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被他死死拉着,拖进船里,来不及喘息,便看见他从舱底拾起一柄陌刀,扬手斩断缆绳,砰一声坐回船里,竟然已经脱力。r
东方曙光初露,苏浅伏在船舷上,看着文浚源狂奔而来,他的广袖宽襟迎风飘扬,足不沾地,在滩石沙砾间纵跃如飞,竟然像疯了似的,不顾一切地沿岸追下来。r
“他还要这么追多久?”身后人气喘吁吁地问道。r
苏浅回头望去,现在天光渐亮,看得分明,这人竟是燕风,顿时怔了怔:“是你?”r
燕风累得瘫软在船里,胸口起伏:“是啊,我在树林里采药,见到营里着火便躲了起来,恰巧又走来一匹失散的战马,若不是这样,明年今天,就是咱们的忌日了!r
“半夜里采药?”苏浅蹙眉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清水眸静静与她对视,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也是一派风清云淡。r
心中又浮现出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这种世家子弟的从容姿态,总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在记忆中细细翻找,海西、青阙、都督府、长庚王府,在哪里见过这种类似的气质?猛然间,心中霍然敞亮。r
细眉绞成一团,苏浅满目戒备之色:“你趁战乱北下,到底想做什么?”r
燕风无辜地望着她:“求取功名,记得我曾告诉过你!”r
苏浅眸中透出深切的失望:“玄机法师说你并非炽诚之人,当初我还不信!其实我早该看出来了……”r
“你虽然极力掩饰,行囊马车都很寻常,但你身上所穿的细棉布,使用的却是缂织技法,这种缂织布匹才从大食国传到南楚,整个青阙城,也没有几家穿用得起,何需投军从戎,吃这种苦头?”r
燕风脸色渐渐沉凝,半晌才缓缓点头:“当然,你贵为中宫皇后,什么样的珍奇织物不曾见过?”r
“你真得姓燕吗?还是……姓向?”苏浅深深望到他眼里。r
燕风身体一颤,清水眸中渐渐浮起寒冰:“我真名叫向雁风,太医丞向雁云正是家兄!”r
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滋味,苏浅低声叹息:“你为什么要骗我?”r
她看见向雁风带着冷笑,望向自己:“苏皇后,不也在骗我么?”r
“什么?”苏浅怔住,惑然不解。r
“你不也一样?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好像家兄的死与你无关……”r
“向大人他……他不是服毒自尽的吗?”苏浅完全糊涂了,知道这个消息时,她也曾为向雁云的英年早逝而伤感惋惜,却从未怀疑过其中竟别有隐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