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风吹过她的发梢,她梳洗打扮,穿上一身绿色长裙,仿佛就是夜间的精灵。
王朝白衣如画,手中虽无折扇,但是翩翩风度,不若凡间。
沈帝师和陈酒两个一大清早的就跑出去自个儿耍去了,当然临走时没忘了问王五拿了几十两银子。
郭茕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王朝倒是不担心她,她软剑杀人的英姿还犹在眼前呢。
比起这个摆在王朝面前的难题就是竹画竟然想跟着他和王五两个男人一同去青楼,这叫什么事嘛……
王朝去青楼倒不是为了风流快活,事实上这样的事情他也不会选那些庸脂俗粉,真正的原因当然是木鹊桥木大家主。
木家主喜欢逛青楼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能够在青楼投其所好,建立交情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毕竟有名士总结出人生四大铁石交情,其中有一便是一起逛过风月场……
竹画不肯让王朝和王五去,非要跟着,也有看着王朝不让他和那些风尘女子交流的意思。自家公子云端上的人哪里能够被那些浊物污了身子。
王朝无奈,竹画虽然大体是温柔可人体贴的,但是某些方面也执拗得很。王朝若硬是不许她去的话,她或许当真不去,可王朝哪里狠得下这个心来。罢了,带女子逛青楼也不是没有过,算不上开天地之先河。
鹊桥楼。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鹊桥楼的名字文雅是文雅了,但是毕竟是风月场,文人士子喜欢来不代表真的看得起。
王朝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和木家主套近乎交朋友,至于为什么是木家主而不是金刀门主和无花城主当然是因为木家是个家族。而家族考虑事情总是和江湖门派或者孑然一身是不同的。
显然金刀门主刘灿属于江湖门派,而无花城主司徒百鸟当然就是孑然一身。
鹊桥楼二楼,青楼看的当然不是你的文采风流俊俏容貌,青楼从来都看银子,就算你权势滔天……也不能逛青楼不给钱。
南锦从来都是以富饶著称,而萧王府当然更是不缺银子,所以王朝也不缺银子,他就是要买这座青楼也买得起,当然他不会吃饱撑着买青楼,凭白脏了名声。
王朝给青楼的妈妈塞了一张百两银票,鹊桥楼妈妈兴高采烈的就把一行三人迎上二楼,至于有个女子,这些贵人有个什么特殊爱好她也管不着,反正有钱赚就够了。
王朝等人就在这里等。
“喂公子,你说那位木家主真的会来吗?”竹画其实不是想知道这些事情,她只是想和王朝搭话。
王朝笑道:“这位木家主可是离不得女人离不得青楼啊,放心他今天铁定会来。”
事实上木家主逛青楼不能说哪天来,而是说哪天不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他可天天在青楼风花雪月醉生梦死。
鹊桥楼的曲不错,王五特意叫了两个清倌上来给王朝奏乐解闷。
鹊桥楼的曲子确实不错,但是在竹画面前却有些班门弄斧了,竹画的曲艺是一绝,能够与之媲美也仅有寥寥数人罢了,显然鹊桥楼这两位清倌不是。
王五倒是听的高兴,他没啥赏曲的能力,听也就是听个乐呵,大多时候他的目光都停留在那两个姿色不俗的清倌身上,嘴里隐隐传来啧啧声。王朝实在看不下去,就狠狠瞪了他一眼,王五立马正襟危坐不敢放肆了。
事实上王五经常来这些风月场,他年轻血气方刚又没有妻子所以便只能来这种地方发泄,他没有娶妻不是没人看得上他,相反在王府充当大护卫的他地位很高,甚至有些小家族都愿意和他联姻,但是他就没同意。毕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千万不能祸害别家姑娘。
王朝看着正襟危坐的王五莞尔一笑,对于这个平日里坚强如钢铁,伤心时却也独自喝酒流泪的男子他很有好感。只是,王朝能相信他吗?
王府的八大护卫从来都是萧王最忠诚的……狗。
木鹊桥来了。
木家主的出场果然卓尔不凡,后面跟着十多个漂亮的女子,那都是他家的妻妾,相比之下王朝带一个侍女进来简直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标新立异了,难道现在带女子逛青楼已经很正常了?
带女子逛青楼当然不正常,家里已经有如花美眷还来青楼寻欢作乐可以理解,但是把自家内人带来就完全不可理喻了。女子重视名节二字,进了青楼便等同失了名节,没有哪家丈夫会拿自己妻子清誉开玩笑。竹画硬是要跟来是因为他只是王朝的婢女,既然是婢女也就没那么多讲究,若是将来她成了王朝的妾那是万万再不来这腌臜地儿的。
木鹊桥倒是没什么讲究,甚至连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都给带来了。
“这木鹊桥是在弄什么名堂?”王五忍不住出声。
王朝却没有出声,冷眼旁观。
两名清倌依旧弹着曲,好听。
竹画看着公子的侧脸,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不开心了。
木鹊桥也上了二楼,二楼和一楼自然不同,中间都有屏风隔开,至于三楼那就都是单独的房间,当然那样的房间是用来睡觉的。木鹊桥在二楼有固定的位置,他一年到头都用银子养着那个位置,别人是不能去坐的。
今天这个日子有些不同,平日里来来往往的恩客绵延不绝,但很少有这样聚集在一起的事情。但是今天鹊桥楼选花魁。
鹊桥楼的花魁在整个无花城质量都是上等,甚至可以去争争无花城的魁首。当然比起江都城红文馆或者是萧王城百花楼便有不少差距了。
不过无花城本来就小,再加上又地处北方,比不过你侬我侬的南方佳人也没什么不对,如竹画虽然并非青楼中人,可把她拉出去定完胜鹊桥楼花魁许多。
鹊桥参选花魁的有三个,其中两个清倌,还有一个虽然不是清倌却也并非人尽可夫,除了钱财之外接客也看品相才学。
两个清倌中有个还是完璧之身,另外一个据说是和进京赶考的书生情投意合,交了身子,只是苦等情郎三年有余却等不到哪怕一封书信,或许是心灰意冷便也参与这花魁竞选。
王朝对这些不在意,他想的是怎么和木鹊桥搭上线,然后说服他。
萧王府的野心虽然不说路人皆知,但也绝对瞒不过有识之士,所以王朝一行北上做些动作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因为此时除了北方坐拥数十万大军的燕王之外诸王都已经开始招兵买马,就连江南王都不能置身事外,暗地里已经有一只军队慢慢拉了起来,闲王在这个时候不能只是闲王,江南王尤其不会坐以待毙。
青楼选花魁都是用银子砸,拼的就是人脉以及一掷千金的魄力,这就要看几位佳人的手段了。
木鹊桥不缺钱也不缺一掷千金的魄力,事实上他已经很多次这样干了,他那帮小妾里就有鹊桥楼以往的花魁,而且还不止一位。
家有如花美眷而不取,偏偏要出来猎艳,难不成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木鹊桥这次和往常一样还是砸钱,在鹊桥楼妈妈宣布开始的时候他直接就砸了一千两银子下去。
论财大气粗在无花城就是城主府和金刀派也比不过木家,当然论败家他们更是比都不敢比。这位木家主在女人上花的银子少说都不低于十万两。
当然木家主虽然舍得银子,但也不是傻子,这次为了一个花魁竞选,还仅仅只是一个鹊桥楼的花魁竞选就砸下一千两,可见那个女子的魅力与不凡。
这个女子就是那个曾经与某个书生有过一夕之欢的清倌儿。
事实上木家主找她也不是原因的,那个书生这位名叫麝儿的清倌不知道,木鹊桥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个书生就是江北李氏小三爷李青炎的嫡长子李宁山,而且他还在不久之前高中了状元。
而李宁山在不久前上书朝廷,大肆抨击木骏恩,他的结局!可和死谏昌河侯的王麟不同,皇帝不但没有对他降罪,还真的把木骏恩给贬了官,甚至当着朝廷重臣的面夸李宁山乃社稷之才,国之栋梁。
木鹊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没办法报复李宁山,想了想就准备窝囊的弄弄李宁山曾经玩过的女人,也算出了一口气。
麝儿注定是个牺牲品,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贡献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还苦苦等了三年,这三年她洁身自好,莫说男女之事,男人连她身都近不了,可惜三年太久,她不再是那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女孩,她也还要生活。
三年没有丝毫回音再炙热的心也早该冷透了,她想通了,所以她参与花魁争夺。她就是想在这里随便找了人嫁了罢了,不太差,不太好。想不到竟然有人为她出一千两竞选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鹊桥楼花魁。
怎么说呢,有些激动也有些感动。
“木公子送一千两纹银为麝儿姑娘竞选花魁。”老鸨的声音适时响起,“那今年鹊桥楼的花魁就是,麝儿姑娘!”
麝儿虽然不是那种为钱所动的女子,曾经入青楼也是被自己父亲卖进来的,身不由己。但是此时此刻,这一千两银子不仅仅是钱,还是一种重视。她的目光扫过二楼,想找到那位木公子。
然后她扫到了一个绝伦如画的男子,男子对他柔柔的笑了笑。她只感觉如五雷轰顶般,那个人,他,就是木公子么?
她不觉的想起了三年前那个书生,他书卷气很浓,而眼前的男子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贵气。
她的心砰砰直跳,她不敢长时间打量他,只是偷偷的看他。
三人为了答谢给钱的恩客,当然还要跳一曲舞,当然跳舞只有麝儿一个人,她其实已经有很久不曾跳舞了,三年前就不跳了,今天本来还有些不情不愿,但是现在她想她愿意了,心甘情愿。
而其他两位虽然不擅舞,但是奏乐却比麝儿犹胜一筹,三人配合虽不是天衣无缝,却也相得益彰。
这一舞只见佳影惊鸿,动人心魄。不愧是曾经鹊桥楼最有名的清倌,纵然沉寂了三年依旧风姿不减。
一曲舞毕,三位姑娘就该去答谢各自出钱的恩客。至于后来是共赴巫山云雨还是仅仅说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就不得而知了。
花魁既然是麝儿,那她也是最重要的,当然这也是因为木家主是鹊桥楼得罪不起的那种大主顾的缘故。
“麝儿,随我去见见木公子吧,不管如何你都应该去见见。”鹊桥楼妈妈乐不指望麝儿会献身,当初对那书生爱的多么死去活来她也是知道的,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强迫麝儿,只是麝儿既然参与花魁的竞选就不能随心随意,青楼女子又有几个身能由己?
“妈妈,我自个去吧。”麝儿面色红润,还带着羞涩。
鹊桥楼妈妈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她有些动心,真是想不到木家主竟有如此手段,不声不响就把鹊桥楼最倔的一朵花给拿下了。
“你知道地方么?”鹊桥楼妈妈有点不放心,问道。
麝儿点了点头,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个如画男子的身影来,她记得可很清楚咧。
木公子,确实世无双。
“好了好了,既然你知道地方就自己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鹊桥楼妈妈笑着离开了。
麝儿轻移莲步,羞红着脸缓缓走上了二楼。
她来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便开始等待。
“进。”稍许时候门内才传来声音。
她走进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贵态十足并且俊美如画的年轻男子。男子的身边坐着一个威武不凡的大汉,那大汉正襟危坐,显然是下人。男子的背后立着一个不施粉黛却美貌异常的女子,该是侍女。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弹曲的清倌,是楼中姐妹。
面对那个女子她往常自信的容貌仿佛黯然失色,但还是出声问候道:“奴家见过木公子。”
王朝皱了皱眉头,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个木公子的称呼,他人都是称他二公子的。
“姑娘怕是认错了人了。”是竹画在开口,她声音空灵,极为好听,“我家公子姓王。”
“啊?”麝儿确实被惊到了,想不到自己竟找错人了,她有些尴尬,脸红的像火烧一样。
“你要找的木公子大概是木家的那位木鹊桥木家主。”王朝提醒一声。
“啊?”麝儿又惊呼一声,说起来木鹊桥确实很得一些小姑娘喜欢,但是对麝儿这种从小就在青楼中摸爬滚打的“老人”来说木鹊桥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确实让人感受不到好感。最重要的是木鹊桥的年纪都大的可以当她爹了。
麝儿虽然苦等李宁山三年但是芳龄却还仅仅十九岁。要他给这样一个四处留情还喜新厌旧的叔叔辈男人当小妾她是万万不肯的。
想着麝儿快步走近王朝,噗通一下跪了下来道:“求公子收留。”女孩子两眼泪汪汪的样子确实让人心疼,王朝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看来拉拢木鹊桥的事情要从长计议了。
“呦呦呦,背着我挖墙角,有意思,有意思得很啊。”这个颇有些黄二风范的声音是从木鹊桥嘴里发出的。
木鹊桥走了进来,大摇大摆。他的后面跟着鹊桥楼老鸨和有一个婢女,想来是那婢女见麝儿进了王朝这里通风报信的。
“还请木家主忍痛割爱。”王朝的笑容如沐春风,完全看不出半点做作。
“忍痛割爱也不是不行啊。”木鹊桥故作思索的摸着下巴。
“可是这麝儿姑娘毕竟是我花了一千两银子的。”木鹊桥显得有些为难。
麝儿气呼呼的,就算是你花了银子,可也没说你花银子我就变成了你的私有物品啊。
“木家主给个信吧,怎样才能割爱?”王朝道。
“这样吧。”木鹊桥勾起一抹邪笑,一指竹画道,“拿她来换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