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金铸是咱们的老哥们儿。他对咱们工人感情深啊。”
“企业的发展前途更重要啊!”
“我看,两个人讲得都有道理。”
“再考虑考虑吧。”
厂部会议室里终于响起了雄壮的音乐声,代表们拿了自己的票,郑重地投在票箱里。
李金铸、孙瑟侯冷漠地看着一个个投票人从自己面前走过,不知道这些上帝在关乎他们命运的时刻做出了何种选择?然而,不论是赞成者,还是反对者,当人们经过他们面前时,他们都不得不礼貌地点点头,致以谢意。
计票室里,两台计算机反反复复运转了几个来回,出现的总是那个结果:李、孙二人的得票数相等。
“投票的总人数是单数啊,票数怎么会相等呢?”吴厂长拍着脑袋说。
“厂长啊,”陈调度提醒他,“有三个人弃权。剩余的人数不又是偶数了吗?”
“噢!”吴厂长这才明白,单数并不能解决票数相等的问题,“可是,这……这怎么办?”
“请示公司吧。”陈调度建议道。
“请示过了。公司要我们自己拿意见。”吴厂长发愁了。
“嗯……”看到吴厂长一筹莫展的样子,陈调度的脑袋也耷拉下来。可是,说来也巧,他低下头,眼珠子不经意地往桌子上一溜,压在玻璃板下面的《竞标规则》映入了他的眼帘。接着,有一条标了*号的附则一下子让他开了窍。
“参加竞标者,必须首先预缴二百万元押金,方可实施租赁……”
有了!陈调度眯着眼睛笑了笑,立刻把嘴附在了吴厂长的耳朵上。
“好好,这主意好。”吴厂长听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返回厂部小会议室,吴厂长开始宣布结果:“同志们,投票的结果很意外。经过反复计算,除去三位弃权的人。两位竞标者的得票数相等。”
“相等?这怎么办?”人们嘁嘁嚓嚓地议论起来。
“经过商议,决定这样确定竞标人选。”吴厂长一字一句,谨小慎微地宣告说,“根据我们招标的附加条件,竞标人要预缴二百万元的押金。因此,我们决定,从现在起,至明天八点,谁先缴上这二百万押金,谁就优先中标。”
“张工程师,快让大家到银行取款!”吴厂长刚刚说完,李金铸就疯了似地喊起来。
“大家听到了吧,赶快去银行取款。一会儿人家就关门了。”张工程师也着急地催促大家。
“哈……”看到这个场面,孙瑟侯开心地大笑起来。
他看到大家发楞,马上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支票,耀武扬威地对着众人晃了晃,大声说,“这是二百万元,我现在就缴。李金铸,你就别麻烦大家了!哈……”
“你!”看到孙瑟侯这样做,李金铸大叫了一声,气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伴奏音乐咚咚地响着,五光十色的彩灯旋转着闪个不停。
夜总会的歌舞包房里,吴厂长、孙瑟侯、陈调度和林工程师手持麦克风,与那些浓妆艳抹的舞女们疯狂地演唱起了卡拉OK:今天是个好日子。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孙瑟侯撑开了嗓子嚎着,心里乐得开了花。
二十几年了,他终于荣归故里般地回到昔日的工厂了。先不说即将到来的脸上的荣耀,帐目上的利润,就是走在厂院里听工人们喊他一声“孙总”,那种感觉就如欣赏到了天籁间的音乐,美妙且又动听。
李金铸家里,却是另一副景象。
张工程师、“老八级”和几个年轻人陪伴着他,发愁地吸起了烟。
“金铸,今天这个结局,并不证明我们输了。”张工程师劝告说,“不就是因为钱的事儿嘛!”
“张工程师,胜负对于我还倒在其次。最让我想不通的是……”李金铸掐灭了一支烟,脸色显得无比苦恼,“我在工厂里和大家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了。怎么竟有一半的职工代表投了孙瑟侯的票呢?是不是我真的不行了?”
“金铸啊,别多心。”张工程师宽慰着他说,“那些个年轻代表啊,不了解孙瑟侯的过去。他天花乱坠地说了那么一大套,把他们迷惑住了。”
“我看,那个吴厂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八级”气愤地说,“今天他那么做,分明是给孙瑟侯提供方便哪。他知道孙瑟侯的钱来得比咱们快。”
“李主任,你放心,我们车间里的年轻人,永远跟着你走!”听了张工程师和“老八级”的话,一个年轻人异常激动地站起来,慷慨激昂地表起了态,“明天开会时,我看他孙瑟侯怎么对待你。如果他敢让你下岗。我就号召青年团罢工。”
“对对对……我们团书记说得对!”几个年轻人拍手赞成了。
“好小子。”“老八级”扬了扬手,带头称赞起这位团书记来,“这就叫……倒驴不倒架!”
“别别别。千万别这样……”李金铸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金铸,我看这是个好办法。”张工程师赞同地看了团书记一眼,“明天,我也要看看孙瑟侯对你的态度。他胆敢对你大不敬。我就号召技术人员全部撤出来。看他能蹦哒几天?”
灿烂的阳光,照射在宽阔的厂院里。
工人们有的骑了自行车,有的骑了摩托,一辆接着一辆,缓缓驶入了工厂大门口。
工厂来了新的租赁者,大家总算是可以上班了。
不过,虽然是上了班,他们的心里并不托底。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位在他们心目中叱诧风云几十年的全国劳模,会如此甘心情愿地退出历史舞台吗?
广播喇叭响了起来,厂部反复地播送着会议通知:“装备车间各工段、各班组的负责人,请在九点之前准时到车间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