佛思索着什么般,低头细细打量了一番微微泛着光亮的刀身,喃喃自语着道:“伙计,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呢..算算,也有十年了?”
“是十一年三个月零九天。”上头那个声音平静地纠正道。
郝仁面容上的表情僵持了一下,良久之后,才终于如日下冰雪般渐渐化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泰然无奈之色,他轻轻啧了两声,捂着受伤的腹部缓缓站起身:“能将我的佩刀保养得这么好想来也应当是我的熟人了,只不过,我却怎生不太记得你是哪位了?”
不想这番话却让对方眼神蓦地一变,声音越发清冷了半分:“我是谁?这个问题甚好。”就仿佛郝仁说出了一个及其侮辱人的话语,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依旧压抑着沉声一字一句:“你可曾还记得,‘锦桐’这个名字?”
他清晰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似是落入池中的玉石,一时激起千层涟漪。
锦桐?
郝仁心头蓦地一动,微蹙着眉头努力回想了许久。
说来这个名字的确有点耳熟,就是有种很久远的感觉,他拼命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库,终于在许久之后有了些许收获,只不过却又与眼前看到的人截然不同。
等等..锦桐?
莫不是..
郝仁蓦然回想起以前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那个小师弟,肉肉的脸、满脸的痘痘、甩着一条长鼻涕的爱哭鬼,莫不是就是眼前这个..
想到这儿,郝仁一个抖擞。
我的天,都说女子十八变,莫非男子长大了也会十八变不成?
郝仁惊看向眼前这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锦..锦桐!你就是那个粘人的小不点?!”
对方冷哼一声,眉目依旧未曾松懈半分:“你终于记起来了?”
郝仁抬手拭去额上沁出的汗珠:“我说小不点,就算我们十几年没见了,你也用不着..用不着这般‘热情’吧?”
怎知锦桐眼中蓦地翻涌出一股越发滔天的怒火,只紧握着刀柄怒喝一声:“你终于肯承认你的身份了么?夏追风!”
郝仁憋着一口气,缓缓扶住身旁的铜钟逐渐立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承认自己作为师兄时的确经常欺负嘲笑你,可是你这家伙也用不着这般记仇嘛?”
锦桐的目光却落在他握着刀柄的手上,不能抑制地颤抖着声音怒吼道:“拔刀!”
这般震肃的话语响彻钟楼,激得头顶天窗上那皎洁的明月都隐入了云端之中,带着箭弩拔张的气势,仿佛冻结了所以空气,令人心悸。
然而,沉默了须臾,郝仁却摇摇头,嘴角显露出一丝苦涩:“我不会拔刀的。”
“为什么!”
郝仁理所当然地笑了笑:“你忘了?师傅曾说过,同门之间决不允许刀剑相向。”
只见锦桐那明亮的双眸似是微微颤动了一下,然而却有蓦地闪过一丝冰冷,将手中的刀柄紧攒得指尖发白:“是么,既然如此,那么,就只有你死!”
只在一刹,
锦桐便又是一个闪身,猛地发起一串凌厉的攻势,这一次招招又比先前凌厉好几倍,几乎逼得郝仁只有抬手用刀身格挡的份儿,可郝仁却依旧执意不肯拔出刀鞘,锦桐见状越发怒火中烧,几乎是发狂般将所有力量都付于刀刃上,如落雨流星般向郝仁袭来。
锐利的锋芒与木质的刀鞘碰撞出激烈的声音,霎时响彻于月色的钟楼之上,刺耳得像是迸裂的弦音,郝仁感到手中的刀柄竟开始渐渐发烫起来,刀身因剧烈的颤抖而发出哀鸣的嘶嚎。
然而,对方却并未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发狂般的继续朝郝仁手中的刀身劈砍而来,仿佛是要硬生生将那柄刀劈成两半,一面发出如野兽般怒吼的声音:“为什么要对这一切袖手旁观!为什么要用假死来苟且偷生!为什么对这个腐朽的朝廷妥协认输!为什么!!!”
只听“啪”的清脆一响,
郝仁手中的佩刀竟然就连同着刀鞘一起,就这样被对方的蛮力给生生劈成了两半!那劈山裂石的剑影霎时穿过刀身破碎的残骸,带着浓烈的怒火,如万箭齐发般朝郝仁射去,却令郝仁眼睁睁地不能动弹半分,心中大惊。
糟..糟了!
“嘭”的又是一阵巨响,激起四周飞石一片,原本就被之前一击而有所破坏的钟鼓阁楼,此刻顶部的一部分更是坍塌碎裂开来,檐顶已然是被劈成了两半,四周的石柱更是乍现出一片细纹,摇摇欲坠。而待身下一片尘土散去后,锦桐才发现于他刀下除了那被自己劈得碎裂凹陷的地砖之外,却是已空无一物。
锦桐眉间似是笼罩着一片挥散不去的阴云,然而神色却又平静得好似波澜不惊的湖面,漫溢出一股肃穆得可怕的杀气,他低头将卡在裂缝里的刀抽了出来,弹了弹肩上的灰尘,朝着已然一片狼藉地四周望去,轻蔑地恨声道:“原来这么多年,你见长的就只有逃跑的本事么?”
而远处躲在石柱后头的郝仁,却是捂着渗血的左臂,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嘴角掠过一丝欣慰的苦笑。
呵,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小子..还当真是长进不少呢..
锦桐等了半响,见四周没有回答,遂用着那一双满是杀气的眼眸平静地扫视了一眼废墟,随后在地板上瞧见了几滴鲜红的血痕,便低头一声不吭地手执着长刀,朝着血痕方向的那棵柱子行去。
郝仁侧耳听见那脚步声渐行渐近,心下也跟着紧绷了起来,只死死的拽着手里半截刀柄,而那脚步声却于他咫尺之间的身后突然停了下来,那冰冷清亮的声音再缓缓响起。
“知道么,倘若你是真的死去,我说不定还能将你当做是敬畏的兄长,永远珍藏在心底,可惜现在..”
猛然间,郝仁感到身后聚齐一股寒冰般的杀气,扫得他浑身一凉,他下意识地便一个猫腰匍匐在地,下一刻,郝仁身后的柱子便被一道刀光给劈成了两段,“轰隆”的于眼前倒塌。
而与此同时,原本就已坍塌了一半的阁楼被这一击又是引得再次倾塌起来,头顶的瓦砾如雨点般不停落下,匍匐在地的郝仁见状又惊又怒的大吼:“靠!你小子这是要拆房子呢!”
然而,还没待他话音落下,锦桐那满腾着杀气的第二击便是直朝他面门袭来,逼得郝仁拽着手中半截刀柄抬手一挡,“嘭”的一声,郝仁肩上那漫溢的血珠随之迸裂而出,倾洒在锦桐那张清俊的面庞上,却是将他的神色洗涤得越发杀厉逼人,仿佛是经受了莫大的羞辱般。
“要么便杀了我!要么便让我杀了你!”锦桐一声嘶吼,加大了刀刃上的力道,几乎就要将锋芒逼至了郝仁的面颊上。
而郝仁却只咬牙挤出一个笑意,抬头调侃着道:“对不起啊,小不点,我是不会杀了你的,而同样,我也不想就此被你杀死,所以..”郝仁突然弓起背双脚一抬,两条腿霎时如钳子般铐在了锦桐执刀的右手上。
锦桐一惊,想要抽手,却是被这力道钳制得动弹不得,郝仁趁机一个腾旋,便像扭麻花般、似的将他掰倒在地,随后郝仁就是抬起膝盖往他手腕上一抵,试图将他手中的刀柄甩开,怎知他却依旧死死的拽着刀,没有半分松懈,郝仁见状索性用手中的半截刀柄往他掌心猛地一击,猛敲了好几下后,这才终于将他手里的绣春刀敲了下来。
只听锦桐闷哼一声,随后也不甘示弱地侧身蓄力一踢,霎时将压在他身上的郝仁给踹飞,接着赶紧匍匐着爬起来,便要伸手去捡那绣春刀,怎知郝仁更是先他一步便冲上来,直接一脚将刀踢飞了老远。
锦桐见状是怒不可遏,扭头便是赤手空拳便是朝郝仁干起来,不过没了刀剑,他拳脚上的功夫倒是显得逊色许多,不过数招,便与郝仁渐渐显出了差距;锦桐心下一急,余光瞥了一眼几丈距离远的绣春刀,索性便想甩开郝仁的纠缠,不想郝仁却是步步紧逼,没给他半分可乘之机。
“怎么了?刚刚的气势都到哪儿去了?”郝仁突然挑衅地笑道,没了方才刀剑的忌讳,他此刻出招也不再畏首畏尾起来,反而眼神中似是认真了几分:“男人间叙旧的最好方式,可就是拳脚了呢,现在你成长了多少,就让我这个师兄来检验一下吧!”说完,便是一个扫腿,锦桐急促格手一挡,怎知郝仁的脚力却蓦地转了个弯,直穿过他双手的防御,猛地踢中了他的腹部。
“嘭”的一下,锦桐被踹飞了好几丈远,撞到对面木柱上后结实的跌落在地,身后的木柱亦是被撞得“嘎吱”一声变了形。
这一脚当真是有够分量,
此刻郝仁身法矫捷得简直跟方才迟钝的模样是判若两人,让锦桐惊愣中不得不扶着身子从废墟中站起来,刚想运气调整下脉息,怎知郝仁却完全不给他喘口气的机会,反而是瞬间冲到他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