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清二十二年冬，乌川城像往年一样，下起了绵绵不绝的鹅毛大雪，整座城池成了一天的琉璃银世界，太史府前的夹道梓桐也成了玉树琼花。r
疏花院厢房的地龙，烧得大概太热，苏浅坐在书案前默写《金刚经》，往日一提笔便立时可以平心静息，可是现在只觉满额细汗、心绪烦乱。r
提笔蘸墨，垂头见净纸上一行蝇头细字“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这几年来因为文浚源的教导，一笔小楷已与他别无二致，看着心头生暖。r
突然想起那天浚源哥哥的附耳低语“不管将来会怎样，永远不要离开我……”。r
不过是两月前的事，那一个方寸尽乱的吻，和那一句语气绝望的话，现在思及，恍如前世大梦。若如经书所言，所有相皆是虚妄，将来会怎样呢？垂下星眸，廖廖数笔，已在那句经文下勾绘出一朵小小的梧桐花。r
心头渐渐清明如镜：不管将来会怎样，一万里桐花路，只与他连朝语不歇！r
如释重负地长身立起，推开窗扇，冷不防看见廊下穿着苏锦长衫的男子，倚廊柱立着，若有所思。r
“浚源哥哥？”苏浅极意外，不禁怔住，“为什么不进来坐？”？r
文浚源像是刚从梦中惊醒，神容微霁，凤目闪烁：“在想事情，不觉出了神！”r
沏了茶转回身，看见文浚源立在案边，正低垂头看着纸上的梧桐花，苏浅递上茶盏，有点脸红地掩了纸。r
“浅浅……”文浚源注目在她脸上，眸中神色复杂。r
“怎么？”r
凤目中星芒收敛，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话题：“你的字虽然也算不错，只是总有几笔风骨太硬，不通转寰！”r
苏浅有些不服气：“前几封我代你给司凤写的信，连文墟都看不出端倪，只当是你的亲笔！”r
文浚源微微一笑：“若是连他也看得出来，我这师父未免也太过不堪……”转手将茶盏放在案上，又淡淡道：“浅浅，我明天要走了！”r
苏浅吃了一惊：“去哪里？”r
“青阙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