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官场 > 大地主全文阅读 > 第63章 易主(2)

第63章 易主(2)


重阳将近,除了三点会兴义堂的弟兄,向南风还拉拢了不少道上的人,想尽量召集能够一同起事的人马。那时候李铁柱跟着他练了一段时间的拳脚,身手大有长进,所以他也看上了李铁柱,他觉得李铁柱性子里就是个玩世不恭的人,这样的人最适合拉来当起事的弟兄。

向南风带着一帮集结起来的弟兄秘密前往广州城之前,对李铁柱说:“小柱子,省城有大热闹,要不要一块去玩玩?”

李铁柱很是兴奋,说:“有得玩当然去!而且还是省城呢,我老早就想去了。”

向南风提醒他,说:“可是,我们这次是去玩命的。”

李铁柱不想被向南风看扁了,说:“玩命就玩命!有什么事是我李铁柱怕的。”

李铁柱其实并不想玩命,他倒是想着天真,反正能跟向南风进了省城就好,到时候向南风要去玩命了,大不了自己偷偷溜掉。

但是,让李铁柱大为遗憾的是,他只是跟向南风跑到广州城郊蹭了几把,一大帮人就灰溜溜地各自散掉了。

重阳节前夜,向南风与各路弟兄在广州城外汇集,等待信号攻进广州城。

直到那时,李铁柱看见向南风的弟兄个个手里提着刀,才知道他们是真来玩命的,心里顿时打起了退堂鼓。他爱凑热闹,想进广州城瞧一瞧,但他不想跟向南风进去杀人。

李铁柱这才想起雅致娘是真的对自己好。雅姿娘一知道李铁柱要跟着向南风进广州城,便直接知道向南风说事:“小柱仔不是闹事的料,你干嘛拉扯上他。”

向南风:“得让他见见世面啊,不经历点世事,以后能干什么大事。”

被向南风这么一说,李铁柱不想在雅姿娘面前显窝囊,更是执意要进城。

让所有的人都想不到,孙文发起的广州起义泄密了。

重阳节当日,向南风等弟兄没有收到进城的信号。进城关隘有官军戒备,他们不敢贸然强行。

那日,省缉捕统带李家焯发现市面上外地人突然大增,行迹可疑,还听说可能是要造反,当即加强防范。

孙文更是接到香港的消息,说是枪械不能按期到达。孙文带领的各路起义志士知道事情泄露了,连忙分散各路人马。

向南风接到消息,也只好带着弟兄赶回惠州,并在半路分散人马。

随后不久,黄克强带着百来人的敢死队攻打了两广总督衙门的事轰轰烈烈地传开了。虽然这次起事告败,许多革命党人阵亡,黄克强右手负伤,断去两指,还是让向南风内心大震。他没有毅然冲进广州城,与敢死队汇合,甚感羞愧。黄兴一介书生尚且如此,他向南风堂堂一介武夫,竟然在紧要关头带人撤离,他甚至羞于在弟兄们面前提起广州起事。但有远见的党人也告诉他,他向南风带弟兄们撤退是对的,眼见失败的事,何必再让弟兄伤亡。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暂时的撤离,是为了蓄积力量,等待好时机再打天下。向南风虽然认同这种说法,但心里久久不是滋味。

为此,李铁柱一度对向南风的起义之事甚为鄙夷,说他们闹半天光打雷不下雨。不过,自此,李铁柱也知道了向南风心里装的东西有多大,他可是连省府都敢打的人。所以,李铁柱在心里开始对向南风有所忌讳,甚至想对他敬而远之。

孙文自从上书李鸿章失败之后,跟革命志士在香港创立兴中会,并规定以“振兴中华,维持国体”为宗旨。在入会秘密誓词中,提出了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合众政府”。

据说,他们还修订了兴中会的章程,修订后的章程竟然公开抨击清王朝政治不修,纲维败坏,朝廷则鬻爵卖官,公行贿赂;官府则剥民刮地,暴过虎狼。因而造成全国盗贼横行,饥馑交集,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那时候的孙文坚信,不打倒清朝政府,中国就没有前途。他一直在海外为发动革命而奔走,并且认为在广东发动起义为首善。

年轻时候的孙文,曾结识一位叫郑士良的同窗,乃惠州府归善人士。

郑士良是洪门中人,他为了跟孙文起义,联络广州、花县、英德、清远等地的洪门会党,以备起义。

向南风也是收到起义的消息,才带着几百号兄弟赶去广州城。

孙文本想发动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以图一步步实现创立合众政府的愿望,不料起义还没发动就因为事泄而流产。

这起一时轰动广东内外的起义,即告失败。

起义志士陆皓东被捕后,被押到南海县县衙,县令李征庸亲自审讯。他遭受严刑拷打,却没有供出同党,终和朱贵全、丘四三人一起被绑赴刑场杀死。

这事,最让惠州府五乡四里的乡民感到惊讶和好奇的,是孙文被列在清廷缉捕名单的最前头,赏银竟然高达花红银一千两。

平民百姓哪里想得明白,孙文的一个脑袋竟然如此值钱!那时,惠州的乡民还听说,孙文与陈少白、郑士良会合后,已搭船前往倭寇国,摆脱了清廷的追捕。孙文竟然跑去大败清廷的倭寇国,惠州四方八面的乡民大为不解。

光绪二十六年的大年初五,午后,李铁柱连人带马来到沙塘溪边,船公看了他几眼,觉得他面熟,但又想不起是谁。李铁柱一副无视万物的模样,让船公连一句话都不想搭理他。

李铁柱搭渡过了沙塘溪,来到渡头滩。一别五年,眼前的溪水,坝上一齐排的树木,还有那条他奔跑过无数次的通往沙塘乡的官路,此时看来依然如此熟悉。

李铁柱的心少有被物事触动的时候,此时便算是一次。他明明知道自己是要把马骑进乡里,可他却总是拿不住主意勒准马头。他骑着马在渡头滩转了几圈,心一横就甩鞭扬蹄,一路擦着沙塘乡往南面跑去。

几个扛着竹笼的乡里人来到渡头滩,惊讶地看着这个既眼熟又生疏的人,一时想不起是谁。

有个人忽然跺了下脚,说:“他娘的,这不是李济曜的儿子吗?这根搅屎棍现在长成这副模样啦!像个城里人了哇!”

李铁柱骑着马跑过沙塘乡的外围,并没有折入通往坡仔树的那条路。他勒着缰绳,在马背上看了几眼远远的立在坡仔树的两棵大榕树,继续往南驰去,一直擦过清山脚下,一直奔到上塘溪边,又连人带马上桥过了溪对岸。他并没有想要跑到篮子乡来,却不知不觉地把马骑到沈必富的家门口。

李铁柱跃身下马,沈必富家看门的家丁沈大树一眼就认出他来,立即朗声笑着说:“哎呀!稀客啊!是柱兄啊!”

李铁柱懒得搭理他,说:“我要找秋花。”

沈大树感到有点突兀,欠着身子说:“秋花早就走啦,你当秋花是沈老爷的闺女啊,你跑来这里找她。”

李铁柱不想再跟他说话,直溜溜地想走进大门,却被沈大树拦住。

沈大树:“柱哥,几年前你在这里瞎混,闹得路三爷现在还都在怪我家老爷,你再不能进这个门。”

李铁柱一使劲,把沈大树撩得差点跌坐在门槛上。

沈大树恼火,瞪着他大叫:“你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点脸面,你当你的脸大过天!”说罢,他立即撸起袖子,摆出准备干架的姿势。

这时,沈必富在里头大声喊叫说:“老树头,你在外头嚷什么?”

沈大树转过脸大声嚷道:“老爷,李铁柱要闯进家里啦!”

沈必富感到惊愕,说:“别别别!别让他进来。”

李铁柱这下火大了,沈大树腰拦住他,却被他一拳打中眼窝,痛得嗷嗷叫。

沈大树感觉到眼珠子直往眼窝里钻,深陷在里头好像再也出不来了,吓得他捂住眼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叫着“我的眼瞎了,李铁柱把我的眼打瞎了。”

李铁柱闯进堂屋门口埕的时候,沈必富带着两个拿着棍子的家丁从堂屋里跑出来。

沈必富看见已经变成一个壮汉的李铁柱,大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当年那个死蔫蔫的皮包骨,如今竟是这番生龙活虎的模样,一下子心就虚了。

沈必富立马歇下刚刚的凶气,露出一脸的和善,说:“哎呀!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小柱子啊!这几年你都上哪里发财去了啊?也不回来找我喝杯茶!”这下,他倒真像是在埋怨李铁柱不念旧情。

李铁柱还是一脸无所谓目空一切的脸色,说:“我来看看秋花就走!”

这时,春花、冬花和另外两个李铁柱以前没见过的野妓跑了出来,其中一个瘦削的野妓说:“你找我做什么?”

李铁柱瞪了她一眼,说:“我是找秋花,不是找你!”

瘦削的野妓见李铁柱一表人才,眨巴着眼珠子说:“我就是秋花,我才不认识你!”

春花知道李铁柱要找的是谁,连忙说:“秋花已经死了!”

瘦削的野妓立即狠捶了春花的肩膀,说:“我哪里死了啊!我明明就站在你眼前。”

“都别嚷了!”沈必富把春花和秋花喝住,又对李铁柱说:“秋花已经死了!这个秋花是一个月前才来我这里的。你要是看上她,我马上让她带你去后院。”

秋花是真的死了,李铁柱的心猛的往下一沉。他问:“秋花是怎么死的?”

沈必富支支吾吾,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瘦削的女子突然惊讶地叫道:“原来你们说的那个吃鸦片吃死的瓦瓣也叫秋花啊?沈老爷,我要你马上给我换给名字。”

一股恼怒涌上李铁柱的心口,三两步蹦上前就往瘦削的野妓扇了一巴掌,直把她掴到地上去。瘦削的野妓倒在地上踢腾着双腿,大声哭喊。

沈必富按捺不住了,大骂李铁柱说:“李铁柱,你这是成心来给我捣乱是不是?我家里的人轮到你来打?”

李铁柱走上前,直把一口痰唾到沈必富的胸口。

两个家丁见状,立马就抬着棍子往李铁柱抡去。

李铁柱毕竟跟向南风学过好长时间的拳脚,这下左闪又避,连连躲过棍子,应付两个家丁简直是绰绰有余。他一把夺过一个家丁的棍子,一下就把那家丁擂到在地上。

沈大树知道自己的眼睛没瞎掉,跑进来时正好看见李铁柱把另一个家丁打得连连躲闪,吓得直想往回跑,可又不敢当着沈必富的面这么干。

李铁柱拿着棍子逼到浑身瑟瑟发抖的沈必富跟前,说:“扑你娘的,你是狗养的。”说完,他把棍子丢在地上,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出去。

沈大树跑到沈必富跟前,说:“老爷,李铁柱会甩拳头啊!”

沈必富心里堵着一堵恶气正没处发泄,一巴掌扇到沈大树脸上,那脆亮的响声吓得躺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瘦削野妓连粗气都不敢出一声,春花和冬花也都颤抖了一下。

沈必富大声骂道:“这个短命崽迟早会死得很难看!”

李铁柱一路赶回到沙塘乡,还是没有折入坡仔树的乡口,又引着马跑到渡头滩。此时,他看见一艘渡船上放着一顶轿子,正往渡头滩撑过来。

渡船靠上溪坝边,四个壮汉急匆匆地把轿子抬上溪坝,神色慌张地抬到渡头滩就立马放下,掉头就往回跑。

李铁柱看见那四个壮汉使劲叫船公把渡船撑回头。他觉得很奇怪,骑着马绕轿子走了两圈,又转到坝上,看见四个大汉站在船上正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李铁柱也看着那四个人,一直到看见他们上了溪坝,一路往北面疯跑而去。他看见他们四个跑起来了,立即明白那顶轿子可能是惹上了什么事,就掉了马头,回到轿子跟前。

他一跃下马,走到轿子的门帘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布帘撩开,结果狠吃了一大惊,轿子里坐着的,是脸色苍白昏死过去的路翠妍,他曾经喜爱的那个九间楼的大小姐。

这时,刚好有两个乡里人挑着菜担子来到轿子旁边,想看个什么究竟。

李铁柱什么都顾不上想,当即把翠妍从轿子里抱出来,对那两人说:“你们帮忙看着这顶轿子,是九间楼的。”

那两个乡里人这下才认出是李铁柱,却来不及看清轿子里的女子是谁,都还以为是李铁柱带回来的什么女子,两人都感到新奇不已。

有一个人说:“几年没见,李铁柱都变成这副模样啦!”

另一个人说:“我们真要帮这个刺流子看轿子?”

前一个人说:“看!九间楼路三爷家的,你能不给看好!到底被别人抬走了,还不来寻我们要。”

后一个人就说:“那我们还卖不卖菜,迟一会天就暗了。”

前一个人说:“还卖什么菜,等拿到一点赏钱,都比卖掉一担子菜的钱要多。”

李铁柱把翠妍搂在胸前,快马加鞭赶回乡里,却在坡仔树前勒住缰绳停下来。这时,他才想起要怎么跟路三爷说明白事由。可这时候,他想掉转马头,已是来不及了。

围在坡仔树的两棵大榕树下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好些面孔他都是认识的,正对着他比脚画手。窜在大人身边的小崽大都不认识李铁柱,一边好奇地看着他又一边好奇地听着大人们的窃窃私语。

路三爷和李管家还有春旺就很快就赶了过来。

李管家满心窝已经被惊喜塞得胡乱一团,跑到李铁柱的马头前张开嘴就骂道:“你这个孽子,你还知道要回来啦!”

路三爷也是异常欢喜,虽然李铁柱原本还要再过一点时日才能在五年满期后回乡里来,但眼看就要五年了,能看见他回来,又是这副一表人才的模样回来,甚是惊喜。

可是,路三爷心里马上犯了下嘀咕,为何李铁柱胸前抱着一个似乎生了病的女子,而且,这个女子的模样,很像翠妍。他走上前,说:“小柱仔,回来就好!你爹都盼你都盼疯了。”

路三爷凑前一看,果真是翠妍,只得强忍着一心窝的愤怒。

李铁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这些熟悉的脸,心里头乱哄哄的。

春旺比较迟钝,这时才发现脸庞伏在李铁柱胸口的一个女子,说:“铁柱,你还带个媳妇回来啦?”

李铁柱这下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低声说:“三爷,是翠妍回来了。”

李管家的脸一下子就咋青了,愣在那里像块木头。

路三爷心里虽然像被刀子捅了一下,但神志还是清醒,不像李管家整个人已经发懵了他压着声音一脸灰黑地说:“把她的脸搁回去。”

李铁柱这下倒立即明白路三爷的意思,连忙把翠妍的脸埋入自己的胸口,不让其他人看见。

春旺连忙拉起缰绳,直溜溜地拉着马匹走进直街,路三爷和李管家跟在了后面。

路三爷压着声音对李管家说:“镇定点!”李管家脑袋拉拢,也不知道要回路三爷的话。

春旺故意引起旁人的注意,拉高嗓门说:“是小柱仔回来啦,不是马戏团来了,你们围着看什么热闹。稍后,李管家会请你们吃酒的。”

春旺的一番话引得一众旁人哈哈大笑。

进了直街,春旺连忙加紧脚步,一路往九间楼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