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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乡族长(2)


路三爷恭敬地回礼,说:“久闻程大爷盛名,有失远迎!”

程万里:“路大爷见外,程某岂敢让沙塘乡的大老爷相迎。未请教大名?”

路三爷:“本人乃沙塘乡本家子人,俗名元状。”

程万里呵呵地张开嘴,欢喜得似乎不知道该说哪句话是好。他惊讶的神情中带着奇异,又弯腰作揖说:“久闻路三爷大名,你可是全天下人都认识的路元状路三爷呀!”

路三爷:“言重了!言重了!程大爷此次来到乡里,是给沙塘乡添彩!不知道有没有空闲到家里坐下?”

程万里:“路三爷,你家九间楼可是名溢四海,程某一路往东南下来,正好经此一趟,可是慕名而来,早就想见识见识这座久负盛名的九间楼!”

路三爷:“怕是让程大爷见笑!你可真别听外头说的,不过是小乡里的几间房屋而已。”

路三爷喊来春旺,让他引在一班人的前头,往家里走回去,自己陪程家父子走在后头。他把回程万里的话接上,说:“程大爷这一去,怕是要失望,九间楼只是我一家人住的陋屋,外头的人是言过其实了。你们这次经过沙塘乡,如果要呆些日子,也可以将就着小住。”

程万里:“程某有幸来到沙塘乡,真的希望能多留几日!这里山好水好,程某可真是舍不得走。”

路三爷心里突然暗淡,说:“现在山是秃山,水都不见影子了!”

路三爷和程万里一行人在迎福堂坐下,丫头拿上来一套茶具,茶盘上放着一个茶壶和两套茶杯。程万里一行有上下十二人,两套茶杯还不够用。

路三爷问丫头:“老爷和老夫人在家吗?”

丫头:“老爷吃过饭就提着鸟笼出去了,应该是去了老祖庙。老夫人和小姐在品心斋。”

路三爷:“你去把老夫人请过来,说是海阳陶坊的程大爷来家里坐。”

路三爷拿起茶杯,请程万里一行人吃茶,说:“可惜现在四处缺水,只能是让大家润个喉。”

程万里:“路三爷这时候还给我们冲茶,程某喝下这一杯,感激的话,一心窝都装不下!”

路三爷:“程大爷不用见外!我家里头的茶壶茶杯,可都是从你家买来的。”

程万里:“路三爷,我程家的茶具进得了九间楼,是程某的荣幸!”

路三爷:“哪里的话!谁都知道程家的陶瓷,全天下走到哪卖到哪。样样都是精雕细刻,看了就喜欢,用起来更是见功夫!我爹还把你家的几样老瓷器藏起来,留着当古董,时不时还要拿出来摸一摸!”

程万里满脸惊喜,说:“原来路老爷这么看得起我家的东西!我真是太欢喜。”

路三爷:“这全都是因为你家的陶瓷烧得好!”

程万里突然叹了口气,说:“这东西烧得再好,都不如沙塘乡的人出得好,路家出来的大大小小的官,可是有一斗油麻那么多,数都数不过来。我要有这福分,可是要跟路老爷学学怎么教子念书,世人皆知路家是书香名门!”

路三爷惭愧地说:“程大爷又言重了!其实我自己就不会念书读册,除了上山砍柴,下田割稻,其他什么都不会。”

程万里:“路三爷太过谦虚,谁都知道你可是理着九间楼的大家业,又是沙塘乡德高望重的乡族长。”

路三爷:“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程万里哈哈大笑,说:“想不到路三爷原来如此谦逊,如此健谈,今日程某能与你一场相识,真是三生有幸。”

路三爷正想说什么,却听到他娘在门外亮着嗓子说:“稀客!真是稀客呀!”

老夫人一进门,一堂屋的人全站起来,她忙说:“坐、坐、都请坐啊!”

路三爷对程万里说:“程大爷,这是我娘亲!”

程万里等人连忙上前给老夫人作揖行礼,老夫人笑呵呵地说:“你就是海阳的程大爷吧?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程万里恭谦地答是,然后把程若文叫到跟前,对老夫人说:“老夫人,这是我家小儿,小名若文!若文,快给老夫人请安。”

程若文低头弯腰,彬彬有礼地说:“祝老夫人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老夫人哎哟哎哟地叫,说:“程公子真是长得清俊,一看准是知书达理的好后生!程大爷家教真好!”

程万里:“老夫人过奖了!”

阿嫲抿嘴微笑,说:“程大爷,若文在家排行第几呀?”

程万里:“若文,你快告诉老夫人呀!”

程若文两手抱拳,说:“老夫人,若文上有两兄长一大姐。”

老夫人:“好!好!程大爷金童玉女成群,真有福气!”

程万里:“托老夫人福气!请老夫人上座!”

路三爷也说:“娘,你坐下吧,你要站着,大家都陪着你站!”

老夫人坐定,问程万里:“程大爷,今年要你亲自下来陆阳卖陶器吗?这年头,整个陆阳都在闹灾荒,怕是不好卖吧?”

程万里:“老夫人,你就别再喊我程大爷,就喊我的小名万里吧。我今次下来,不是卖陶器,每年南下卖陶器的事,都是我二儿在做,我只是坐在家里看看帐目。今年,海阳虽然年景也不好,但相比起陆阳,要好得多!我们都知道陆阳这边闹灾荒闹得厉害。多年来,我们家的陶瓷承蒙陆阳人家爱戴,受了陆阳莫大的恩惠!如今陆阳有难,我们不好忍心坐着看。万里自幼好学医书,略懂医术,能给自家开点小药方。这次我们往陆阳下来,请了几位先生同行,是想帮乡亲们做点事情,权当是来报恩。几个大箱子里头装的,除了一些吃穿的东西,剩下的全是草药。”

程万里一席话,听得路三爷和老夫人频频点头。

老夫人:“程大爷真是好人好心!你们程家是在积德,对子子孙孙都好!”

程万里:“承老夫人夸奖。我们程家能有今日,全是因为受了各方乡亲的恩惠,走到哪里都能有人照看。我现在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路三爷:“程大爷这一路走得这么远,路上肯定很辛苦。你能来到沙塘乡,我这个乡族长,可要代乡亲们好好感谢你!”

程万里:“路途虽远,但别的都不累,就是找水找得辛苦。我们一进陆阳,四处草木干黄,随便点把火,就会全烧起来。我一路见到的大溪小沟,几乎都干了,马车都是直接从溪底跨过来的。”

路三爷:“程大爷一路下来,五乡四里的人可都还好?”

程万里:“年轻力壮的人,都还能挨,多是老人小崽出事的。”

老夫人扯出手巾擦眼睛,喃喃地说:“真是罪孽呀!”

路三爷脸上神色暗淡,心里头感到愧疚和无奈,说:“程大爷,看着你,真是叫我惭愧!你这么远路的,还下来四处帮人。这大半年里,我在乡里乡外都没能忙过来,给乡亲们做不了多少事!”

程万里:“路三爷可别这么说,我们一路上也没能帮上什么忙。现在这地方缺的不是银两,也不是粮物,这些路三爷只要吹口气,就能把事情办妥!可现在缺的是水。平日里,这水一点都不值钱,可要真是没了,就变得比命还要贵重。各家各户存得了银两,存得了粮物,可都是存不了水的呀!”

老夫人低沉着嗓子,说:“我们家的春泉井,倒是存着一点水,却顾不着五乡四里的乡亲,每人每日连一小口都分不到。”

程万里惊奇地问:“我以为,沙塘乡的人都要到海边挑咸水喝了,没想到老夫人家里还有井水,真是稀奇呀!这五乡四里,能有水的井,可能就九间楼里才有了。”

路三爷:“只有这一口井,也不是办法,好多外乡人大老远来讨,也只能是润下舌头。”

程万里:“路三爷,我自幼喜好观山察水,能否带我去看一看那口井呢?这杯里的茶清甜甘润,想必也是这井水冲的吧?”

路三爷:“茶水是从井里打来烧的,程大爷来的不是时候,只能喝上两小口。我现在就带你过去看看。”

程万里感慨万分,说:“这茶壶再好,茶叶再好,没有好水,也是冲不出好茶来!”

路三爷引着程万里一行人,从迎福堂右侧防火过道的圆门走进去,左拐后,便能见到品心斋门口埕的那口春泉井。

为了不停歇地打水,路三爷让春旺和一两个心眼实在的下人,一直守在井边,日夜轮流打水。井边上围着数十个木桶,木桶外围的边上,还放着一张春旺守夜时睡的草席。

九间楼上下两百来号人,当属路春旺办事最牢靠,路三爷总是把最要紧的事托付他做。但春旺老实得发蠢,复杂一点的事做不了,只能做跑腿和卖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