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雷电交加的夜晚,伦敦市郊的别墅,气氛压抑如外面阴沉的天。
“哗——”
“咚——”
主卧室里不断传出东西碎裂的声音,客厅里,张妈焦急地对管家关言道:“现在屋里一定都是碎片,若是伤到夫人该怎么办?让夫人出来吧!”
她的身边,年仅二十六岁的年轻管家凝眸注视着楼上的那扇门,眼底有一丝担忧漫过,却终是蹙眉坚决道:“不行,先生今日去接手苏家的家产,如果在这个时候夫人这边失去控制,先生的脾气你知道!”
“砰——”
摔东西的声音仍在继续,张妈心里虽急,可想到关言所说,却也束手无策。
今日先生去接手夫人家的家产……
想到今早顾北城离开时那如被冰封却又异常坚决的表情,张妈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先生和夫人,真是上辈子造下的孽缘。
“嗒、嗒……”
客厅的座钟上,时针自七缓缓走向了九,主卧里终于没了动静,偌大的别墅中安静到有些诡异。
不知等了多久,只听“嘎嗒”一声,大门处总算传来声响,顾北城回来了。
关言和张妈赶忙迎了过去,果然见到顾北城站在玄关处,他白色衬衫的袖口微微上卷着,一双手骨节分明。
“先生。”关言垂首,恭敬道。
顾北城单手解着领口的扣子,声音微沉:“怎么样了?”
这位年轻的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北城的表情,而后斟酌了一下措辞道:“夫人前些时候发了通脾气,现在大约累了,歇了吧。”
顾北城的面色愈发沉了半分,他迈开长腿快步上楼走到主卧前,开了锁推门而入。
黑暗无光的房间被外面的光亮强行闯入,坐在床边的苏情生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光线映过地面,一地的碎片变得清晰,能摔的不能摔的,统统都已经粉身碎骨,就连当初他亲手为她做的沉香木盒都被她砸在了地上,此刻就在顾北城的脚边。
他俯身捡起,面上无惊亦无怒,他站在门前未动,隔着一地狼藉,他的眸光锐利似要看穿她的心底,“摔够了?”
他的声音很冷,逆着光,苏情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身材高挑,笔直的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的尽是压迫感。
苏情生的眼睛终于适应了自屋外而来的光线,她放下了手,苍白如纸的脸完完全全暴露在顾北城的眼前。
她的脸盘本就不大,五官玲珑,平素里让人看去是讨喜的文静温婉,而今遇事,整个人憔悴了许多,眸子里透出的却是同从前一般的倔强。
她自床边站起,脚上没有穿鞋,踩在地毯上,反问他:“都结束了?”
顾北城轻轻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默然不语。
屋外,一道闪电骤然点亮阴暗的天空,随后惊雷响起,由远及近。
“轰隆——”
都结束了……
主卧内,苏情生阖眼,上齿紧紧的咬住了下唇。
苏家长达半年的垂死挣扎,终归都是白费心思。
其实她再清楚不过,面前的这个人,顾北城,有多可怕,一旦他打定了主意就没有人再能阻止他,可她还是抱了一丝侥幸,侥幸到卑微的侥幸。
门前,顾北城看着闭目的苏情生,没有出声。
悲伤的第一个阶段,否认。
很快就会过去。
深吸了一口气,苏情生睁开眼,她忽然抬起脚,踏上了铺满碎片的地面。
尖锐的碎片扎进脚底,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蜿蜒的血痕,明明该是痛极,她却恍若未觉。
悲伤的第二个阶段,愤怒。
她自离他仅有二十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脚下扎着的小碎片在她重力的作用下不断地向她肉里深陷,一寸一寸,疼痛感最终如爆发一般窜入脑中,她终于冷静了下来。
抬起头望向他,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让我……再回苏家看一眼……”
悲伤的第三个阶段,协商。
她想同他讨价还价,想同现实讨价还价,或许当她回到苏家会发现顾北城并没有做绝,或许苏家还好好的。
苏情生不是不清楚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这样想,她是一名心理治疗师,此刻却无法自治。
她离他那么近,近到顾北城一伸手就将她揽在了怀里,他用下颌抵住她的前额,左手一遍遍地轻顺过她的发,这样的动作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像是溺水之人遇到了一块浮木,紧紧地抓住他身前的衬衫不放。
他的手用力搂在她的腰际,苏情生本就苗条,这段时间心力交瘁,让她比从前还要清瘦了几分,他轻而易举就能将她控制在了怀里。
俯身,他在她耳畔开口,声音轻的近乎叹息,却似一把尖利的刀直插她的心底:“情生,我怎么舍得让你回去亲眼看着自己家破人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