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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春秋初霸(3)


  周平王的话击中要害,郑庄公想,如果不采取点诚意举动,是难以保住自己在周王室的地位的,于是奏道:“郑国世子姬忽已长大成人,臣愿将其放到大王身边代父伺候大王,大王看如何?”未等周平王回答,郑庄公突然想到在当今周王室权威大不如从前的情况下,郑国单方采取示弱行动有些吃亏,灵机一动,讨价还价道:“周朝太子姬狐仁厚敦信,请大王允许其到郑国,臣愿意天天向其请教。”

  周天子与诸侯相互交换儿子做人质,这可是周朝头一遭。辅佐周天子的周公姬黑肩当即奏道:“让太子去诸侯国抵押,周王室的权威和脸面何存?请大王严饬郑国。”周平王想了想,如果不让太子去郑国,郑庄公势必不相信周王室,说不定还会引来一场战乱,去就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周平王说:“王室与诸侯要相互信任,寡人答应你的请求,就让太子去吧。”就这样,周王室和郑国交换人质。

  花落花开,春去春来,几年很快就过去了。公元前720年,周平王去世。郑庄公赶到洛阳,和周公姬黑肩一同管理周朝政务。太子姬狐回到洛阳,准备继位为天子。没想太子姬狐身体虚弱,加上悲伤和旅途劳累,染上伤寒,回到洛阳当天就死去了。郑庄公和姬黑肩不敢怠慢,迅即立太子姬狐之子姬林为天子,即周桓王。

  新天子登基后,身为卿士的郑庄公向周桓王跪拜。看到郑庄公,年轻气盛的周桓王不由心里道:“寡人之父去郑国为质,这是让周王室蒙羞。寡人之父如果不去郑国,也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人世。这一切,都是郑君寤生造的孽。”想到这儿,周桓王便想在朝堂上怒斥郑庄公,但转念一想,自己登上王位,少不了郑庄公的功劳,如果现在怒斥,显然是恩将怨报,冷了诸侯和百官的心。此时,周桓王心中有火不敢发,但又压不住,于是就冷冷地对郑庄公说道:“请起。近日来,你为寡人登基辛苦了。寡人想,你是先王的大臣,寡人怎么敢任用你啊?”如此隐语出口,郑庄公已经明白周桓王厌恶自己、不想起用自己,他不免怒火中烧,刚要发作,但想到了蜥蜴的特性——因环境而改变颜色,便故作战战兢兢状奏道:“臣虽然是先王遗臣,但依旧会像从前那样,竭尽全力,辅佐新王。”朝会仓促散了,郑庄公故意装糊涂,既不想辞职,也不提辞职。有火没处发的郑庄公第二天清晨即以郑国有事为由,与世子姬忽一起回返郑国。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田野里的麦子一片金黄。这麦子已渐渐成为中原人们的主食。当麦子收获后,人们将其放在石臼里,用粗棍捣成麦粉,再用水和成窝窝头,蒸熟就可以吃了。

  行走匆匆的郑庄公一行顾不上仔细察看麦子收成,于当天晚上回到了郑国都城新郑。

  群臣已经等候很久。郑庄公喝了口水,便将新天子的态度说给众位大臣听。郑国群臣非常气愤,公孙姬子都说:“新周王忘恩负义,赶走了扶持他上台的重臣。”公子姬吕说:“请君上立即发兵,教训这位乳臭未干的新天子。”大夫祭足奏道:“攻打周王室,势必招来天下反对,发兵显然不行。不过,我们也不能不表示态度。臣有一计,我们不妨借口郑国遇到灾荒,以借粮为名到王畿内抢割麦子,这样就会求得一个平衡。我们倒是要看看,新天子如何处置这事。”众臣都说这主意好。郑庄公也觉得不错,仔细想了想今天在路上的所见,那田野里的麦子确实该收割了,于是便命祭足照计行事。

  三千名郑国军士来到王畿之内的温邑,不消一天工夫,便将麦地里的麦子割光了。温邑守吏敢怒不敢言,眼睁睁地看着郑军将麦子运了回去。

  周桓王闻报,怒火窜天,骂道:“郑君寤生胆大包天,竟然欺侮到天子头上来了!”周桓王当即安排向郑国兴师问罪。周公姬黑肩老成持重,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连忙向周桓王奏道:“区区小事,不必大动干戈。郑国好比是周王室的儿子,儿子去向爷爷那儿讨口饭吃,有什么大不了的?”周桓王闻听此言,勉强笑了笑,便依姬黑肩之意,将此事搁置不提。

  没想到到了秋天,郑军又到洛阳附近抢收稻子。周桓王又提兴师问罪,周公姬黑肩又谏道:“郑国想必是饿疯了,把周礼都丢掉了。郑君寤生再来洛阳时,大王您教训他几句就行了,不必为此大动干戈。”周桓王便又作罢。其实,姬黑肩心里明白,真要打仗,周王室未必能赢呢!如果不赢,反而不如不去打。自此,周、郑之间的裂缝愈来愈宽了。

  二 中原的初霸

  又是一年槐花香,蜂蝶照常绕。郑庄公与宋国公子子冯在新郑的一棵大槐树下探讨。

  郑庄公问子冯:“任何一个国家,因为利益或者观点的争执,必有两派或者多派。现在宋国掌权者是孔父嘉,已升为掌管军事的司马,请问与其对立的是谁?”

  子冯道:“是华父督,目前是掌管宫廷事务的太宰。因为权势相争,二人素来不睦。”

  郑庄公想考验子冯,便小声问他:“如果寡人率军去宋,扶你担任国君,你看怎样?”

  子冯摇了摇头说:“不可以的,目前宋国遵从周礼的修德进贤,是攻不克的,除非发生大的动荡。我现在只求在郑国过个平安生活。”

  郑庄公听后哈哈大笑说:“要是寡人之弟叔段像你这样安分守己就好了。”

  子冯说:“我听说,这些年,公子叔段到卫国去求救,可总是得不到卫君的支持。”

  郑庄公意味深长地说:“是呀,郑国人都不支持他,卫国怎么会支持他呢?除非卫国风气变了,所以这些年来,寡人对他毫不在意。”

  说风风来,说雨雨下。正当二人提起卫国时,探子来报:“卫国变天了。”郑庄公非常惊诧,探子便细细说起卫国的事——

  卫庄公有好几个儿子,分别是卫完、卫晋、卫州吁,另外还有两个儿子,岁数尚小。卫州吁是卫庄公与婢女生下的,从小就好斗。卫庄公溺爱他,任其胡作非为。

  卫国上卿石碏看不下去了,就劝谏卫庄公:“宠爱孩子,不能太过。如果超过限度,就会让孩子产生骄奢淫逸的不良性情。一个人有了骄奢淫逸的不良性情,就会产生邪恶的念头,而有了邪恶的念头就可能做出邪恶的事情来。做父母的真要喜欢自己的孩子,就应该教他行义。”

  卫庄公问:“什么是义呢?”

  石碏说:“义有六顺六逆。六顺是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六逆是贱克贵、少欺长、远间亲、新碍旧、小侮大、淫破义。我们做父母的一定要教导孩子去做六顺的事,绝不能让孩子去做六逆的事。君上要想传位给州吁,就应该立他为世子。如若不然,就应严加管束,且莫对公子州吁放任自流而让其在以后酿成灾祸。”

  卫庄公听完石碏的话,哼哼哈哈,没把这当回事。

  等卫庄公去世,世子卫完继位,即卫桓公。此时,公子卫州吁已成为一名危险人物了。眼光独具的石碏,仿佛看到了卫州吁即将祸国殃民,不想招惹是非的他告老还乡。石碏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儿子石厚,因为石厚追随在卫州吁左右,如果卫州吁是祸源,儿子也会为祸所害。因此,石碏要求儿子石厚离开卫州吁,但石厚不听。

  石厚对父亲说:“您常说‘义’字,我觉得为主人尽忠便是义,因此我不能离开公子州吁。”

  石碏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如果孩子们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做父母的也应该大义灭亲。”

  在卫桓公即位的第二年,公子卫州吁更加桀骜不驯,竟赶着马车冲进集市,造成十几个平民伤亡,严重扰乱了社会秩序,并影响到宫廷形象。卫桓公闻报后,对卫州吁严加训斥,取消了他的公子特权。卫州吁与石厚等人出奔国外。

  过了几年,不甘流浪的卫州吁收聚在外的卫国狂徒,乘卫桓公前去拜见周桓王之机,与石厚合谋,袭杀了卫桓公,对外称得暴病而亡。卫州吁宣布当上国君,封石厚为大夫。卫桓公的弟弟卫晋为了保命,赶紧逃往邢国(在今河北省邢台)而去。

  听完探子汇报,郑庄公说:“州吁狂妄无知,必会接连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你马上再去卫国,留心那儿的行动。”探子当即返回卫国。

  且说卫州吁的所作所为,不被得知真相的卫国臣民接受。有人在石厚父亲石碏的府宅上书写一个“杀”字,意指石厚助纣为虐,理应当杀,石碏看见后心情异常沉重。

  却说屡屡碰壁、心灰意冷的郑国公子姬叔段正要离开卫国时,忽闻卫国变天,立即重燃信心,拜见卫州吁。姬叔段说:“郑君寤生不仁不孝,请卫国发兵攻打郑国,如果我能依照天命,登上君位,我必定以五城相送卫国。”卫州吁是篡位之人,与阴谋叛乱的姬叔段有共鸣之处,且卫州吁从小好斗,闻听姬叔段建议,他心里便想:攻打郑国,一来可以显摆自己的能耐;二来可以借耀武扬威压服那些国内反对自己的人;三来可以扩张领土。有此三得,何乐不为?想到这,卫州吁便对姬叔段说:“好,寡人听你的。”此时,石厚在旁,向卫州吁谏道:“依目前势力,卫国不是郑国的对手,要攻打郑国必须联合其他国家。”石厚接着说:“宋国公子子冯在郑国,宋君必会对其时刻提防,如果派人向当今宋君晓以利害,宋国必出兵攻郑。陈国和蔡国是小国,向来惧怕我卫国,并依附周王室,现郑、周关系紧张,如对两小国恩威并施,其必同意出兵。”姬叔段见卫国答应,欣喜异常,也献计说:“当今鲁国,国君一切听信于大夫姬羽父。姬羽父好财,如果送重礼贿赂姬羽父,则鲁国一定会帮助我们。”卫州吁乐得合不拢嘴了,当天就派使节到宋、鲁、陈、蔡四国去联合,请求发兵相助。卫州吁还向四国承诺,用卫国的税赋来做军费,胜利后则平分郑国战利品。

  石厚、姬叔段谋划确实得当。公元前719年,卫、宋、陈、蔡和鲁共五个诸侯国一起征伐郑国。他们打出了“伸张正义、扶段即位”的口号。大军浩浩荡荡,围住了郑国都城新郑东门。此时,探子早将详情报告给郑庄公。

  在这敌众我寡、生死存亡的关头,郑庄公召集众臣商议退敌之策。众臣聚集一堂,议论纷纷,有人主和,有人主战。郑庄公思索了一番后说道:“五国来犯,各怀鬼胎。卫国名义上是帮助叔段,实际上是新君即位,国内形势不稳,转移国内矛盾和舆论焦点;陈国和蔡国是小国,是卫国硬拉着来凑热闹的,不值一提,再说这两个国家与郑国没有仇怨;探报说,鲁国来攻打郑国是因为大夫姬羽父得到了卫国贿赂,出师无名,军士必不尽力;至于宋国攻打郑国,则是因为宋国的公子子冯在郑国避难,宋君害怕郑国支持子冯回国夺取君位。如此看来,这五国联军来侵,我们不必惧怕,可分而化之。”郑庄公当即安排将宋国子冯移居郑国南面的长葛。结果,宋国兵马就立即移兵长葛了。这下,郑国都城新郑的危机缓解了许多。

  郑庄公想到了祭足当年说起的蜥蜴的特性三:“断尾。许多蜥蜴能在紧急关头将尾部自断,当捕食者在注意不停扭动的断尾时,蜥蜴得以逃脱。”郑庄公意识到要让五国撤兵,必须学蜥蜴断尾,这断尾就是有意识的小败。

  郑庄公便命公子姬吕率军出东门,单找卫军挑战。陈、蔡、鲁三国军队登上壁垒,袖手旁观。郑国派去的人,都是老弱之兵,没几个回合,便佯装大败,退入都城。有几个跑得慢的,便成了卫军的俘虏。这几名军士是郑国特意安排做俘虏的。卫军向他们说道:“我们来征伐郑国,是帮助你们郑国公子叔段登上君位,赶走囚母虐弟的郑君的,你们可投奔到叔段门下。”令卫军想不到的是,那几个郑国俘虏说道:“郑国国君深得民心,并与母亲情深意长、融融泄泄,一时传为佳话,并非你们所言。如果公子叔段引兵来犯,不用说城中军民,就是其母也会诛杀他的。”听到这几个人所言,卫军立即明白被新君卫州吁蒙骗了,立刻兵无斗志,军心已然涣散,郑国俘虏乘机逃脱。大夫石厚发现军情异动后,便劝卫州吁见好就收,立即回国。卫州吁听信石厚的计策,便命军士收割了郑国新郑附近的稻子,收兵回国。郑军发现后,也不干涉,任其胡为。

  陈、蔡、鲁三国见卫国虎头蛇尾、言而无信,便在气愤之中各自回国。围住长葛的宋军见四个盟国都已撤兵,仅仅一个宋国难以与郑国相敌,也只好撤兵回国。仅仅五天时间,这场战争危机便宣告解除,郑庄公的分化计大功告成。

  郑国公子姬叔段见卫州吁等人不成气候,便悄悄离开卫军,不久忧郁而死。却说卫军返回路上,卫州吁听到百姓在远处唱歌道——

  一雄毙,一雄兴。歌舞变相斗,何时见太平?恨无人兮诉洛阳!

  卫州吁闻歌后,大惊道:“这不是刁民要上告周天子,来鞭挞寡人吗?”心中大为不悦。为除晦气、扬军威,卫州吁令军士敲锣打鼓,但鼓不振、锣不响。卫州吁忙问手下何故,石厚奏道:“军心不稳、民心不服呢!”卫州吁又问应对计策,石厚奏道:“臣父石碏,为官数十年,素有威信。君上可请臣父入朝,帮君上您出谋划策,以稳军心民心。”卫州吁听后很高兴,当即命人携礼去问候卫国老臣石碏,同时请他入朝议事。石碏借口年老体衰,坚辞不去。卫州吁便命石厚亲自回家去请。

  石厚即将回家的消息传来,石碏反复想一个问题:自己服侍卫庄公二十余年,虽其有时不听自己劝谏,但君臣关系融洽。自己时时劝卫庄公行义,但自己是否事事行义呢?对卫州吁、石厚等人犯上弑君,自己是不是应该有个行动呢?深思熟虑后,一生倡导行义的石碏心中已然定下一个信念,胸中已然有了一个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