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铸上了车,突然想到那个孙洪很可能在丧事现场。自己见了他的面怎么说呢?应不应该承认他是孙瑟候的儿子呢?如果自己叫不准,说话出了破绽怎么办?想想这事儿自己了解了很多人,唯一没有了解的却是孙瑟候老家的人。在老家,人们知不知道孙瑟候有这么个大儿子呢?想到这里,他就用手机拨通了孙水候弟弟孙海候的电话。
“亲家哥!你好。”听到他的声音,孙海候非常高兴。
“海候,你家里都好吗?”
“好好好,一切都好!”
“你妈妈身体怎么样?”
“妈妈身体很健康,就盼望抱重外孙子呢!喂,丽丽怀孕没有哇?”
“这事儿,我们说了也不算。我想,差不多了吧!”
“要是怀上了,一定先给家里报个喜啊!”
“一定一定。喂,海候,我给你说个事,你哥哥孙瑟候的事儿。你知道吗?”
“我刚刚听嫂子说的。看来,人心高了命不遂啊!如果他不听林工程师的话,去县里找那个老中医,不至于这么夭寿吧?”
“呵呵,这事儿,咱不说它了,我想问你,孙瑟候有没有个大儿子?”
“大儿子?他哪儿来的儿子?”
“可是,有个叫孙洪的人,自称是孙瑟候的大儿子,到关东来了。”
“什么,孙洪?是那个二毛子吧?”
“二毛子?怎么回事?”
“哦,亲家哥,你可能不知道吧,大哥与小霞嫂子结婚以前,与一个俄罗斯姑娘同居了一年,后来,他嫌这俄罗斯姑娘太风流,就与她分手了;后来,这个俄罗斯姑娘听说孙瑟候发了大财,曾经带了一个二毛子儿子来见大哥,说是要与大哥破镜重圆。可是,大哥没同意,更没认这个二毛子儿子。所以,我们家里人都称那个俄罗斯姑娘的儿子叫‘二毛子’,不承认他是孙家人。”
“为什么叫他二毛子?”
“因为,这小子名义上是中国人,可是他的相貌根本就不是中国人的样子,他还不信奉任何教义,吸毒、喝大酒……嗯,听说这小子很精明,当时,他见了大哥的面,一口一个‘爸爸’叫着,大哥一高兴,将自己运输公司的几辆‘大解放’送给了他们母子俩,才摆脱了他们的纠缠。”
“这小子后来干什么去了?”
“我听说,他假装是俄罗斯人,靠盗卖文物挣了不少钱。反正他不是个走正道的家伙。”
“可是,这小子手里有一张出生证明,证明孙瑟候是他父亲。”说着,李金铸掏出寻张出生证,念了上面的号码和接生医院,让孙海候记下来,到医院查一查。
“亲家哥,你让我查什么呀?”孙海候糊涂了。
“海候,你重点查一查,当时出生证上的孩子性别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这事儿对我很重要。”
“亲家哥,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孙海候满口答应了。
孙瑟候虽然平时做事不仗义,可是到底是一个知名的大富豪。李金铸的车子刚刚开到他家胡同口,就见沿路摆满了亲朋好友送来的花圈。接着,又听到他居住的院子里传来了悲痛的哭声。
车子停下来,花儿先去通报了一声,院子里响起了一阵鼓乐,这是关东丧礼的风俗,鼓乐是提示丧家,有重要亲友来吊唁了,主丧人要前去迎接,孝子贤孙们应该向吊唁者磕头致谢。
出来迎接李金铸的是身披孝衣的小霞。李金铸默默向她点点头,让花儿送上一万元的礼金。然后往院里走去。
一进院子,目前的情景让他惊呆了:
关东风俗,人死之后都是先将尸体送到殡仪馆冷冻起来,三天之后再去举行遗体告别火化仪式。为了迎接亲友悼念,家里搭个灵棚,挂个遗像就可以了。可是,现在,孙瑟候尸体却被停放到院落里的灵床上。这多亏是冬天,要是夏天,还不得将邻居们臭死?
“小霞,这尸体怎么不送到殡仪馆去呢?”李金铸见到这个情景,奇怪地问道。
“都是他!”听李金铸这一问,丽丽愤怒地将一支手指向了旁边的孙洪,“他胡说什么老家风俗要在家里停尸三天,就是不让我们往殡仪馆里送。”
“呃?”李金铸一看孙洪的样子,就猜出了几分。这小子在自己面前恭敬地称自己为长辈,可是,在这儿,却端着大儿子的臭架子,连继母和姐姐也不放到眼里。在丧事上,他一定是蛮横坚持了自己的主张,弄得小霞和丽丽左右为难。又想想刚才自己进来时,别人都是行礼、磕头,他这个讲究老家风俗的大儿子却仅仅将手往胸口一后,点点头了事。这哪儿是老丧礼大儿子的作派,分明是俄罗斯人的礼节,看来,这小子一定是个冒牌货了!
“孙洪!”听了丽丽的话,李金铸威严地喊了他一声。
“李叔叔!”听到李金铸喊自己,孙洪立刻恭敬地走过来。
“你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吗?”
“呃……”
“关东这个地方,人死后尸体是要送往殡仪馆的,你这么陈尸,是对亡者的不恭敬。再说,孙家老家那地方,现在也没有家里停尸的陋习了。何况这是城市?”
“好好好,既然李叔叔吩咐了,我马上联系殡仪馆寄放……”
孙瑟候的尸体盖了一床白布单,脸用烧纸蒙着,既然来了,李金铸恭敬地走向前去,揭开烧纸,想看老工友最后一眼,一见他满脸的血迹,忍不住流下泪,“哇”地哭出声来,他这一声哭,带得家人们也哭成了一团。
倒是花儿觉得这场面有些尴尬。她想,李金铸见到老工友的尸体哭几声不是不可以。可是,你是个董事长,公司最高级别的官员,不能失态啊!想到这儿,先去劝小霞,说道:“李董事长是以老工友身份来吊唁的。小霞阿姨你别哭了,请李董事长到屋子里说说话,商量一下丧事怎么办吧?”
小霞一听,觉得花儿说得有道理,连忙住了哭声,将李金铸领到自己屋子里。
“瑟候走了,作为老工友,儿女亲家,我很悲痛。可是,人固有一死,活着的人还要珍惜生命,把生活安排好。小霞,你要带头节哀。家里还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办?说吧!”
“谢谢金铸!”小霞也不客气,因为孙瑟候与李金铸年轻时曾经争夺过一个女人谈恋爱,她叫李金铸的名字习惯了,从来也不喊他“李董事长”。她想了想,问道:“瑟候走了,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我想问,瑟候哪些股分,我们娘儿俩能不能继承一半?”
“呵呵,按照法律,瑟候的财产是你们夫妻共有的。有一半财产本来就是你的。儿女们继承之前,先要给你划出一半。继承的部分,也有你和女儿的份儿,这些事儿,让律师处理吧!你不用操心。”李金铸刚刚学了点儿法律知识,马上就敢说话了。
“爸爸,那个孙洪,总是捣乱。我们应不应该起诉他?”丽丽听了李金铸的话,突然问道。
“呵呵,丽丽,这事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再了解了解情况。你别着急呀!嗯,今天是瑟候遇难第几天?”
“第五天。”小霞回答。
“嗯,明天是第六天,后天是‘一七’,我建议,后天就把尸体火化了吧。再找个墓地,入土为安嘛!”
“就照你说的办。”小霞马上答应了。
“小霞,你是瑟候的妻子,丧事儿怎么办?是由你来作主。他们是儿女,都应该听你的呀!”李金铸强调道。
“谢谢金铸,你不来这一趟,我还真有些发懵呢!”小霞由衷地感激道,“这几天,全累英杰一个人了。”
“李董事长本来要去北京的,听说了这事儿,特意赶回关东的。”花儿在一旁解释说。
“金铸,难得你这么仁义!”小霞说道,“孙瑟候那些弟弟,都说有些事儿来不了,这事儿,还真要靠你和英杰呢!”
“不客气。”李金铸知道小霞一家最担心的是孙洪闹事,就说道:“孙洪的事儿我已经开始调查了,有了结果我告诉你们。不过,不管结果如何,你们的遗产继承都会受到法律保护。再说,我也希望瑟候这些股份继续留在关东呢!”
看看没别的事情了,李金铸起身告辞,并答应参加后天的遗体告别仪式。来到院子里,他看到孙瑟候尸体已经被殡仪馆的车拉走,那个灵床的位置已经搭建了一个灵棚。孙瑟候的遗像挂在了灵棚里,这才放心地走开了。
回到办公室里,孙瑟候的弟弟孙海候电话就打过来了。他说:“那个孙洪哪儿是大哥的大儿子,他分明是个冒牌货,去关东诈遗产去了。”
“海候,你查实了?”
“查实了。”孙海候告诉他,接到他的电话,他就连忙乘坐一辆摩托去了县城医院,虽然事隔多年,但是那个接生的医生护士还能想起来这件事儿,因为,临产的是一位俄罗斯姑娘,她们的印象特别深;让她们印象更深的是,临产之前,待产的病房里同时来了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一个是中国人,一个是俄罗斯人。中国人自称是姑娘的丈夫,俄罗斯人自称是姑娘的表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