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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揭心


  红霞赤城,雁南飞。

  达官门城楼上,叶广昌独自凭栏,目极楚天,心事悠然。良久,合上了眼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副将拿着一封文书向他走来:“大人,九门提督府刚送来的。”

  叶广昌扫了他一眼,接过文书:“下去吧。”

  副将:“那边等着您的回书呢?”

  叶广昌没好气:“下去。”

  副将:“嗻。”

  副将只得退下,叶广昌没心思看公文,大脑一片空白……

  余晖脉脉。镖车队伍已缓缓出城十里。徐闯的人马走在前面,庞知居中。马之良师徒四人走在最后面。

  “爹应该等等师哥的,迟走一两天也不碍事嘛”天心低声说道。

  “通天拳一诺千金,师父已经验镖了,宝贝也在他身上。怎么能因为徒弟不到就耽误大家?”陶士均淡淡说道。

  苏百川点点头,同意他的话。马之良回头一笑,对天心道:“莫再为深儿的事烦恼。他不能来,也非坏事。这样你们三个守池子,我更安心。”

  苏百川看着师父,欲说还休。

  陶士均:“二哥,小妹,别送了,回吧。”

  苏百川:“再送十里。”

  天心也点头。

  马之良:“回吧,时候不早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再晚,城门就关了。”

  天心不舍:“爹,那我们走了。一路保重。”

  马之良爱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去吧。告诉爹喜欢什么,我从太原给你带回来。”

  天心扑到父亲怀里:“我什么也不要,只要爹平安回来。”

  苏百川与陶士均拥抱,拍打着彼此的肩膀。

  “三弟,照顾好师父。照顾好自己。”

  “二哥放心。”

  话别了师弟,苏百川走到马之良身边,极不舍的样子。

  “师父。”

  苏百川抱住了师父,马之良慈爱地揽住他。苏百川眼睛盯住庞知的背影,小声对师父说道。

  “师父,我觉得大哥的事情,有蹊跷。您路上,千万要小心。”

  “哪里不对?”

  “庞知。”

  “为什么?”马之良目光如炬。

  “不知道,就是感觉。”

  马之良平静一笑:“川儿,事情如果真有蹊跷,那一定不单单只是线镖那么简单了。”

  苏百川一愣。马之良却是坦然一笑。

  “该来的总会来。以不变应万变。”

  苏百川点了点头。

  “你心细是好的,可是太多虑也会误事,这分寸不好拿啊。人在江湖,岂能事事料算?圣人说,‘所有为,有所不为’,这是君子。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是豪杰。”

   苏百川听出师父话里有话,难道他也预感到了什么?马之良制止他不让说。

  “拿不准的事,就不要多想,也不要多说了。”马之良这句话似乎是在回答他,也是在回答自己。

  “是。”

  “川儿,线镖的事,你不必挂怀。你要相信师父,也要相信邪不压正。嗯?”

  苏百川看到师父坚毅的眼神,不由点了点头。

  “现在你要记住。王爷,是有仇家的。”

  “谁?”

  “江南‘竹帮’,慕容氏。”

  苏百川顿时色变,马之良的瞳孔收缩了:“你怎么了?”

  “没有。没事。”

  马之良看出异样,不转眼看他:“对为师不要隐瞒啊。”

  “您说了,拿不准的事,不要多想,也别多说。”

  “好吧。如果出事,你们要尽全力保王府不失。知道吗?”

  苏百川抱拳:“是。师父。”

  ……

   天桥“心相印古董店”,里间。揭心穿好一身短打扮,扎好衣裤,又收拾着一个包袱,也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掌柜挑帘儿进来,愣住了:“东家,您要出远门?”

  揭心头也不抬:“老许,正要给你说这事儿,我走几天。回来之前,这个店,就别开了。也给你放个假,歇一歇。”

  “谢谢东家。那琉璃厂和大栅栏那几家店也歇吗?”

  “你就甭管了。我都安顿好啦。走吧回去吧,一会儿我上板儿!”

  掌柜一愣,上大板儿这种事从来不必东家自己动手的,就知道是揭心急着轰他:“得了东家,那我先走。”

  揭心点点头,掌柜的礼貌走出店铺。揭心在油灯下,展开自己的包袱:匕首,面巾,银票,几个药瓶,还有一个奇怪木盒子。展开之后,是一把更小更精致的小刀,以及类似人皮面具的模子……

  暮色鼓楼传来了隆隆鼓声。

  达官门的大门要关了,两个士卒恪守职责,缓缓合门。好让最后几个百姓方便进出。苏百川和天心从门外走进城来。

  苏百川:“师妹,我们不回菩提巷了。要马上去王府。池子里只有几个镖局的镖师,我不放心。”

  天心想了想:“二哥,你先去吧。我想先去叶府。看一眼大师兄,然后就去找你。”

  苏百川点头:“也好。让他安心养病。”

  二人分头走了,在此时,城门也缓缓合上了。

  “等等,等等。”

  一个留胡子的商人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正是乔装之后的揭心。士卒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晚?”

  揭心陪笑道:“我来城里给孩子抓药的。”

  正这时,一位打更的更夫提着灯笼和一面锣沿着墙根走来。那士卒反而公事公办起来:“按说你是过了时间的,你说我让你出城不出?”

  揭心:“这不还没打更吗?”

  “你没听到鼓声哪?戌时五刻。我们关城门。”

  他说着,从脖子上拽下一根金链子,上面挂了一块精致的怀表,他弹开表盖子,让揭心看里面。

  “你瞧这走针儿,快九点了不是?”

  另一士卒看了惊道:“呦呵!啥时候得了这么一块洋货?”

  那人得意一笑:“小意思,小意思。”

  揭心这才知道,他亮怀表其实只为了向同行显摆。揭心从包袱里取出几个蜡丸儿来,捏开了纸皮儿给他看:“你瞧,你瞧,我真是给孩子买药。您就通融通融哈。”

  士卒看着揭心就是不动。揭心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想干嘛。立刻从怀里取出一枚“光绪元宝”,平值一两银子的。递了过去。

  “您通融通融。给弟兄们买壶酒喝。”

  两士卒笑着对视一眼,挂表的那个接了钱笑道:“兄弟,我们这是破例啦。要不是你急着回家给孩子吃药。我绝不能放你出城的。”

  揭心笑道:“那是,那是。我谢谢您了。”

  说完低着头走了。那边刚要关门,揭心忽然又回来了。

  “军爷。抱歉,您刚才说现在什么时辰了?”

  “这不刚给你看嘛,快九点啦。”

  “您能给我再看看吧?我想知道个准时候。再说您这表真的漂亮,我想再开开眼。”

  那士卒笑笑,假装不耐烦,到底把表翻了出来,让揭心凑过来看时间。揭心眯着眼睛凑近了瞅了瞅。

  “看明白了嘛?”

  “看到了看到了。谢谢您,回见您嘞。”

  那士卒跟同伴一起把大门合上,放下一块横门大闩。正谋划着夜里去哪里吃酒。忽然同伴问他:“你胸口挂的什么?”

  士卒低头一看,黑乎乎一块。连忙用手去摸,怀表早被揭心换成了药丸了。二人大惊,这是何等手法?

  他骂了一声“我非活劈了他!”二人急忙重新把大闩抬起来,胡乱扔在地上,合力拉开了大门,齐齐抽出腰刀就往外跑。四下看去,哪里还有人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