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是什么,快乐是什么,这些词离乌拉诺太远了,很久以前,他还是一个正常人,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体,他因为出色的催眠术被神谕者选为近侍,那时候他感激过快乐过。可是后来他得知的秘密让他觉得自己被愚弄,催眠师最大的耻辱就是被催眠,他却要一直活在梦境中。r
他渐渐被这件事所改变,活得越久就越痛苦,只剩一个执着的念头驱使他的生命继续,这个神谕者问他为什么有毁掉世界的想法,他早已忘了问自己这个念头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又有什么意义,事实早就存在,他的痛苦不是从事实而来。r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彻底失败,理想破碎并再无生机这种绝望,让他开始觉得,也许这个世界早就失去了它本来的模样,也许曙光女神欧若拉并不会带来黎明,他只是个凡人,他如何了解这些事情,无论用什么方式让自己的生命延长,让自己的催眠术精进,始终,他也只是一个凡人,凡人的脆弱和需求,他否定不了,却已经否定了这么多年,这就是痛苦的根源。r
他放开了阿瑞斯,阿瑞斯跌坐在地面,边咳嗽边诧异的看着他,他步履沉重的走下阁楼,栩如走过去搀扶阿瑞斯,他问她:“你催眠了他?”r
“我哪有这本事。”r
“可是……他为什么不杀我了?”r
“我只是让他知道不要把毫无意义的事情变得更加无意义,大概他想通了……”r
恩绪带着黑十字军已经进入了彼列城,墨纪拉在前方领路,准备带他们去乌拉诺的领地,在一个街口她突然间停了下来,恩绪走到她旁边正想问她为什么停下来,却看见远远的走来一个人,那个人越走越近,那是她在墨纪拉的记忆里面看见过的克洛诺的脸,她明白是乌拉诺来了于是抬起手,黑十字军涌向前方把乌拉诺团团围住。r
可是他连精神力都没有凝聚,他停下了脚步却不看任何人,恩绪分明感到他是在等死,她和墨纪拉一起走到乌拉诺面前对他说:“终于见面了,乌拉诺。”r
乌拉诺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着墨纪拉,他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抚摩她的头顶,墨纪拉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他恍惚的想起几十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个可爱的小女孩,那个懂事的孩子从来不哭不闹,总是那么有礼貌的叫他乌拉诺大人,有一次在一个典礼上,她已经睡意朦胧却还是坚持站在他旁边,典礼结束后他把她抱回住所的路上她说梦话了,她在叫爸爸,她已经被抹掉了记忆,她不可能记得她的父亲,她是在叫他。r
墨纪拉看见乌拉诺的眼角有水迹,雨早就停了,那是他的眼泪吗,不,那不是他的,这个身体除意识之外的任何部份都不是他的,那是她深爱的克洛诺的脸,他的眼泪依旧让她揪心,她痛苦的对他喊着:“谁能把克洛诺还给我?”r
彼列首领乌拉诺就在眼前,因为催眠术的精进和年龄有重要关系,黑十字军里面这些高阶催眠师大部份是中年人,他们大多都亲眼看见过三十年前那场血战,没等恩绪号令,他们就愤怒的集体施放催眠术控制了乌拉诺,那强大的精神力让无形的意识似乎都变得有形,恩绪拉着墨纪拉连连后退,墨纪拉喃喃的说着:“不要杀他……”r
恩绪愣了一下,然后让黑十字军停止,可是没有人听她的号令,乌拉诺静止在原地,看样子已经被侵袭了记忆之门,恩绪急忙高声对他们喊话:“我以神谕者之名命令你们,不可取他性命!”r
黑十字军是修普诺斯的秘密军队,他们按拉玛拉尔的要求谨守催眠法则又怎么能违抗神谕者,精神力的冲击慢慢平息,有人冷冷的说了一句:“神谕者,我们按你的要求没有杀死他,只是让他失去了全部的催眠术。”r
对催眠师来说,被夺走催眠术和被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拿走乌拉诺的催眠术,足以平息修普诺斯黑十字军的愤怒,墨纪拉把脸扭到一边看也不看乌拉诺,她说:“今天救你一命的不是别人,是克洛诺,你走吧,从此后世上再没有乌拉诺这个人。”r
然后她转而对黑十字军和恩绪说:“请你们不要伤害彼列的其余人,他们并非邪恶的催眠师,我会告诉他们一切事情的真相,我会让彼列变得更好,从此后跟修普诺斯和平相处……”r
这个王国是乌拉诺建立起来的,墨纪拉救了他的性命,保全他的王国和人民,她不是他的女儿,却做了女儿才该做一切。r
乌拉诺看了她最后一眼,那个可爱的女孩已经长成了一个坚毅的女人,以前他没想过要去伤害她,后来却把她伤了太深,他走向彼列城门的方向,墨纪拉不忍心看着他死,消失成了他唯一可以做的弥补。恩绪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他已经付出了代价已经知道了后悔,他派人杀死她父母的仇恨,他让神谕者家族遭受灭顶之灾的仇恨,这一刻,她却全部放下,世上最难的事就是放下,能让自己抛弃过去重新开始唯一的办法,却也是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