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点这家伙,一升官后就不见了个人影,伤都没好呢,乱跑个什么劲儿?”郝仁偶尔总是会抠着鼻子没趣的发个牢骚。
钟华赶紧焦急解释:“大人近来有太多事情要料理,您也知道官场上的应酬和门面功夫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料理完的,再加上大人近来来得频繁进宫,所以时间自然是紧了些,他说下个月得空了,定然回书院来给大家赔礼道谢。”
郝仁则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谢倒是不必了,你只叫他好好养伤别再瞎折腾便是,知道那一次他重伤,差点把我给吓死!”
不知何时,白诗翰突然从身后走出来补充一句:“吓死没有不知道,吓哭了倒是真的。”
郝仁脸上刷的一下红了,连忙扯着嗓子反驳:“喂!谁哭了!别乱说话!老子堂堂男子汉怎么会哭?”
见他这般抵死不承认,白诗翰也嗤笑一声不再跟他拗,只转而看向钟华,换了个话题问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位张公公又是何许人也?”
钟华答道:“他是圣上身边的心腹太监,据说已是贴身服侍了圣上十多年了。”
“心腹太监..”白诗翰似是想到了什么,蓦地收回了笑容,神色谨慎地道:“那么为何那位张公公会突然举荐锦桐兄弟?难道锦桐兄弟曾经与他有些私交?”
钟华顿了一下,如实答道:“据在下所知,在这之前,锦桐大人是从未与张公公有所往来的。”
白诗翰随即困惑着捏起下巴:“那这就奇怪了,这官场之中会有人无缘无故送人人情么?”
经他这么一说,钟华也开始低头思索起来:“这一点我也不甚明白,前几日锦桐大人特地抽空入宫去见了见那张公公,这两日还滞留在宫中,待他回来后,我们说不定能问上一问。”
白诗翰思忖着点点头:“如今人心难测,我们还是留一个心眼比较好。”
而恰巧正在此时,芊芊从走廊里经过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立马兴奋地停下脚步凑近来:“张公公?!可是说的张敏张公公?!”
三人不由得同时抬起头看向她。
“姑娘认识张公公?”钟华问道。
芊芊拼命的点头:“张公公可是我的大恩人!之前我能带着太子外逃出来都是多亏了张公公的打点呢!张公公可是好人!”
郝仁这才回想起来,芊芊似乎地方曾提到过这个人,不由得惊异一声:“原来你之前所说的那位张公公便是他?”
芊芊欣喜地答:“是啊!若是没有张公公,我跟太子陛下肯定就一命呜呼了,后来与张公公的人失散了,我还一直在想该如何与他取得联系呢。”
“是这样啊,那就是自己人咯?”郝仁松了口气,拍了拍白诗翰的肩膀:“哈哈!那就不用担心啦,白书生,你多虑啦。”
然而,白诗翰的面色上的担忧却依旧没能完全散去,只喃喃道:“或许真是我多心了.....”
几日后,锦桐也终得以从宫里回来,刚一回来便直接马不停蹄地亲自前往了东来书院一趟,这一次算是比较郑重其事的将几人皆召集来算是开了一个小型的会议。
其中参与的人员有芊芊、郝仁、白诗翰和钟华。
会议内容就是关于太子接下来的安排,首当其冲的则是锦桐转达这几日在宫中与张敏的商讨,据锦桐几日与张敏的接触来看,张敏的确是站在太子这边有意力保太子的。
而事实上再芊芊带着太子失踪之后,张敏也一直在找寻他们,可惜由于万贵妃势力太过庞大,因此让张敏有所顾忌,于是张敏便想要先斩除掉万贵妃的一些眼线和羽翼,首先就拿皇帝本就不甚待见的石亨来试手,没想到异常顺利,三言两语就使皇帝下令治了他的罪,张敏便顺势举荐了锦桐以此安插自己人来扳回局面,当然,在此之前张敏也是早就调查到了锦桐的背景以及太子陛下的下落,所以接下来就是准备如何与芊芊他们取得联系。
“张公公说,既然我等都是力保太子的人,便也就算是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如今应当里应外合,制定一个详尽周密的计划以对抗万贵妃的势力。”锦桐这样解释道。
郝仁啧啧地点点头:“说得有道理,那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办?”
“张公公说先让芊芊和太子暂住在你们这儿,由我暗中借锦衣卫的势力以保护太子的身份不被泄露。”
不想白诗翰却突然问道:“张公公既是皇上的心腹太监,那为何不直接一句话将太子的存在告知皇上,让皇上将太子迎回宫中,这样太子才更加安全不是么?”
然而锦桐却摇摇头:“宫中的权势斗争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样简单,若是局势未稳,即便能让太子安然的与皇上相认,也断然无法确保太子能够在宫中安然长大。”
芊芊赶紧插话:“对的对的!我就见过许多怀了孕的贵妃不是被人毒死就是被人故意害得流产,还有出生了不到几个月的小皇子也意外夭折,宫里实在是太危机四伏了!让人防不胜防啊!”
白诗翰神色又略沉了半分:“那这样说来,难不成还要等到太子在外头长大成人才行?”随后摇了摇头:“如此重大的责任我们恐怕承担不起吧?”
钟华跟着上前打圆场:“不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只要等到万贵妃的势力不再那么庞大,等到张公公将宫中的局势渐渐掌控了之后就行了呢?”
锦桐赞同着答:“说得不错,我觉得这件事情应当要从长计议,不能草率。”
见大家意见都这般一致,白诗翰不由得轻叹了口气,对上锦桐的目光:“所以说,你们当真是非常信任那位张公公了?”
这句反问倒是问得有些突兀,就连郝仁都感到了今天白诗翰似乎有些反常。
“那是自然。”锦桐理所当然的答。
郝仁感到了气氛似乎有些胶着,立马上前劝解道:“哎呀,想那么复杂干嘛?现在能多一个人帮我们就多一分希望嘛,后面的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啦。”
芊芊也赶紧环起白诗翰的手腕,亲昵着道:“白哥哥,张公公真的是好人,我向你保证!”
“对啊,如今张公公既已帮我们至此,定然是不用担心了。”钟华也附和着。
被他们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白诗翰也才终于妥协道:“好吧,那我也相信你们的判断。”语调却有些勉强的意味。
待会议散去,已是傍晚时分,
众人皆从后山的小木屋里走出来,郝仁将双手插在袖子里瞧着白诗翰离去的身影思忖了半响,最终还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白书生,今天你是怎么了?”郝仁跟着他行在后山的小路上,兀自随意的搭话道。
“没什么......”白诗翰举着灯笼超前探路,依旧满眼的忧心忡忡。
郝仁纳闷地挠了挠头:“我说你啊,为什么要怀疑那个张公公呢?那张公公既然帮助过芊芊逃跑,也举荐了锦桐任职,这就足以说明了他应该不是坏人呀!”
蓦然间,白诗翰停住了脚步,将灯笼微微举起照亮了他那胡子拉扎的面庞,一脸认真地道:“凡事总不能想得太过简单。”
郝仁被灯光照得微眯了下眼,挠了挠胸膛:“啥意思?”
白诗翰顿了一顿,随即深吸一口气:“那张公公言下之意虽是担心太子安危而暂时将太子滞留于宫外,可是若是换一个角度来解释,也很有可能是他不愿意这么快的将太子的存在告诉皇上。”
郝仁一愣:“不愿意?为什么?”
“你想想,他现在的意思是希望让太子暂时在外头安然成长,可是这个时间的跨度何其模糊,未来不确定的因素又何其之多,再往细想来,倘若那张公公一开始便不是以保护太子为目的,而是以圈禁太子最终达到钳制皇族为目的,那又当如何是好?”
郝仁震惊了:“圈禁?!不.....不是吧?!”
白诗翰认真地道:“想当年汉末晚唐,有多少年幼的皇帝被身边宦官所控制迫害,最终导致大权旁落、朝中动荡的?皇子这个身份可大可小,若是被歹人利用,可就是一颗能颠覆王朝的重要棋子。”
“这......”郝仁一下子哑了声,他还当真是没有白诗翰想得这么深远,即便是曾经在朝中为官之时,这些尔虞我诈的东西,他脑子里也从来都是自动屏蔽的,虽说这样想来白诗翰的话也颇有道理,可是这样的猜疑多少是令人有些不舒坦的。
郝仁只得干笑着拍拍头:“应该不会吧......你呀,也不要这样往坏处去揣测别人嘛,要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啦。”
白诗翰见他依旧如此说,也只得摇摇头轻叹口气:“谁叫我身边的都是些永远只会把人往善良美好方面幻想的家伙,所以就只有我能多留个心眼,去提防另外一些可能了。”
郝仁也搭上他的肩膀咧嘴一笑:“好啦好啦,就劳烦白书生多留给心眼给我们这些傻帽操心一下啦,不过小心凡事想太多以后容易变秃子。”
“得了吧你。”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总之嘛,人生在世,走一步算一步就好,想那么多累死自己多受罪不是?”
白诗翰叹了口气,朝前走去:“算了,我真是对牛弹琴。”
“喂..别这样嘛,喂!等等嘛!”郝仁赶忙追去。
就这样,二人行走与山间蜿蜒小路上,在你一言我一语中,渐渐引出了一片月色沉浸幽深,不可多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