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皇后的居所叫琢阳宫,正殿重檐三层,左右两侧是偏殿、掖门,座落在勤政殿之后,中间只隔了九尺宽的青石俑道,每到更深夜静,苏浅便可以听见玉磬开道的声音,应该是侍寝的后宫佳丽,像示威一般,有时候,整夜往来数次、川流不息。r
孟青岚被册封为嘉妃,晨昏定省、从不怠慢,随着她们逐日亲近,苏浅从她口中渐渐知道,每隔一段时间,后宫中总会多几名采女或良人,暗自苦笑,这样放浪形骸、纵情声色,真得会让你比较开心吗?宝倌……r
夏至当日,也是南楚朝节,孟青岚按风俗送了苏浅一把彩扇,两人坐在琢阳宫偏殿旁侧的长窗前,细啜雪梨梅花冰消夏。r
“昨日陛下来绣春宫,他喝了很多酒!”孟青岚望着檐下铜马,森森树荫映在她雪白的额颊上,语声平缓无奇,“临幸时,他唤我养珠……”r
一时无言以对,望着孟青岚素手支颐,懒洋洋地执银羹在瓷盏中搅动,细小的梅瓣,在白玉盏中沉浮不定:“难怪佛说八苦之一,是五阴炽盛……人的欲望和感情太过激烈,果然是不好的。若皇后能忘了意中人,同陛下鸾凤和鸣;若陛下移情于后宫美色,不再执着于一人,那会有多幸福?”r
苏浅用全新的眼光定晴瞧她,本来还以为,孟青岚不过是个木讷无趣的冷美人,原来只是大智若愚,将一切都默默看在眼里、记在心上。r
孟青岚转目向她,神情澹泊慵懒:“陛下酒醒后,问我:难不难过?我答他:为什么要难过?机缘来到,总是要婚姻嫁娶、男欢女爱,机缘尽时,总是要化为黄土白骨。他爱不爱我,也不过百年,佛祖眼里的弹指一挥间!”r
胸口无端端一阵酸楚,以薛琅琊的自尊与骄傲,在绣春宫听见这番话时,会是怎样的心情?他的后妃,一个情系他人,一个承欢身下,却丝毫也不在乎他的恩宠。r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叫,隔着宫墙,听来仍是无比凄厉,苏浅大吃一惊,猛然立起身,孟青岚却在身后悠悠道:“大概是孙太后,她隔几日总会拉着琮玺在勤政殿前哭一场,求陛下救回太上皇,今日不知怎么,竟跑来了琢阳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