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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圆洲台里遇故知,合欢树下未了情


卞卞街市,有两颗参天古树,一个是位于城西南边的菩提树,宽三围,高十余丈,枝繁叶茂,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一个是位于城东北边的合欢树,同样,宽三围,高十余丈,枝繁叶茂,同样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这里,只说合欢树。

合欢树作为绿荫树,行道树,或栽植于庭园水塘池畔,都是极好的。不知是哪位有情人,于一百多年之前,栽下了这棵合欢树,以见证他们的夫妻恩爱之情。更或许没有人栽种,只是风吹来的一粒种子,或者一只鸟儿,将一根树枝衔来,埋于道旁,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

这合欢树,阴阳有别,被称为敏感性植物。花叶清奇,绿荫如伞,花似绒球,清香袭人。

因为,合欢树的叶子,日出而开,日落而合。待到晚上,叶子会闭合起来,两两相对,好似夫妻团聚,因此,成为百年好合的象征。这个,全天下的有情人都知道。

且说花义萼,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到这树下静坐,不为别的,只为亲眼瞅着这树的叶子,慢慢地闭合起来,感受一番那种奇妙的、迷人的奇观。

花义萼和弓主自从互换了容貌,由花大小姐变成了弓大小姐,花义萼的内心再没平复过。内心不曾平复的原因,一个是她不能像过去那样,过一位花义萼的生活。另一个是她自此告别了她的建材学院。

卞芙蓉也曾多次安慰过她:“一个女孩子,学那个有什么用呢。”卞芙蓉每次说这样的话,头上总会挨一巴掌。

花义萼想,她的爹爹花田是干陶瓷的,她作为他的女儿,女承父业,是天经地义的。况且,建材学院,还有范徐蕾,还有英子,还有小毛,还有她暗暗喜欢着的卫老师。

所有这一切,不是说舍弃就舍弃得下的。不过她想,她的面貌,总有一天能变回来的。

此时的建材学院,已是假期之中了。也不知道范徐蕾、英子和小毛都回去了吗,总之,她已经是回不到自己的家了。

伤感本不是花义萼的秉性。可是,事变人推,情非得已呀。

当然,这些,卞芙蓉是不知道的。

花义萼采了些合欢树上干裂的树皮及花,这些东西有安神解郁,活血止痛,开胃利气的功效。

花义萼往回走的时候,弓主也在卫老师的陪同下,离开建材学院,回到圆洲台。

按说,从建材学院到圆洲台并不远,乘公交车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但是,弓主却拖延了十天时间,才往家奔。

弓主回的是花田家,她必须回花田家。因为,她都已经顶替花义萼去了建材学院。

花田自是高兴,我的宝贝女儿,你总算回来了,为什么拖延了这么长时间,这要是到外国去念书,还不得在那里定居啊。

“电话里不都跟您说了吗,这次考试成绩不好,在学校里补习呢。”弓主分辩。“喏,卫老师,都是他在帮助我。”

花田看到如此好学的女儿,甚是欣慰。转脸握住卫夫刚的手,“谢谢你,卫老师。”

当卫夫刚握住花田公的手,知道这位就是卞卞街大名鼎鼎的花功第一人,竟然有些激动。

弓主说:“爹爹,您可得好好招待卫老师呀!”

“那是一定的。”说罢,吩咐小保姆出门买酒买菜。

花田看着卫老师,一表人材,又是大学老师,工作又好,一眼就看中了。特别是当花田公看到卫老师胸前戴着的一个豌豆的标志牌,更觉得特别,衬托出年轻人的那种朝气与活力。

只是,这个豌豆的标志牌,怎么看怎么像去年花义萼让他做的陶豌豆。

“这个,做工不错啊,跟花义萼的一模一样?义萼,你的陶豌豆呢?”

弓主正在整理行李,听到花田公在叫,跑过来看个究竟。

“你的陶豌豆呢?”

“陶……陶豌豆?”弓主不明白,什么陶豌豆。

“就是去年,你让我做的,陶豌豆。”

弓主一脸茫然,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陶豌豆,又不敢多言,怕说错了。“陶?啊,让我想想。”

“是不是这枚?”卫夫刚指着自己身上戴的陶豌豆。“你送给我的。”

“哦,你把它送给卫老师啦,怪不得我看着面熟。”

“啊,是是是,我……你看?嗨!”弓主顺水推舟。

“花伯伯,是不是很贵重?我把它还给花义萼。”

“不不不,一点也不贵重。”花田公推开,“我只是好奇一问。”

弓主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花义萼什么时候送了一个陶豌豆给卫老师。不过,看上去,那个陶豌豆,还挺可爱。

且说小保姆出门,顶头碰上了花义萼,花义萼问:“干什么去?”

“买酒买菜。”

“买酒买菜?招待谁?”

“花大小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男老师。花田公高兴,要喝酒。”

花义萼真想举起手把小保姆拍成一个肉饼,花义萼就站在她面前,她有眼不识泰山。

可是想想,这事也不能怨小保姆,她哪里知道来到花田家的是个冒牌货,假花义萼呢。她这个真正的花义萼已经变成了弓主的模样,小保姆怎能认得出来。

花义萼大步流星地走进家门。

花田公向花义萼招招手:“弓主啊,快看看谁来了?”

花义萼早就知道了,一点儿也不觉得稀奇。稀奇的是,当花义萼一步门里一步门外,一眼瞅见了卫夫刚,她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他?原来小保姆说的男老师就是他?”

弓主和花义萼见了面,四目相对,还未及说话,脸上已堆上尴尬的笑。弓主从花义萼的目光里,看懂了她的意思,她是在疑问,为什么卫老师跟她一起回来了。

“哟,一表人材的帅哥,”花义萼故意轻佻地说道,“道底是花大小姐,花香袭人,帅哥可要当心哟!”

这完全是昔日弓主的腔调呀。

弓主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不说,又瞅着花义萼的样子难受。

花义萼一眼瞅见卫夫刚胸前的那粒陶豌豆标志。

“豌豆偷熟呀!”花义萼上前拽了拽小豌豆。

卫夫刚一头雾水,他弄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说话怎么拈花带刺。

弓主脸上勉强堆上笑,说:“我的一个朋友。”

“错了,是闺蜜。”

卫夫刚立刻现出和暖的神色,也有所悟,难怪说话这么随便呢。既是闺蜜,想必关系不同一般。

“你这个标志,让我想起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花义萼说。

“哦?”

这个故事有点儿长。

说的是一个叫浪猴的年轻人。

因为,浪猴爹在外乡教书,每逢收麦的季节,浪猴娘就叫浪猴到姥娘家喊他舅打把手碾场。

姥娘家离寨子十几里地。翻过一条小河沟,穿过一片乱葬坟,沿着大水渠直往岗上走,便是姥娘家。

在豌豆偷熟的叫声里,姥娘正和一个不相熟的女孩坐在当院桨布——就是拿破布条蘸了玉米面糊在门板上,一层层沾牢,晒干了,揭下来,纳千层底儿。

女孩看见浪猴来,笑笑,露出一对浅浅的小酒窝:“三奶,恁家来客了。”

听谈话知道那女孩叫花蔷。看她样子,瘦瘦气气的,穿着花格子布衫,梳着两条短辫子,一对大眼会说话哩。

她扑闪扑闪看浪猴,垂下眼睑对姥娘说:“三奶,俺先回了,晌午饭后再给恁打把手。”说罢一转身竟走掉了。

舅舅出门还没回,浪猴一等便是三天。那几天,花蔷每天都来帮姥娘桨布。相与的熟了,也说一句两句话。

一天桨完布,花蔷就喊浪猴一起往岗上采马食菜。岗上在一片桐树林的后面,据说,那里常出狼,浪猴担着心,花蔷却笑,一路领先往前走,岗上不听狼嚎,“豌豆偷熟”却多,一声两声叫着远去了。

马食菜也多,一大片一大片地连着生,肥嫩得很。乡里人管会开花的马食菜叫洋马食菜,不会开花的叫马食菜。浪猴专拣会开花的采。花蔷便笑:“开花的好看不中吃。”

浪猴听着她的话,看着她那瘦瘦气气的身条儿,不知为何,心中竟涌出一种异样感觉,麻酥酥的,袭得身体直发颤。

浪猴故意不听她的,只管采了一篮子带花的马食菜。老娘说,洋马食菜不中吃。结果,姥娘没给摊煎饼。

那晚的马食菜煎饼,是花蔷送来的。

——厚厚的,软香,蘸了蒜汁,浪猴狼吞虎咽,不记得那晚吃了多少马食菜煎饼,只记得,花蔷始终依了门槛,用手背掩了嘴看着浪猴笑呀笑,煤油灯光呵,就在春暮的风里,一晕一晕地在她身上晃……

后来,高中毕业那年,舅舅说,花蔷打麦时右胳膊被打麦机榨断了。

再后来,姥娘说:“唉,那个闺女,几年前就死掉了,真可怜。”

…………

弓主把花义萼拉到很远,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花蔷,想说浪猴,还想说豌豆偷熟。”

“你不愿意成为弓主,难道,我愿意成为花义萼吗?”

卫夫刚赶来的时候,她们两个正争论得面红耳赤。卫夫刚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何要躲得远远地。

不过,他还是被刚才花义萼讲的,豌豆偷熟的,忧伤的爱情故事,深深地打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