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乐善,是萧瑀的幼女。因为萧瑀是杨伊的舅舅,所以李愔口中的独孤舅婆便是萧乐善的母亲,萧瑀的夫人。
李愔与萧乐善年岁相仿,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独孤文雅会常带萧乐善去陪陪杨伊,所以李恪、李愔与萧乐善会时常在一起玩。
但自从李世民登基后,独孤文雅便没去见过杨伊了,所以孩子们也是久日未见。这次一见面,便抱在一起蹦蹦跳跳的,比过年还高兴。
依着杨伊的辈分来说,李恪和李愔都应该叫萧乐善一声姨娘,可看着萧乐善那张粉粉嫩嫩的脸,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他们还真是叫不出口,所以都直呼其名,叫一声乐善。
“三哥哥、六哥哥,你们可算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得进宫去了。”萧乐善一边吃着糕点果子,一边严肃认真的说道。
“哎,别提了。自从父王当了皇帝,进了宫,我们就哪也不能去了。早知道如此,我就拖住父皇,不让他当皇帝。”李愔气嘟嘟的鼓着小脸,那小模样可爱极了。
“我父亲今日进宫,让他带上我,他死活不愿意。说皇宫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可我真的很想两位哥哥。”萧乐善一脸可怜的模样,感觉像害了相思病一样。
看着萧乐善我见犹怜的模样,李恪一脸宠溺的把她抱了起来,“三哥哥还以为乐善只想吃的呢。”萧乐善与李愔同年生的,相差没几个月。在李恪心里,萧乐善就像是他的亲妹妹一样。
萧乐善有些害羞的撒着娇,“乐善才没有,乐善最喜欢三哥哥了。可三哥哥总是在忙,要习武练剑,要读书写字,都没空跟乐善玩。”所以要找人陪她玩,还是找李愔比较合适。
李恪看着萧乐善失落的小脸,他自己也有些失落,“三哥哥只怕往后都不能陪你玩了。”
“为什么?”萧乐善难过得嘴都扁扁的要哭了。
李恪看了看在一旁始终沉默的萧瑀,“三哥哥……太忙了,顾不上乐善。”李恪无法跟萧乐善说出实情,因为她不会懂。就连李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那等三哥哥忙完了,再来陪乐善吧。”萧乐善天真的笑道。
“三哥哥以后,都不会来了,乐善忘了三哥哥吧。”李恪狠心的说道。
听了李恪的话,萧乐善都气炸了,“乐善再也不喜欢三哥哥了。”圆滚滚的眼泪像豆子一样掉下来,推开李恪就跑了。
李愔拿了两个果子,赶紧跑去追萧乐善。
李恪也气得跺脚。许久后,他说:“为何人人都觉得我会成为第二个父皇?为何他们都认定我将来会做那残杀兄弟、争夺帝位之事?为何就连母妃也告诫我不要去大臣府中走动,尤其是萧府?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如此戒备?”
萧瑀苦笑,他也心疼这个才八岁的小儿郎,“当初拟定太子与皇后人选的时候,三殿下与杨妃娘娘就被推到了风口。谁都知道三殿下与杨妃娘娘必然落选,却非要将二位推上去,是何用意?三殿下聪慧,怎会不知?”命运就是如此,总把人绑在一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他们是要让父皇和太子哥哥知道,我李恪的身后也有着强大的支撑,既然不能将我推上太子之位,那就必须打压我身后的势力,不然后患无穷。”李恪清楚别人的用意,却不甘心来承担这些非议。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他明明只想一直辅佐他的太子哥哥。
萧瑀慈爱的摸了摸李恪的头,“三殿下从小就聪慧无双,但只要有太子殿下在的地方,三殿下不会去争抢风头。臣看得出,殿下不仅聪慧,还像杨妃娘娘一样宽容大度、不争不抢。可旁人看不到这些,在旁人眼里,三殿下身上有一半隋杨的血脉,便能成为笼络隋杨旧臣最重要的棋子,但同时他们又担心三殿下这枚棋子将来会联合那些旧臣来扰乱大唐的大局。所以他们既要用三殿下这枚棋子,又要适时的打压。杨妃娘娘不让三殿下与大臣们来往,就是不想让三殿下成为任何人的棋子,让人用无可用,打无可打。”萧瑀不忍李恪怨恨杨伊,也不忍李恪独自苦闷,便将这之中的复杂关系告诉他,让他知道他现在处在何种境地。
这些话,从未有人与李恪说过。隋杨?李恪听过。都说隋炀帝杨广昏庸无道,只知自己享乐,从来不会体恤百姓的疾苦,所以亡国了。
“我母妃……”从没有人告诉过李恪,他母妃与隋杨的关系。
“你母妃,是隋炀帝杨广的女儿,大隋的亡国公主。”萧瑀并不觉得告诉李恪真相是残忍的,只有告诉他一切实情,他才能正确的判断他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那舅公……”
“臣是大隋的国舅,也是那隋杨旧臣之首,所以三殿下日后唤臣一声萧大人即可。也请三殿下能如杨妃娘娘吩咐的那般,不要再来萧府走动了。时局不同了,要避嫌。”萧瑀苦笑。
李恪哭了,又笑了,突然之间,李恪如同被立为太子的李承乾一样,有了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成熟。
等李恪打算回宫时,天已经成灰色了,夜幕已来临。
于是萧瑀说道:“三殿下今晚就在府上用顿便饭吧。”反正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李恪答应了,他也想在这多待一会儿,就好像最后再体会一时半刻的自由一样。
只是等下人来寻萧乐善和李愔吃饭时,他们已经在后院玩了一身泥,而且还把身边的两个下人都推到了池子里。而萧乐善和李愔这两个加起来才十岁的小娃却在一旁拍手叫好。
独孤文雅看到这一幕真是不敢相信,乐善和李愔都是及其乖巧的孩子,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竟害得独孤文雅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当年萧瑀抱回一个女婴,说是外房妾室所生,妾室身体不好,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就染病身亡,只好将孩子交给独孤文雅这个正室来抚养。有权有钱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在外养妾室也有不少,主要是看中的女子身份太过低微,无法纳入府来,只好在外房养着。这样的事,发生在萧瑀身上还是头一次。独孤文雅固然是生气的,但人已死,她也不好再计较。
好在乐善这孩子一直都乖巧懂事,软软糯糯的,让人爱不释手。
只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
萧瑀过来看到此时,便黑下脸,“你可知错?”萧瑀怒问道。
萧乐善丝毫不畏惧的看着萧瑀,“孩儿不知。”
“这初冬时节,天气寒冷,你将人推入池中冻得他们浑身发抖,你还没错?”萧瑀气得差点就要打人了。
萧乐善倒是比萧瑀镇静得多,“父亲,既然他们冻得快要生病了,为何你不请医师给他们看看?为何你不让医师给他们抓治愈风寒的药材?你此刻在这教训孩儿有何用?”只是她那软软糯糯、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出这样一番义正言辞的话,着实让人冷俊不禁。
刚好进来的萧锐(萧瑀长子)和独孤文雅都被萧乐善这个小娃娃的一席话给逗笑了。萧瑀也是为了作为父亲的威严,这才忍住没笑,他实在没想到他这小女竟然有如此诡辩之才。
刚进来的萧锐笑道:“父亲,长信长丰(被推入池子的两个下人)都说出实情了,六殿下和小妹是为了帮他们才那么做的。”
“此话怎讲?”萧瑀不解。
“长信长丰家中的家人均感染了风寒,一直不得好,他们的月银早已用完,现在无钱买药,于是小妹和六殿下一合计,就把长信长丰推入池子,好让父亲为他们出钱出药。”萧锐越说就越佩服这两个小娃娃的智力。虽然这不是个高明的办法,但他们小小孩童,有如此才智和助人为乐的心性就已是难得了。
萧瑀既好气又好笑,“父亲又不是那样吝啬之人,想要什么尽管与父亲说便是,出什么馊主意?下次不准再如此任性妄为了。”说着,便让人去请医师到长信长丰家中,还带去治伤寒的药材。
长信长丰本以为会受罚的,没想到竟什么事都没有,医师和药材却都有了,于是对萧瑀和萧乐善都是感恩戴德。
看到萧瑀没有责罚任何人,李愔这才松口气。
而李恪却觉得,这样调皮捣蛋的李愔挺好的,他不希望李愔成为跟他一样的人,太沉重,也太危险了。
在回宫的路上,马车里的李恪拉着李愔的小手,“愔儿,你知道什么叫纨绔子弟吗?”
李愔摇摇头,在这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他已经昏昏欲睡了。
李恪笑道:“愔儿今日在萧府的所作所为,就像一个纨绔子弟。当然,如果你的目的没有被人看穿的话。”
李愔不懂,继续昏昏欲睡。
于是李恪捏了捏他的鼻子,“纨绔子弟就是不认真读书,不认真习字,喜欢玩闹又贪吃,成日不学无术之人。”这样说着,李恪倒希望他就是一个这样的纨绔子弟。
这回李愔倒是明白了,“那不是五哥吗?”
看着李愔天真的模样,李恪扶着他的双肩,严肃的说道:“愔儿,以后你就做个纨绔子弟吧。”那样就不会有许多的负担和压力了,也不用去面对那些权谋。
李愔想了想,有些为难,“可是那样就不乖了,会惹母妃生气的。”
“不会的,三哥和母妃都不会生愔儿的气。至于别人,愔儿不用在意。”李恪劝说道。
于是,李愔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于是,两年里,原本乖巧的李愔,变成了不学无术的李愔。于是,两年里,原本聪明乖巧的萧乐善,也跟着变成了任意妄为的萧乐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