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仔进来时,驼背大叔的女人还在厅堂里吃瓜子,好像这瓜子是专为她买的,她就是今天的主要客人。r
余仔一摇一晃地走了进去,把厅堂的女人吓了一跳。她拿瓜子的手停在嘴边,眼睛上下打量着余仔,大约过了几十秒钟后,突然“嘿嘿”大笑起来。余仔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也跟着傻傻地笑起来。两个人傻笑了一会,女人问,你叫什么名字?是这个村的吗?余仔点点头,说,我叫余仔,就住在你家后面。女人“哦”了一声,又笑,再问,你多大了?余仔一下聪明起来,回答说,我比你大。女人一愣,说,你这么大?余仔点点头,这回没说什么。女人说,你吃糖吗?自己拿。余仔果然走过去扶着桌子,伸手从盘子里拿出两颗糖果,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舌头吸吮着。女人看他这样子,又忍不住笑,但这回是偷偷地笑,没有笑出声音。她本来还想问他什么,驼背大叔摘菜回来了。女人站起来,想帮驼背大叔做什么,驼背大叔说,你坐着,今天没你什么事。女人又坐下,但不吃瓜子了,陪驼背大叔说话。驼背大叔就把余仔介绍给女人说,怪可怜的一个人,从小没有父亲,寡妇母亲带大,缺乏营养,所以长成这样,连老婆也讨不起。然后转过脸问余仔,今年三十五了吧?余仔点点头算是回答,还拿眼睛瞟了女人一下。r
这时,进来几个中年妇女。驼背大叔忙招呼她们吃糖,吃瓜子,女人也在一边附和着,显得落落大方,倒把进来看热闹的这几个妇女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余仔见来人了,便悄悄地溜了出去,驼背大叔见了,叫住他,又塞给他几颗糖,说,晚上来吃瓜子。r
白天,一晃就过去了。r
驼背大叔与结发妻子生的三个儿子,老大在公社农机站开拖拉机,把老婆、孩子也带去了,一家人平时很少回来。老二应征入了伍,还在部队服役。老三五岁的时候一个人去鱼塘边玩耍,不小心掉进水里淹死了,所以,现在家里只有驼背大叔和女人两个人。r
晚上,家里果然来了很多男人,大家在一起吃着瓜子,喝着茶,抽着烟,漫无边际地聊着天,到夜里十点多钟才慢慢散去。r
驼背大叔虽然早已不是队长了,但由于他为人厚道、本分,加上两个儿子都有出息,因此,他在村里,不仅人缘好,威望也依然很高。r
驼背大叔是一九六六年被撤去队长职务的。r
文化大革命刚开始的时候,外面轰轰烈烈,这里却还是风平浪静。驼背大叔还是生产队长,在村里指挥、领导社员们开展双抢活动。可是,双抢结束后不久,一天,大队突然通知他们队的全体社员去大队部开群众大会。驼背大叔还以为是传达什么重要文件,可是,一到大队部,他就觉得今天气氛有些不对。平时开会,大队书记和大队长等主要大队干部都在台上坐着等社员,今天不仅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影,而且台上也没有摆放会议桌子。在台上走来走去的几个年轻人都是他没见过的陌生面孔。r
会议开始了,有个年青人拿着扩音器在台上很严肃地说了几句什么,就带大家喊起了口号。接着,大队书记、大队长等五、六个人就戴着报纸做的高帽子,在一伙年轻人的押送下走上台去。这时,驼背大叔才知道,今天是批斗大队走资派的大会。大会开到后面,就开始宣布新的大队干部名单和罢免原大队干部的决定。从此,村里就有了一些火药的味道。村里的地主分子和富农分子家里,每天都有戴红袖章的年轻人来来去去,出出进进。r
村里有个叫泰安的社员表现得最积极。他三十多岁,已经有四个小孩了,家里生活比较困难。人口多,家庭困难,在那时候是普遍现象。但他不安分守己,经常干些偷偷摸摸、顺手牵羊的勾当。两年前,他因偷窃队里的粮食,被队长驼背大叔处罚了三十元钱。泰安认为处罚得太重了,先是找队长说情,因说情没有用,就与队长吵架。泰安威胁驼背大叔说,你等着那一天,队长还能让你当一辈子吗。这是驼背大叔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人发生冲突、结下冤仇,但也是最后一次。r
没想到,那天在大队开完批斗会回去,驼背大叔的队长职务就被新的大队领导罢免了,更没有想到的是,接替队长职务的人竟是泰安。r
罢免他的队长也好,谁接替他当队长也好,驼背大叔都没有太多的去想。那时,他已经四十五、六岁了,文化大革命不来,他这个队长也是要交班的。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灾难会突然降临到他头上。r
湖南女人走了之后,再过了两年,驼背大叔又娶了一个女人。这是他的第三个老婆。这个女人是本地人,离过两次婚。第一次是男方嫌弃她不会生育,第二次是她嫌弃男方经常打她。驼背大叔后来才知道,这个女人原来是个“石女”。嫁第一个老公的新婚之夜,就被新郎气得一脚踹到床下。第二天上午,她被老公村里的几个健壮女人强按在床沿上,分开两腿,用削尖了的南瓜藤兜子直戳她的下身。结果,戳了半天,除了流了一些血,什么都没有打开。后来,到一家妇产医院做了切割手术,她才做了个半女人。r
驼背大叔是娶她来过日子的。这女人倒还勤快,人也老实。驼背大叔没有其他奢望,两个人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至于男女之间那点事,偶尔能对付对付就可以,又不能当饭吃。夫妻两人一唱一和,日子一天一天过下来,倒还安安稳稳。r
一天晚上,女人正与乡亲们在一起拉家常,突然头痛起来,脑袋一圈圈晕过去。接着,就见到很多鬼,有的是她认识的,有的是她没有见过的。她与这些鬼人混杂在一起,他们都说要托她去见阳世的亲人,她便一个个把他们领过来。外面有他们的亲人在接应,他们聊着分别后各自经历的事情……r
过了好久,女人才醒来。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家厅堂里挤满了人,有男有女,还有许多小孩,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她问这是怎么回事。旁边有人告诉她,你被小姐惊动了,你现在已经是小姐身子了。r
女人知道什么是被小姐惊动,什么是小姐身子。r
这是一种古老的迷信。这种活动叫“看花树”,从事这种活动的女人就叫做“巫婆”。“巫婆”以装神弄鬼来哄骗世人。比如哪个家里遭到不幸,哪个人生了疑难病症,就请她们来问神问鬼,然后根据鬼神的话,做作一番,祈祷保佑。巫婆是个贬义词,所以用小姐代称。r
女人曾经多次看过这种表演,她虽然不怀疑这些东西,但她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小姐惊动。刚才所经历的事情,她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只记得好像见过很多早已死去的人。那不是梦吗?女人迷迷糊糊地想r
女人后来又出现过几次这样的状况,有人就说她从事迷信活动。特别是刘理元,几次找驼背大叔谈,说你是共产党员,还让自己的老婆从事迷信活动,你要犯错误的。但女人每次做这件事都是突如其来的,而且也从来没有拿过谁一分钱,一点物。r
谁能想到,就因为这事,大祸从天而降。r
一天,女人与社员们正在田里劳动,突然,泰安领了几个陌生人来到田间,他们把她叫到马路上,二话没说,就拿绳子把她一绑,拖到汽车上,扬长而去。社员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问泰安。泰安说,她搞封建迷信活动,明天公社开万人批斗大会,拉她去批斗。r
第二天,公社果然在中学操场上召开万人批斗大会,驼背大叔村里也派人参加了。r
本来没有要驼背大叔去参加,但他想要去看看自己的女人,就跟他们去了。r
会场上人山人海,声浪鼎沸,红旗飘扬,传单乱飞。台上站了十几个戴高帽子的人,胸前都挂着沉重的牌子,上面写着“打倒XXX”等字样。驼背大叔的女人就站在右边第三个,远远地还能看见她的身子像筛糠似的抖动。r
批斗大会开了三个多小时,驼背大叔的女人晕倒过四次,每次晕倒,就被台上的人粗暴地提起,并用脚在她腿上踢几下。r
会后就是声势浩大的游行活动,被批斗对象走在最前面,后面是革命群众,边走边喊着口号。r
驼背大叔的女人第三天才回到家里。一到家就病倒在床上。驼背大叔给她请医生,抓药,治了二十多天,就是不见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最后,只好送到公社卫生院。在卫生院只住了两天,就病逝了。r
这个女人是被吓死的,所以,无药可救。r
驼背大叔把最后一个客人送走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就和“新娘”进了“洞房”。有了前面几个女人的经历,他对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可是,驼背大叔把床铺好后,对女人说,睡觉吧,尿桶在那边。女人却不做声,也不动,坐在床沿上,等着驼背大叔给她脱衣服。r
驼背大叔没有理会,还以为她不好意思,就说,你不好意思当我的面脱衣服,那我就先出去一下,等你睡下了我再进来。女人看着驼背大叔,向他抛了个眉眼,假装生气地说,你出去不要进来更好。驼背大叔没有注意到女人的眉眼,倒清清楚楚地听到她说的那句话,忙问,你是不是嫌我家穷了?山区里就是这个样子。女人这回真的不高兴了,撒娇地说,谁嫌弃你穷了?说罢,就和着衣服横躺在床上。驼背大叔这时才仿佛意识到什么,嘿嘿笑了两声,扶起女人,给她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去。女人只穿了三件衣服,一件外套,另一件也是外套,最里面一件才是夏天穿的衬衣。驼背大叔脱完两件外套,就停下来。女人说,脱呀。驼背大叔还是犹豫着。驼背大叔结了三次婚,睡了三个女人,没有哪个女人是光着身子睡的。眼前的女人仅穿了三件衣服,已经脱去两件,再脱不就光身子了吗?驼背大叔不好意思。女人看出了男人的心思,就没有再勉强他,却把自己的双脚举了起来,意思是要他帮自己把裤子也脱了。这回驼背大叔看懂了,所以就动手给她脱裤子。女人只穿了两条薄薄的长裤,驼背大叔帮她脱去了一条,剩下的那条又犹豫着不肯脱。女人突然“噗”地笑了一声,说,你真笨,就站起来,自己脱。驼背大叔忙把脸转过去,往别处看,嘴里却说,上床了再脱吧。女人在他身后说,你也脱了吧。驼背大叔以为女人已经上了床,就转过身去,却看到女人还站在床边。驼背大叔的眼睛突然睁大了,这是穿的啥呀?上面胸部间像扣着两只碗,只包着两个****。下面仅剩一块巴掌大的布片,紧紧地贴在两腿之间,中间鼓出一个圆突突东西。驼背大叔从来没有看过女人这样穿衣服,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心里就有些难为情。女人这时说,你也脱了吧。说完,就自己先上了床。r
驼背大叔把煤油灯吹熄后,才开始脱里面的衣服。r
半夜里,女人起来拉尿。借着微弱的煤油灯光,驼背大叔看见女人背上有很多斑点似的东西,密密麻麻,特别是大腿上,背腰上,一块连一块。驼背大叔以为女人身上长了疥疮,等她躺回床上,用手在她身上一摸,又光溜溜的,还有点滑腻腻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