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层。
方一进门,沈慕言直接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口中半开玩笑道:“女人太过聪明果然是个麻烦,啧啧,忽然有些后悔留下这位了。”
苏情生说的没错,他的确不是要去做什么劳什子讲座,他是要去顾北城的公司替顾北城去处理些麻烦事。
背对着沈慕言,顾北城的声音淡淡的:“是吗,我倒觉得还好。”
哦?沈慕言扬眉,能从顾北城的口中得到“还好”这两个字可是难得。
他正想着要这么用此打趣一下顾北城,就听顾北城继续道:“比起之前的那些人,她的确算是聪明的,但还没能到太过的程度。”
沈慕言玩笑的心情一下就没了,果然,顾北城还是那个挑剔的模样。
他换了话题:“威廉这次算是撞在枪口上了,之前BD项目的资金回笼,以Oyle现在的市场占有率和新品的预期,他现在想要同G.U抢市场真是自不量力,这一次一定要他血本无归。”
一向玩世不恭的沈大少爷这一次也一反常态的严肃了太多,眼中的划过一抹狠光。
顾北城的公司,G.U,是现在英国市场占有率最高的生物制药公司。
八年前顾北城来到伦敦,G.U在生物制药界几乎是横空出世,很快发展了起来。
制药圈中的人没有人没听说过G.U的老大Mr.Gu,他们都知道这是位年轻、铁腕的华裔商人,但极少有人真正见过他,他不坐在G.U大楼顶层的办公室中,也从不出席任何的商业活动,被外界认定为最难相处Boss之首。
却有人不识相,偏要来招惹这位铁腕的Mr.Gu,同为制药公司,Oyle始终被G.U压着,老板威廉伺机而动,想撼动G.U制药界霸主的地位,真是不知死活!
却在这时,窗边的男人忽然出声:“荡然无存。”
顾北城转过身来,双手放在西服裤兜中,身姿挺拔,他背对着窗外的阳光,开口,他的声音算不上狠戾,却带着一种让人心颤的力量,他的眸光坚定,看着沈慕言一字一句道:“这一次,我要他的公司荡然无存。”
*
遇见他是她的噩梦,可没有他会是她最大的噩梦。
*
细雨,午后。
合上咨询室的门,苏情生坐到了来访者对面的沙发上。
沈慕言已经离开了两天,在这两天中,她安排了相关的转诊事宜,那位被顾北城选中的女病人今日终于坐到了咨询室中。
这个女病人名叫裴雪晴,是一位英籍华人,人很瘦,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就那样安静的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低着头看着地面,默然不语。
见到裴雪晴之前,苏情生仔细地研究过了一遍她的病例,说起来这个姑娘年纪轻轻却也算是经历了人世浮沉。
裴家是英国传媒界有名的华人家族,裴雪晴是裴家这一代的独女,从小万千宠爱,二十四岁订婚,对方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商界新贵,但这位新贵腿有残疾,坐在轮椅上。
很多人并不看好这段姻缘,如他们所料,这段姻缘也的确没有得到善终,但他们料到了结果却没有料到过程,不会有人想到,就在他们订婚三个月后,裴家垮了,垮在了这位“轮椅新贵”手上。
裴雪晴与这位新贵——郑绍廷的婚约成了最讽刺的笑话,郑绍廷的传媒集团Solo在一夜间取缔了裴氏传媒Peis的地位,而裴雪晴的生活从云端跌落至了谷底,此后,郑绍廷很快与她解除了婚约,这位曾经的裴家千金被这位“轮椅新贵”抛弃了!
经过了这样重大的打击,裴雪晴患上了惊恐症,前一位治疗师治疗无果,惊恐症发作越来越频繁,因而转诊到了这里。
沙发里,年轻的女子面色苍白,看得出状态很差,但还是扬唇笑了笑,竭力做出友善的样子,“你好。”
苏情生点头致意,“你好,我姓苏,是一名心理治疗师,在让你见催眠师前,我会先了解你的情况。”
裴雪晴倒是配合,开门见山地问:“你想了解什么?”
苏情生想了想,“不如说一说你是怎么遇到郑绍廷的吧。”
苍白的面上悄悄爬上了一丝和暖笑意,裴雪晴的陷入了回忆。
她与郑绍廷的初见是在裴氏的一场晚宴上,她刚完成大学的学业,裴父想借这个机会让她认识些圈中的人。
裴雪晴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在晚宴上端着酒杯走了一圈下来也认识了不少贵人,她摸了摸脸,大概是因为一直在笑,已经有点僵,因而想寻一个角落休息一下,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郑绍廷。
这个男人身上是藏蓝色的衬衫,坐在轮椅上,灯光并不明朗的角落里,他旁观着会场中的热络。
连询问都是多余,那架轮椅就是他最好的名片,这就是传媒新贵郑绍廷。
裴雪晴听说过这个男人,不止一次。
传媒圈里对这个男人的评价其实并不是很好,因为这个男人做事的手段让人难以想象,那些自诩正人君子的看不起这样的手段,而那些不择手段的则是害怕郑绍廷的手段。
裴雪晴看着郑绍廷的时候对方刚好也抬起头来看到了她,有片刻的迟疑,裴雪晴还是走了过去。
她说到这,苏情生不由问:“你有没有想过是他引诱你过去的?”
裴雪晴摇了摇头,“我很希望是他引我过去的,这样我就可以告诉自己所有的痛苦都不是我的错,是他早就布好的局,可不是,是我自己向他走去的。”
是她自己走向了万丈悬崖。
可说出这句话时,裴雪晴微扬起的唇中竟奇怪地带着一份安宁。
苏情生看在眼中,心中已然明了,郑绍廷,裴雪晴的未婚夫,并非是她惊恐症的触发点。
那又会是什么呢?
苏情生换了话题:“你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富家千金一夜落魄,从云端跌落粉身碎骨的痛感或许就是她惊恐的来源。
她试探着问,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裴雪晴淡然的一笑,“不用再活在那么多人的目光中,也算安然。”
对于家族落败,裴雪晴看得很开,轻描淡写的几个词带过,“利益之争,胜负难免,也怨不得谁。”
不对,这种感觉不对,惊恐症患者面对压力怎么会这样镇定自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