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你来干什么来了？”
“我来还不是为了蒋多云的事。”
“他不是说没事了吗，他已经回家了呀。”
“他是回家了，我让他先走的。免得他在这里给我丢人了。对了蒋多云的妈把钱给你没有。”
“他妈没有给，是牟良秀给了两百块。是你让他给的吗？会不会以后有什么问题。”
“你放心好了，这次是借。再说谁说要给你了，你净想那美事。我当时也只答应给你借一百块，可能是牟良秀自己给你加了一百块。”
“但无论如何也得谢谢你。你怎么待这么久，我看黄老鼠很早就回去了的。”
“我天没亮就过来了，门卫还没有交班，他给我说了一下你们的情况，听了确实挺意外的。我又跑回去给他们办了下交接，就是那钱的事儿。过来天就亮了。我找刚才的那位主任聊了好半天，才答应把蒋多云放回去。他先走了，我在这里陪主任吃了顿饭，又在他办公室了了聊。所以到现在了。”
“老支书你真是遭罪啊，老都老了还给别人低头哈腰的。”
“蒋多云不听话，那有什么办法。生他的时候本来就不容易，还只有一个儿子。小时候什么事都依着他，现在长大了竟然是这个样子。现在想想可能是把它惯坏了，唉。现在春英在医院什么情况？生了么”
“生了，一男一女。”
“那恭喜你了，这好家伙。一下子生了俩。”
“现在正为这事犯愁呢。”
“什么情况？”
“卫生院太贵了，春英想回去住。”
“什么时候？”
“我手续都办好了，下午6点左右。”
老支书看看表，“都3点多了，快了。”
“老支书，你忙不忙？不忙的话你帮我看着春英，我们晚上一起回家，我怕晚上在路上有个什么不便。毕竟路不好走。”
“行。关键现在你得找辆气管车或三轮车，不然你路上不方便走。”
“就是这事儿我忘了，本来说回家借。现在应该来不急了。”
“蚊子今天来卖粮食，不知道回去没有。要不这样我去茶馆看看，说不定他还没有回去。”说完老支书就矫健地走了。
“好好，你一会儿来住院2号楼01号病房来找我。”
“要得！”
这两个字已经飘荡在空气里，像是有回音一样的。
说时迟，那时快。鼓眼就到了医院。还没上楼，就看见蚊子在医院转悠。
鼓眼喜出望外，叫了一声，“蚊子！”
“鼓眼，我到处问你。硬是没有找到，春英在那个病房。”
“就在这个楼上，跟我来！你怎么知道春英在医院？”
“黄老鼠上午回去，我碰到他了。”
“听说你来卖粮食了，卖什么。”
“有点儿陈谷子，一个人也吃不了，再不卖都烂在家里了。我顺便过来看看。”
“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本来就吃不了多少。现在谷子多少钱一斤，卖了多少？”
“一个人，说得轻巧，我还有小孩怎么办。不值钱，两角三分一斤，卖几十块钱。”
“唉，现在粮食越来越不值钱了。你气管车在吗？”
“在院门口。”
“你还用不用？”
“回去是空车。”
“那我用一下，我想把春英拉回家去。”
“今天就出院，会不会早了点儿？”
“没办法，春英坚决不住院。”
说话之间，就到了病房。蚊子看见两个可爱的小孩子躺在床上，“这么乖两个。黄老鼠只给我说有一个。”
“他走的时候是只有一个，是个姑娘。走了之后才生第二个，是个儿。”
“耶，了不得。一龙一凤，龙凤胎啊。”
春英在病床上小声说，“啥龙不龙，凤不凤的。能养活就不容易了，你蚊子又开玩笑。”
“我也是说的事实，没啥别的。你现在躺在床上还跟我过意不去，真不该让你看见我的牛吃别人的庄稼。”
春英听了笑出生来。
老支书打听到蚊子来了医院，也就过来了。看病房墙上的时钟，时间还早。春英让鼓眼带他俩在镇上去吃点儿饭，因为晚上回家都太晚了。本来都在推迟，但见春英一番好意，也不好跟她两个理论，毕竟她还躺在病床上的，也就随了愿。
饭后，鼓眼给春英照旧还是带了点儿稀饭，春英依旧吃不下多少，吃了点儿就放下了，倒是白糖开水没断过。一是牟光玲要求不停地补糖，二是也可以解渴。索性鼓眼就买了一个大洋瓷盅盅，还准备了一大包白糖，放在床头，没水了就加水，没糖了就加糖。不停地喝水倒还真的不饿。
初冬的天黑得有些早，6点时还可以看见分明的天。收拾完毕以后天就暗了下来。鼓眼在前面拉着车，蚊子在后面招呼，老支书在中间举着火把。两个孩子在春英身边安详地睡着，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天已经黑压压的一片，幸好路边有好多草垛，可以接二连三地做成火把，不至于那盏微弱的光会变得暗了下来，看来老支书以前经常走野路，这一套自然是熟得很。在黑幕下面一簇火光照亮一大片的路，火光随着路灯蜿蜒而蜿蜒，随着路的崎岖而崎岖。走走停停，仿佛几个黑影在黑暗里面穿梭。
不知在什么时候，那几家的狗叫了。
老支书说了一句，“快到了！”
火光移动得更急了，老鸡蛋家的狗叫得更欢了。或许是被狗吓到，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开始哭起来，惊动了一些人家的灯接一接二地亮起来。
到碾子，气管车是上不去的，必须得背。
春英觉得麻烦，“让我慢慢地走看看！”
她再三坚持走了几步，慢慢地走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如果是背的话，也不方便，应该刚生了孩子，要劈腿确实不好，慢慢走或许对春英来说是好事。
“现在孩子哭起来了怎么办？”
“或许是饿了。”
“鼓眼你赶紧回家把床铺好，把孩子放上去，给他们兑点儿糖水。”
“你怎么办？”
“我就在气管车上躺一会儿，一会儿你弄好了再过来。”
蚊子和老支书觉得也没什么其他办法，只好这样了。他俩在这里陪春英。由于孩子比较小，鼓眼一边抱一个就回去了。
孩子一直在哭，打瓜子听到动静起来，远看鼓眼抱着孩子就进了屋。她也跟着进去，发现两个可爱的家伙不停地哭。
“怎么回事？是饿了吗？春英呢，怎么不给他们吃奶。”
“奶水少。”
杜叠富两口子也来了，他老婆李达玉说，“那给他们兑糖水。”
“我马上就兑。你们帮我看一下。”
杜叠富的老婆李达玉说，“我来吧，我那边什么都是现成的。你等我，我现在就去。”
说完就回去兑糖水。
打瓜子一直站在孩子身边说，“鼓眼你这两个小孩儿好漂亮。真是有福分。”
杜叠富突然问，“春英呢？”
“在碾子口。老支书和蚊子看着她，怎么不把她弄回来？”
“我还没有来得及，这两个小鬼又闹得厉害，不知道怎么办现在。要不麻烦你去看看，想个办法把她弄回来。”
“要得！”
说完，杜叠富就回家拿出自己的手电筒去了碾子。
蚊子和老支书正抽着烟，不停地说着什么事情，春英一声不坑地躺在气管车里面，已经围成了一团。
“蚊子，什么情况。”
“现在气管车弄不上去，又不能背。你说说怎么办？”
“那就牵着慢慢走，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现在这个天，会越来越冷的。赶紧回家躲着。”
几个人都说好，就这样慢慢地扶着春英往院子走。
家里孩子已经喝上了糖水，哭得没有之前厉害了。
鼓眼对杜叠富的老婆李达玉说，“这有经验的就是不一样啊。”
“那是耶，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大大咧咧地，照顾一个孩子那能让人放心的。我做月子那会儿，杜叠富还不是虎头虎脑地不知道怎么办。经常都是我怎么说他怎么做，靠他那是不可能的。”
“是···是···少了你们女人就是不得行。”
打瓜子在旁边看着他俩说得热闹，自己一个人显得无趣，勉强地逗了一下小孩子就回家了。
“鼓眼···鼓眼···”
正这时，蚊子、老支书和杜叠富扶着春英已经走到了院外，“赶快照个亮来，有几步梯子我们看不见。”
鼓眼在屋里回应着，“稍等一下，来了！”
几个人战战兢兢地把春英扶进屋躺着，告别之后就各自散去了。
花村人户的灯，这里一点哪里一处渐渐熄灭了。老鸡蛋家的狗也没有再叫，整个花村在初冬的寒风下显得特别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