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仔急急火火地挂掉了电话。卞芙蓉再打过去,一直是盲音。
卞芙蓉立刻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当天晚上,就赶回大中华陶瓷博物馆。
大中华陶瓷博物馆自建成后,只举行了一次开馆仪式,另外,就是一些领导到此一游。至今,还没有不请自到的人呢。
那次开业仪式,的确光彩,光彩得都让人觉得这大中华陶瓷博物馆,绝对能和国家历史博物馆相提并论。那,那个场景,那个档次,直让人感觉晕晕乎乎,想不飘起来都不行啊。
可是,时过景迁,风光也就是一阵子。现在的大中华陶瓷博物馆,仿佛一位过气的影星,死气沉沉,无人问津。
太阳当头照耀,绿化带上的植被也无精打采,都要睡过去了。
四个小保安晕头晃脑,因为没啥事情,天天喝个小酒,打打扑克,打发时日。如果跟别人一说,这样的工作方式,是在飙老板的大华建材,整个卞卞街,都没有人相信。飙老板岂能容忍手下人这样懒散吗?早就发飙了,非把他砸烂了不可。
只是,大中华陶瓷博物馆只是一个展馆,并非效益单位,平时,飙老板是不来的。各级领导们也都坐在他们的空调室里,享受他们的清凉与安逸,更懒得出门。哪还有到访大中华陶瓷博物馆的。
盛夏时节,天气也太热了嘛,没有办法。
真有来访者,不是三流文艺女青年,就是怀揣弯刀的匪徒。除此之外,再无第三种人。
卞芙蓉带领四个保安,把整个大中华陶瓷博物馆检查了一遍,连个鸟都没有,更别说人啦。气得卞芙蓉在良仔的脖子上狠狠地拍了两巴掌。良仔一缩脖子,伸手一摸,火辣辣地疼。
“我对工作负责,也遭打?”
“负责个头,搞不清状况,就乱咋呼。”
“谎报军情,该打。”另外的队员也跟着起哄。
良仔到一边反省去了。
卞芙蓉再不能回花公寓所,去到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一宿吧。
夜深人静的博物馆,连一丝虫鸣都没有啊。新做的草坪,看上去整齐划一,可是,没有鸟叫,没有虫鸣,更没有翻飞的蜻蜓和漂亮的蝴蝶。一句话,没有生物,没有生趣。
尽管空调打得已经很冷,没了躁热的感觉,卞芙蓉还是睡不着觉。
回想起刚才和花义萼在一起的情形,花义萼说的那些话,不得不让他产生一种危机感。他要怎样才能瞒得住她,瞒得住自己一个线人的秘密。
“这个鬼精的丫头。”
卞芙蓉现在还说不上来,他对她的爱,该怎样界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也许,那仅仅是一种喜欢。也许,是另一种利诱……为了大花功的攀附。不管是那一种,卞芙蓉都觉得,他不能再做伤害她的事情了。
不过还好,从现在起,他已经不是线人了。因为,范敬已经跟帅大老爷彻底决裂,他也就随之跟着鸟兽散。因为,他们的这种雇佣模式,都是单线操作,他的上线不存在了,他也就不存在了。不过这样也好,彻底摆脱了,他想找这样一个机会还找不到呢。
只是可惜了范敬。哎,倒霉的范敬哟。
卞芙蓉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突然,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帅大老爷让他拿的东西,会不会是这只蛋壳陶,它可是荷花仙姑生前用七七四十九天时间制作而成的。有关蛋壳陶的传闻,卞芙蓉略知一些,只是不甚明了而已。卞芙蓉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瞧我这个脑袋,还是个脑袋吗。”
就这智商,也能做一名线人。卞芙蓉暗骂自己的浑。
想到这里,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他突然想去地下室,瞧瞧那个保险箱。他还从来没去瞧一瞧,这可是飙老板亲自交待的,是他的主要任务啊。可是,自从到博物馆,他还真没去过地下室。如果真有不测,该如何交待。
于是,卞芙蓉迫不及待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一个人悄悄地出了办公室,往地下室走去。
场馆里很暗,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本来他想开灯来着,可是,这地儿不熟,他没来过嘛,摸了两把没摸到,干脆掏出手机,借着手机电池的光亮,摸索前进。
“这鬼地方,有什么好来的,别说晚上,就是白天,曲里拐弯,也难寻啊。”
好不容易摸索到盛放保险柜的那扇房门,掏出了钥匙。
地下室里很静,卞芙蓉每迈出一个脚步,好似都能惊起一个人的睡梦。
他有些激动,觉得此刻他像极了一个勇士,一个江洋大盗的范儿。想想这些画面吧:暗黑的夜,寂静无人的豪华场馆,盛放宝物的地下室,沉稳而熟练地打开锁孔……
当卞芙蓉做着这些动作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另一个人也悄悄地跟了上来,并且,手里的一根三尺木棍已经慢慢地举过头顶。
随着地下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直躲在门边的那个人猛然用力,三尺木棍从高处迅速落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卞芙蓉的后脑勺上。卞芙蓉一声没吭,扑通倒在了地上。
……
那人异常兴奋,也异常紧张,上前摸了摸倒在地上的卞芙蓉,一动不动,估计已经不人事。于是,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根绳索,把卞芙蓉的双手并在一起,绑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奋力架起卞芙蓉,走出地下室。
黑暗中,这个人架着昏迷过去的卞芙蓉,直奔办公室而来。
现在,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因为,他抓住了一个盗贼。他给卞芙蓉打电话告诉他,博物馆来了盗贼,卞芙蓉还不信,还把他的脖子拍得火辣辣地疼。如今,盗贼终于被他蹲守到了,他能不乐吗?这回,看卞芙蓉怎么对他说。
这个架着卞芙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良仔。
委屈之余,他不甘心,他要独自蹲守,抓住那个闯入博物馆的人,让他们瞧瞧,他并非搞不清状况,并非乱咋呼。
卞芙蓉的办公室的门半敞着,良仔踉踉跄跄,一脚尖踢开半掩的房门,然后,肩膀向上抬,将卞芙蓉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这时候,另一名值勤的保安听到了响动,跑了过来。问:“良仔,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把这个闯入博物馆的盗贼给逮着了。”
“吹吧你就,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盗贼。我看,你的脖子上又想挨一巴掌了。”
“不信,现在就让你瞧瞧,看你信不信。”
说着,良仔打开了办公室的灯光。看到那个弯曲着身子,头朝下,趴在地上的盗贼。良仔一脚把他踢翻过来。
“看看吧。”良仔双手叉着腰。
那队员大叫一声。“良仔,是卞芙蓉。”
此时,卞芙蓉也苏醒过来了,扭动了一下身子,头脑中的意识一点一点地恢复。
“卞芙蓉?”良仔的脑袋嗡地一声。
“怎么是他?他怎么会在地下室?”
卞芙蓉从地上坐起来,瞪眼看着两名队员。
两个人战战兢兢,望着卞芙蓉。
“是他。”那名值班的队员用手一指良仔。
“不对。”良仔辩解道。“啊也对,是我。”
“我被人打了一下子,打昏了。”
“对,你被人打了一下,打昏了,是我把你背回来的。”
良仔结结巴巴地说。
“不对,是我把你打了一下,你昏过去了。然后我又把你……”
“把我背了回来?”
良仔使劲点点头。
“你把我打了一下?你为什么打我?”
卞芙蓉抬起一脚,把良仔踢翻在地。
良仔爬起来,扑通跪在地上。“大哥,我,我错了,我浑蛋,我把你当成了盗贼……”
卞芙蓉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哈哈大笑,直笑得眉宇颤动。
……暗黑的夜,寂静无人的豪华场馆,盛放宝物的地下室,沉稳而熟练地打开了锁孔……所有这一切,不就是一个盗贼伺机作案的情景吗?
“良仔,起来。”
“大哥,我不能起,我有罪。”
“起来吧,你没有罪。”
“真的?”
“真的。”
良仔慢慢地站直身子。“真的不怪罪我了?”
良仔上前摸了摸卞芙蓉的后脑勺。“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儿,别说一棍子,就是十棍子,也吃得消。”
良仔嘿嘿地笑着。问:“深更半夜地,你去那里干啥?”
卞芙蓉说:“不放心,去查看一下,没想到……”
“嘿嘿,我也没想到……”
良仔和那名队员回去了。
虚惊一场。
卞芙蓉摸了摸后脑勺,还隐隐约约的有些疼痛。这个良仔,下手竟然这么狠。
他倒了一杯水,喝下去,给自己压压惊。心里想着,帅大老爷和飙老板为什么都对这个蛋壳陶如此感兴趣,帅大老爷知道蛋壳陶已经到了飙老板手里了吗?以他的神通,他不会不知道吧。
难道,这个蛋壳陶真的有那么金贵吗?花田公为啥又舍得把它捐给大中花陶瓷博物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