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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龙腾虎跃(2)


  这样,在左、右丞相的极力推荐下,刘玄的心思开始活动了。

  但他还是有顾虑的,担心刘秀脱离了控制,不但会玩砸了自己在河北布下的这一盘棋,还会记恨杀兄之仇,跟自己对着干。

  针对这一点,曹竟只说了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全部疑虑。

  曹竟说:“刘秀的妻小都在宛城,他敢有二心?”

  刘秀那副憨憨的神态立刻浮现在刘玄的脑海,刘玄笑了,点点头,同意让刘秀去河北做宣慰工作。

  不过,刘玄还是耍了个花枪,只给了刘秀一个“破虏将军代行大司马事”的空头官衔和宣慰节仗,没提供一兵一卒。

  他的用意是,刘秀真能单枪匹马替我招抚了河北最好,如果不行,就让河北的乱兵将他杀死,算是帮我铲除掉这个后患。

  面对刘玄的刁难,刘秀并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喜出望外。

  刘秀强烈地感觉到,只要能出使河北,摆脱刘玄的禁锢,属于自己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终于动身启程了,跟随刘秀北漂的只有冯异、铫期、王霸、祭遵、臧宫、坚镡等二十多个死党。

  刘秀打下颖川独立成部,手下的亲随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但大家都很清楚,现在的河北,形势错综复杂,北有中山外患,东面的赤眉大军正闹得不可开交,内有铜马、青犊、五幡、五校、尤来、大枪、大彤、高湖等数十支势力正在互相搏杀,规模高达上百万人,而燕赵大地上的各路太守一个个拥兵自重,以求自保。号称“破虏将军代行大司马事”的刘秀手上并没有调动一兵一卒之权,只有一根束着三重牦牛尾的节旄,凭这,就想招安河北?

  算了吧,你去你的,恕不奉陪。

  大家纷纷变换门庭,百般推托,拒绝同行。

  刘秀的心为之一凉,但顾不上太多,匆匆踏上扁舟,持节渡河,一路向北。

  十月初冬,万物肃杀,河水冰冷。

  刘秀一直不说话。

  刘秀不说话,船上众人也不敢多嘴,大家一起凝视着浑浊的河水奔腾不息东去,气氛异常沉重。

  终于登上了对岸,刘秀用力跺了跺脚下的泥土,对着离他最近的王霸大叫道:“颍川从我者皆逝,而子独留,始验疾风知劲草。”(友情提示:成语“疾风劲草”即出此处)

  呼喝虽然让人精神振奋,可是想想这糟糕的现实,不免让人沮丧。

  所谓招抚河北,说白了就是要刘秀单凭三寸不烂之舌去忽悠河北各路地方势力,让他们自动放弃武装,纳入到刘玄更始朝廷的编制中。

  这简单是空手套白狼!

  天下还有比这更难的事吗?

  事实也是如此,刘秀到了河北,一连走过了几个城市,都毫无例外地受到了冷遇。

  人家一看你既没兵又没钱,先不说会不会怀疑你的身份,就说刘秀背后的集团——刘玄更始集团,林子这么大,鸟儿多的是!你刘玄更始政权就一定是天下唯一的大集团了吗?不轰你走就不错了,还想要我们投奔你?

  刘秀郁闷极了。

  晚上在客馆投宿,怎么也睡不着。

  想着这茫茫然的未来,愁死了。

  有时候,想起了大哥,泪洒枕席。

  负责刘秀起居的是冯异。

  冯异细心,知道刘秀的心事,安慰他说:“天下为王莽所荼苦,痛苦不堪,人心思念汉室,希望刘氏宗室中有人能挺身而出,拯救民众于水火之中。刘玄虽称天子,手下的将领却横行暴虐,祸害一方,百姓失望,无所依载。这正是你推善政、施恩德的大好时机啊。”

  刘秀透过泪光,惊奇地看着冯异。

  冯异继续说:“要知道,正是有了桀、纣之乱,才凸显了汤、武的大功;人久饥渴,易为充饱。唯今之计,应该赶快分派官员,巡视郡县,赈济灾民,处理冤案,广施恩德,招揽人心。也唯其这样,我们才能够打开局面啊!”

  好一句“正是有了桀、纣之乱,才凸显了汤、武的大功;人久饥渴,易为充饱!”

  刘秀怦然心动,似乎,又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接下来,刘秀改变了工作思路,刚入邯郸城,就命冯异、铫期二人带着宣慰榜文到各郡的属县,对监狱中的囚徒登记造册,审理冤案,将那些由于冒犯苛刑峻法而蒙冤入狱的囚犯全部释放。又开仓赈济灾民,拿出钱来慰问抚恤那些孤苦无依的穷苦人。

  刘秀还张榜公布,对于过去那些犯法逃亡的人,凡是到官府自首的,一律赦免,不再追究。

  工作立刻有了成效,邯郸城里“吏民喜悦,争持牛酒迎劳”。

  刘秀大受鼓舞,放开手脚,所过郡县,考察官吏,与各级官员倾心交谈,根据能力的大小任用或罢免,登记在册囚徒,公平审理诉讼刑狱,废除王莽残酷的政令,恢复汉朝官名制度,收获了不少民心。

  冯异和铫期秘密做了一个调查,他们把品秩在二千石以上的高级官吏名单全部列出,暗中造访,串联起河北愿意归附刘秀的地方高级官员,上报给了刘秀。

  刘秀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4.来了个不速之客

  连续几个月的努力到底没有白费。

  刘秀以自己的信义和恩德征服了很多人,不断有人公开或半公开地来投奔、归附于他。

  比如说,骑都尉宋子人耿纯,自从见了刘秀一面,就被刘秀雍容华贵的气度折服,再看到刘秀官属带领的军队法令制度与众不同,就主动跟刘秀套近乎。

  还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此人姓邓,名禹,字仲华,南阳新野人,是个早熟型的少年英才,史称其“年十三,能诵诗”。

  当年刘秀到长安游学,邓禹也在长安,两人是同学。邓禹有一双过人的慧眼,识人、知人,总觉得刘秀不是寻常之辈,倾心结交。

  刘玄登位,也听说了邓禹的贤名,多次派人上门请他到宛城去做官。

  而在邓禹的眼中,刘玄只是一个庸碌无为之主,岂肯屈从?他断然拒绝了刘玄的邀请,闭门读书,足不出户。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他听到刘秀独领“破虏将军代行大司马事”到河北做宣慰工作,料定刘秀到了急需用人之际,于是从家中动身,步行赶往河北,拄着拐杖乘船渡过黄河,一路历经艰辛,辗转了无数座城市,终于在邺城追上了刘秀。

  刘秀看到了邓禹,顿感如虎添翼,高兴万分。

  他抱着邓禹说:“刘秀得蒙朝廷专派,来河北做宣慰招抚工作,你不远千里来找我,非常感谢。你这么做,是想讨份差使做吗?”

  邓禹淡淡一笑,说:“做官并不是我平生之愿。”

  刘秀的笑容凝固,惊奇地问:“请问你的平生之愿是什么呢?”

  邓禹正色答道:“我平生之愿就是追随在明公您的左右,努力建得尺寸之功,将来明公威德加于四海,我的名字能跟着您的不朽业绩永垂于竹简之上。”

  刘秀大感欣慰,用力捶着邓禹的肩头,哈哈大笑,将他留下,晚上住在一起,抵足长谈,一起讨论天下大事。

  邓禹说:“更始帝刘玄现在正紧锣密鼓地策划着迁都长安,长安虽称表里山河,有金汤之固。而崤山以东一带的形势尚未明朗,赤眉、青犊等流民军,动辄就能够聚集数万之众,声威赫赫。长安的三辅地区,同样有很多心怀异志的人,他们往往借助流民军的力量假号称帝。刘玄自起事以来少有挫折,朝中大事都由身边的权臣决断,这些权臣偏偏就是一些平庸之辈,起兵造反志在钱财,很多行动纯粹是意气用事,贪图一时之快,不是忠良明智之士,缺乏深谋远虑,难以复兴汉室、安定百姓。现在四方分崩离析,形势洞若观火。明公您虽有建籓之功,犹以不能建功立业为忧。而今之计,不如广招贤才,收揽英雄,安抚民心,建立高祖那样的大业,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以明公之才操劳天下,依我看来,区区九州天下,不足定也!”

  一席话,正说到了刘秀的心坎上,欢喜不尽,将邓禹视为肱股之臣。

  耿纯、邓禹之外,还有一位文武双全的牛人,也在这时候投奔刘秀。

  该牛人姓贾名复,字君文,南阳冠军县人。

  贾复少年习文,专攻《尚书》。

  他勤学好问,才学过人,惊动了舞阴县一个名师,该名师对自己的门人赞道:“贾君文的容貌志气如此,又勤苦学习,有将相之器。”

  时逢乱世,很多读书人没法清静读书,学业中断。

  贾复也一样。

  他弃文入仕,在王莽政府做一名小小的县掾,专门负责到河东运盐。

  有一次,遇上了盗贼,同行的十多人都弃盐车而不顾,四下逃命。

  贾复一介文士,拔剑而起,手杀数人,惊散盗贼,将盐车一辆不少地押运回县衙,人们始知其武勇的一面。

  下江兵、新市兵横行南阳,被义军弄丢了官职的贾复聚集了几百人,在羽山自称将军,后又入刘玄更始集团混过一段日子。

  听说刘秀在河北招贤纳士,便前来投奔。

  刘秀见到贾复,大喜,称他是将帅之器,任其破虏将军督察盗贼之职。

  贾复骑来的马又瘦又小,刘秀立刻命人将自己车驾的马分了一匹赏赐给他。

  有人抱怨刘秀说,真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贾复何德何能,刚来就担任这样的要职,恐怕难以服众,请求改任补鄗尉的职位。

  刘秀笑着说:“算了吧你,贾督有击敌千里的威风,刚刚任他职务,不能擅自更改。”

  从这一天开始,贾复和邓禹成了刘秀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后并称开国双雄。

  除了邓禹、贾复外,来投奔刘秀的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此人属另类枭雄。

  之所以说其是枭雄,是因为他好奇门异术,仗义行侠于赵、魏一带,多结交列强、豪杰,好打抱不平,且有一颗唯恐天下不乱之心。

  而说他另类,是因为他向刘秀进献了一条耸动天下的大计。

  本来,刘玄更始政权东取洛阳,西定长安,声威大振,群雄归心,就连盘踞在青州号称八十万的赤眉军也甘愿臣服。赤眉军首领樊崇就亲自领了二十多名高级头目到洛阳献表请降。但刘玄更始朝廷目中无人,只将他们封为列侯,徒有虚爵,并无封地。这就严重地伤害了樊崇等人的自尊心!

  要知道,王莽当年为了招降赤眉军,就开出封王,割青、徐二州为世袭封地的价位。

  刘玄小儿居然拿豆包不当干粮,认为樊崇等人不过都是些过气人物,只是简单敷衍应付了一下,就不加理会了。

  恼羞成怒的樊崇等人趁刘玄更始朝廷忙着迁都长安之际,溜了。

  他们竟又重新纠合起分散在濮阳的三十余万赤眉军。

  虽然较之前的八十万少了一大半,但仍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强大武装。

  可以说,赤眉军的去向将会影响天下的走势。

  有了之前荼毒青、徐二州的先例,与赤眉军仅一河之隔的河北地区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担心赤眉军会渡过黄河,蹂躏河北。

  刘秀是河北地区名义上的最高长官,面对赤眉军的潜在威胁,坐立不安,却又有心无力,只能听天由命。

  这位枭雄就针对这点,献出了一条可以除掉赤眉军的妙计。

  他对刘秀说,赤眉军不识兵法,在濮阳临河而居,我们只要在上游的列人县境内掘开黄河河堤,以河水灌入,赤眉军就算有百万之众,也都全部喂了王八。

  好一条妙计,不,是好一条毒计!

  刘秀听得寒毛倒竖,毛骨悚然。

  要知道,黄河河堤一旦掘开,河水汹涌,人力再无从控制,黄河以南广大地区将成为一片泽国,遭殃的不单单是赤眉军,更有千千万万的无辜生命!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刘秀岂能去干?

  刘秀断然不从。

  来人乘兴而来,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而去。

  说起来,这人也是刘秀的远房亲戚,他和刘秀一样,都是汉景帝刘启那一脉传下来的,名叫刘林,是原赵缪王的儿子。

  他走后,刘秀给他的评语是:心术不正!

  刘秀没有料到,就是这个心术不正的刘林,因为自己的一时之仁,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正是这场风暴,使得河北大地动荡不安,无数生命化为飞灰。

  5.王郎的传说

  也许,在刘林看来,刘秀是个有妇人之仁的小人物,不足成大事。

  其实他并不知道,刘秀拒绝掘堤,除了不愿伤及无辜外,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刘秀通过分析,觉得赤眉军入侵河北的可能性并不大,要知道,河北流民众多,各种地方势力盘根错节,赤眉军贸然而来,既无厚利,又容易遭到围攻,属于自讨苦吃,应该不会趟入这滩浑水。而樊崇归降洛阳,却没得到期待中的礼遇,势必恼羞成怒,怀恨在心,图谋报复。所以,他们应该是在磨刀洗剑,准备进攻南阳、洛阳。而且,南阳、洛阳属富庶之地,钱粮众多,一旦拿下,替自己出气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可以解决几十万之众的军粮问题。所以,赤眉军是不会入侵河北的。

  用水去淹赤眉军,就等于玩火,惹火上身,自寻死路。

  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河北积蓄力量,坐看赤眉军和刘玄更始政权二虎相争,等他们两败俱伤了,再从容地收拾残局,收渔翁之利。

  刘秀的算盘打得不错。

  可他始料不及的是,除了赤眉军和刘玄更始政权外,刘林还给他找来了第三个强大的敌人——王郎!

  王郎是赵国邯郸人,平时以占卜看相为业,知晓天文历法。

  上文说了,刘林为人好奇术,爱好算命一类的东西,所以和王郎是朋友。

  王郎常对人说:“河北有天子气。”

  有人问他,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他总是笑而不答。

  可是,有一天,他终于把答案揭晓了。

  然而,当他把答案揭晓的那一瞬间,世界凝固了!

  这个答案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那天,刘林从刘秀那儿回来,找老朋友王郎喝酒,发牢骚,说,您老说河北有天子气,我以为指的是能在昆阳力破百万大军的刘秀,其实不是,绝不是!

  王郎喝着小酒,眯着小眼,看着激动万分的刘林,不急着说话。

  等刘林发泄完了,累了,醉了,困了,他才徐徐说了一句,我说的天子气不在其他任何人的身上,而在我,我自己身上。

  什么?你的身上?

  刘林酒醒了一半,瞪着眼,问王郎,你什么意思?

  王郎又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酒,不慌不忙地说,实不相瞒,我本不姓王,而是跟你一样,姓刘。

  姓刘?

  姓刘,我叫刘子舆。

  刘子舆?

  刘林当场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