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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春天(8)


  我吼起来。她果然不哭,捉住我的东西往里塞。她捉了几次,眼看大事将成,我像重病一般叹息一声。那玩意儿跳了几下,涌出稠液来。它就像脓水沿着马口溢出来。我低下头。我们活像两个挫败而又可以互相指责的人。我充满恼恨。“我跟别人可以一个小时的。”我说。

  “对不起。”

  她抱住我。我们像两条鱼滑来滑去,但她还是努力抱紧我。“对不起。”她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羞耻,她的来得还要更强烈些。她可以说“真没用啊”,或者就只是叹息一下,我便会溃败。但她只是责怪自己。嗯。我开始表现得不耐烦,我试图挣开她的双臂。在没射精之前,全世界都是你诱人的胴体以及由这胴体散发出的光圈,但刚一射掉,你便是个惹人烦的女人。什么都没意思,没意思到顶,你让我扫兴死了。

  后来在沙发上,她拉我的手,我的手却总是抽出来。她捉回去几次,不再捉了,叹息起来。她老了。虽然她只有二十岁。虽然有的女人要到二十三四岁才像花儿一样绽放,她却已经凋零枯萎了。在不久前她还是新鲜水嫩的豆腐,现在却像隔夜多天,又干又硬。她的毛孔干涩,脑后白发丛生。当水柱冲向她时,我俯视她脚趾过长、大腿粗短、腹部已然隆起,像是悬挂的沙袋,不久将因重力而使底部肥厚。她的乳晕发黑。她的肉身自有一种欲望。这并非是性欲,而是那些器官、肌体试图挣脱心灵的约束,恣意地松弛起来。它们之间过于紧张的关系使她又干又硬。

  她的臀部肥大松软。这就是被我无限想象的女神啊。她离开我,去房间里接听手机,她对里边说:“我没回来住,我在看店。”她出来时,衣服已穿好。

  “你要吃点东西吗?”她说。

  “嗯。”

  “那我们出去吃?”

  “嗯。”

  “我帮你买回来?”“嗯。”“家里还有水饺吧?我做水饺给你吃吧。”“嗯。”“你说话啊。”“嗯,”我说,“我不怎么饿。”

  18

  直到吃晚饭,她才被小莉拉出来,我宁愿饿着,我住了你们的,还要吃你们的。她坐下,拿起筷子,筷尖朝向自己。我说吃菜,她才去夹盘边的菜叶。“来,吃肉,多吃点。”小莉大声招呼,她却是连菜叶也不敢夹了。最终我们帮她夹了一大堆。

  她精神紧张,生怕漏掉任何的问话。可无论我们问的是十几个字几十个字一句话还是几句话,她都只嗯一下,就像海绵,用近乎冷漠的忐忑吞吸你任何的好意。我开始变得不愿说话,也不愿看电视。每当我走到客厅,她都站起来,将遥控器轻放于茶几,走回房。偶尔她来不及站,便缩着身躯,使自己坐得更小。当我走掉,她也不会换掉我刚看过的频道,就是我一小时不回来,她也不换。我像是住在宾馆。举止端庄,气氛刻板,不可能再半裸着自由走动,或将腿架在茶几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睡觉。地上连一颗茶叶末也没有,春天将这里反复打扫。洗池擦拭得像光亮的银器。

  “我还是应该交点伙食费。”一次,她这样说。

  “你也太见外了吧。”小莉说。

  “你看我总是吃。”

  “你跟我生分什么?”

  小莉有时去她房间,和她聊会儿天。“她偶尔抽烟,有时写点日记。”小莉说。她们已失去原来在校园的感觉,那用粗野义气建立起的关系如今变得冰冷而客套。在台灯下,放着鞋面龟裂但被擦拭干净的松糕鞋。春天说这可能是她唯一的家产。

  有一天,这个勤快的人在拼命拖一块沾了油渍的地面时,不小心碰及酒杯。这是小莉精挑细选买回的几只玻璃酒杯之一。我将它放在茶几上,准备回过邮件就去喝。现在它一把栽向地面。春天扔掉拖把,反身跪下,试图接住。她动作如此迅捷,却还是没挡住它摔碎。

  “你没事吧?”我说。

  “对不起。”

  “我是问你人有没有事。”我望着她膝盖之下的玻璃碎渣。

  “没事,对不起。”

  她站起来,眼神里有东西汩汩而出,但她还是低头压制住这情感。她感激于这只有亲人才有的宽宏大量,但她很快劝自己相信这只是奢望,这不过是男主人遥远的同情或者男人们本该有的大气。有几天她更加不敢看我。现在想来这可能又是她新一轮爱情的开端,。因为过了些时日她便蠢蠢欲动,过来测试这种关系是否存在。比如开始化点妆,今日涂抹口红,明日吊颗耳环,后日又改换发型。另外,在沉闷而惯穿的商场制服之内,会不时穿一件艳丽的衬衣,或者低胸T恤。有时则蹬红高跟鞋。每天都会有一样代表着春心荡漾的东西在她身上显现出来,就像一个同性恋男子,只要走在街上,便能让人们从他再正常不过的衣着和举止里发现出某点端倪来。而这端倪正是他想暗示给心上人的。

  她生了场病。

  她以为会招来同情,却不知这只会增加我的厌烦。嗯唵、嗯唵、嗯唵。她谨慎地呻吟着,节奏缓慢,像是在召唤我。我不为所动。小莉回来后,她为了证明这不是表演,愈加疯狂地哼唧起来。到最后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真得了重病。

  “你怎么了?”我们问。

  “我快要死了,”她悲啼着,眼泪朝外滚,“你看,都没什么血色。”

  “喝点热水吧,我这就去倒。”我说。

  “嗯唵,我快死了。”

  “那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小莉说。

  她摇摇头,自顾流泪去了。我们离开时她重新哼叫起来。她可能在歌唱自己无尽的孤独,我想。房间里像是有条永恒的溪流,流过橱柜、电视、纸盒子以及一切凹凸不平的物质,塞满整个空间,使我们烦躁到几乎要自杀或者杀人。这像农民一样含糊不清虚张声势技艺粗鄙的声音迫使我和小莉先后离开自己家。

  她过生日那天,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笔钱,买了威士忌、五粮液、北京烤鸭以及许多奢华到只有上流社会才吃的食物。我请了你们而不总是作为虫子寄生于此,她脸上闪耀着尊严的光芒。她邀请我们浪饮。我们本不善饮,一会儿便醉态百出,第一次表现得像是一家三口。她屈膝挪过来,骑坐于我的大腿。小莉只是愣了一下,也爬过来,跟着一起用食指托起我的下颚。

  “我应该叫你什么好呢?”春天说。

  “姐夫。”小莉说。

  “那好,姐夫,我问你一个问题,我和小莉一起做你老婆好吗?小莉你同意吗?”

  “同意,一万个同意。”小莉说。

  “你看小莉都同意了,姐夫你说句话。”

  她骑着双腿往我身上靠,我挣扎个不停。她饮了一大口爬下来。她都走开了,忽然转过身来。她顿了一会儿,指指我硬起的裆部,像螺旋桨一样加速狂笑。然后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一件旧事。小莉想必听过,却还是撺掇她讲。她花了很大力气才算克制住自己,说:“他说,他很久没做了,希望我能原谅;我说,我原谅;他说,你原谅就好。我开始脱衣服;他想制止;我说,你怎么了;他说,你已经原谅我了,我确实是很久没做了;我说,没事;我脱完让他脱;他悲哀地指着自己下面,那里湿湿一团,已经射过了。”一说完,她就撕心裂肺地笑起来。小莉不小心将嘴中的酒喷出来,点燃了我们新一轮的狂笑。我们身上就像绑满炸药,只要谁伸手一指,说“我请求你原谅我”,我们便此起彼伏地笑起来。到这时我才知道笑是恐怖的事,我们的影子在墙上晃荡,每个器官都在震颤,我们挣脱不开笑的苦刑,就快要死在这笑里了。然后我率先戛然而止,小莉跟着停下,只有春天还在作出努力。我感到厌恶。这压根就没什么好笑的。她尴尬的笑声最后像几颗爆竹还在原野孤单地炸响。

  两天后,小莉回去看生病的娘,春天在暮色降临之时醉醺醺地归来。这时的她和以前比判若两人,她踩着高跟鞋,穿着低胸T恤、红色超短裙,像是风暴中的树摇曳着摇回家。在乳和的灯光照射下,她涂着浓烈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喷着动物一样的气息。当我从卫生间走出来,她伸出手捞向我两腿之间。我停下来。她将手贴在我的大腿内侧,慢慢往上移动。我的阳具硬得像一根钢棍。我双腿发抖,心里发虚,在她的舌尖就要舔到我耳根时,推开她。

  “不要这样。”我说。

  她不太相信,继续恬不知耻地过来抓。我捉住那手,说:“够了,我说够了。”她又羞又怒。为了让她明白我不会告诉小莉,我说:“没事,这没什么,这很正常,喝多了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