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们情绪这么激动,但是,混蛋少年,如果你也放弃了希望,那还有谁来救她们?难道你自己也想死吗?”
就在这时,废墟外,那个少女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废墟之中。好似受到了惊吓,那小得不能再小的石块,一个踉跄,从婴儿的脸蛋上滚了下去。
“对,我们不能放弃,你离开的孩子也不希望你放弃!”
春秋武擦干眼泪,拿起地上的撬棍,借着微微的光亮,依旧仔细地打量着压在年轻妈妈身上的碎石块。
“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即使,你现在将我,救出去,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年轻妈妈用下巴抚摸着婴儿的头发,用微弱的力气劝着春秋武离开,自己却放弃了希望,打算陪着自己了孩子去另外那个世界。
“是,我知道你想死,但你情愿自己的孩子死得体无完肤?你愿意自己的孩子被这无情的废墟压成肉泥?我不相信你这么狠心!”
春秋武终于动了起来,移掉了压在年轻妈妈身上的某些碎石块,将撬棍插了进去,一只手伸向年轻妈妈。
年轻妈妈看着婴儿美丽的脸蛋,疼爱的眼神,不忍地苦楚,痛苦的表情满脸纠结,伸出手,但停在半空中依然犹豫不决。
“是你向我呼救,现在就算你放弃了,但我决不允许!”
春秋武右手胳膊压着撬棍,深吸一口气,好像在心中祈祷着什么,又或者在数秒,突然用力往下压,左手快速伸过去,抓住漂亮妈妈犹豫不决的手,用自己剩余的力气,用力一拉,然后整个身子,向右边倾斜,快速松开按压撬棍的右胳膊,将年轻妈妈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
像年轻妈妈曾经保护身体下的婴儿那样,春秋武死死地紧抱年轻妈妈和她怀中的婴儿,连续几个翻滚,停在了另外一边。
在废墟外的少女只听里面好长时间的轰隆声,突然浓烟从里面冒了出来,吓得她软坐在地上,双手紧握放在鼻子下,用嘴紧紧地咬着指甲,满脸悲伤的表情,眼角慢慢流出了眼泪。
少女以为,他们全部都被这突如其来塌陷,而命丧其中。
“想什么呢,还不快搭把手!”
突然从废墟里,传来春秋武的声音让少女吓了一跳,紧接着却是破涕为笑。
风尘沙石迷乱了人的眼,废墟残骸压垮了人的心;
弱小的婴儿她有什么罪?漂亮的妈妈她受多少苦?
世界的残酷管不了那么多,只靠坚强的人心将伤口抚平!
废墟外,已是黄昏。
“点滴马上打完,到时可以和蒙眼的布一块拿下来,我已经重新拿来一瓶水,还有一些食物,你怎么也应该吃点。”
自从春秋武他们上来后,年轻妈妈一直不吃不喝,给她擦拭、包扎、输液也无动于衷,就这么抱着怀中的婴儿,靠着墙坐在地上的硬纸板上。
纵然如此,春秋武和少女依然悉心地照料着她,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知道还有人在关心她。
而此刻,春秋武无奈地摇着头,朝门外走去,却被早已在外面,躲在废弃便利店门旁边的少女,一把拉了过来。
“你是不是一直等着我跟你说谢谢,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说的。还有,我叫上官萩萍,这个你拿去,看你一直没吃东西,总是在照顾她,要是你自己累垮了,又得我来照顾你们两个,所以我不是在担心你。”
上官萩萍将春秋武拉到一旁,一副扭捏的样子,话里话外互相矛盾,但总归递过来的一袋面包是心意,春秋武也确实是饿了,拿起面包,狼吞虎咽起来,还不忘对上官萩萍傻笑。
他们两个就这么互相熟悉着,可他们却并不知道,在废弃了的便利店里,年轻的妈妈早已拿起了玻璃,朝自己的手腕割了去。
“不好,春秋武,她手上流了好多血!”
随着上官萩萍的高声惊叫,春秋武立马抛掉正在喝的水瓶,水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从瓶口内飞出水来,溅起水花,抛洒在黄昏的水泥地上,与废弃便利店内的年轻妈妈手腕里流出的鲜血,遥相呼应。
“你还是想死,死!都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了就能解决一切?妈的,凭什么我要救你一个陌生人?妈的,凭什么我却要悉心照料一个陌生的你?妈的,凭什么你死后还要我来善后?”
春秋武第一次破口大骂,自从他出生从未说过脏话,但此刻他却忍无可忍,一连几个脏话。不过虽然春秋武这样的态度,但左手却死死地扎住她的动脉血管,抬起右手,用牙齿拼命却撕咬着肩膀处的衣袖。
“你有病吧,救人的时候还说这些话,你到底是想救她,还是想让她快点死?”
上官萩萍紧随春秋武赶了进来,一把抢过年轻妈妈手中的玻璃,本想扔掉。但看到春秋武用牙齿咬着袖子,也管不那么多,拿起沾有鲜血的玻璃往春秋武袖肩处去划。但两个人毫无配合,在将袖子划下来的同时,也戳伤了春秋武的肩膀。
年轻妈妈早在废墟之中就将这玻璃藏在身上,她早就有死去的打算,但被春秋武一番话惊醒,无论如何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死后还受这般折磨。
但如今孩子已经从废墟中被带了出来,自己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便趁春秋武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将孩子放在一旁,终于拿出玻璃,割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原本年轻妈妈以为自己可以在这段时间,永远地陪伴在自己的孩子身边,但不曾想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即使你们现在救了我,晚上、明天,我还是会选择去死,你们不如让我就这么痛快地死去,一了百了,这样我还能和她永远地在一起。”
年轻妈妈居然抬起手,用她那瘦小的手,原本就虚弱的力气去挣扎着。最终,竟然趁春秋武与上官萩萍交换之际,挣扎开来,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好在春秋左手再一次拼命地按压在动脉血管上,右手将已经割下来的衣袖放到口里咬着,一个巴掌打在年轻妈妈的脸上。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废弃了的便利店里。
“你以为死了就是一了百了?我告诉你,你错了,你这么死去,就算你下去后见到了自己的孩子,她绝对不会认你这么个,没有勇气、简直像懦夫一样的妈妈。你觉得你这么死去,是去陪她,我告诉你,你这么死去,是去下面给她丢脸。所有的人都会瞧不起她,因为她有一个寻短见的妈妈。”
上官萩萍被他们两个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春秋武恶狠狠地盯着。上官萩萍连忙低着头,双手用力地按在了年轻妈妈的动脉上,不知一切该如何是好,自己只能默默地流泪。
“是,我就是这么一个妈妈,现在连死都不被允许,那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年轻的妈妈几乎是吼了出来,但身体却老实了很多,并不再挣扎,或许她也不希望自己这个样子去见自己的孩子。更不希望,孩子再因自己受更多不必要的苦。但她真的不知道在这样的一个世界,柔弱的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春秋武将整条袖子,在年轻妈妈的手腕上缠绕好多层,紧紧地压迫止血,好在伤口不深,看着终于是止住了。
但春秋武一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还有那言语过激的话,确实不太适合此时的年轻妈妈。不禁温柔地抚摸着年轻妈妈的手,拿起旁边的水瓶,清洗着年轻妈妈的手上的鲜血。
“活下去!活给这个世界看,活给你的孩子看,活给你自己看。”
年轻的妈妈转过头,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双手却在地上摸索着,而在她的旁边是婴儿的尸体。春秋武连忙拿起年轻妈妈的手,放到了婴儿的小手上,这时年轻妈妈终于放声地哭了出来。
“我也想活下去,可是,这样的一个世界,这样的一群人,我一个女人,你让我怎么活下去。你知不知道,一直以来,我们活的有多艰难。呜呜……”
春秋武的手没有拿开,依然紧紧地握着年轻妈妈的和婴儿的手,用一种非常温柔地声音说着:
“现在不是有我,还有上官萩萍吗?而且在将来,一定还会再遇到更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大家一起,一定会让这个世界再次充满希望。到时,你的孩子将会为拥有这样一个妈妈而感到自豪!”
上官萩萍听到这些话,也不禁抬起自己的一只手,伸了过来,将手放在了一起。
三只手,好像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年轻妈妈的心里。
年轻妈妈嘴角微动,还想说什么,却紧紧地咬着牙,久久不愿开口。
“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一定要告诉我们,我春秋武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到。”
年轻妈妈听到春秋武这么说,终于,缓缓地开口了:
“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找一块地,她喜欢安静,让她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
“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这么做的。”
慢慢地,春秋武和上官萩萍发现,年轻妈妈越来越想着活下去,已经开始主动喝水、吃东西。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上官萩萍激动地紧紧将春秋武和年轻妈妈抱在一起,终于第一个破涕而笑。
春秋武眼看气氛缓和了下来,不禁感叹起自己的身世:
“十八年前,那时我刚刚出生不久,就像你的孩子那么大。爷爷告诉我,当时的我不会哭也不会闹,但却紧紧地抓着妈妈的手,爷爷和爸爸费了好长的时间才将我的手松开,将我抱走。从那以后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妈妈长什么样。”
“如果你不说,我真的看不出来,你竟然也有这么悲惨的身世。”
上官萩萍看着春秋武,一脸吃惊的表情,转头看到正在小心嚼着食物的年轻妈妈,温柔地替她擦了擦嘴角,还善解人意地问年轻妈妈要不要喝水,手上还疼吗之类的话。
“其实我还好,从小两个爷爷将我养大,唯独没见过父母,特别对妈妈一点印象都没有。十八年来,每晚都会因想妈妈而感到孤独,没有妈妈的容貌,我便写着妈妈的名字,想一次写一次,直到泪已哭干,直到精疲力竭。”
上官萩萍听着春秋讲解自己思念妈妈时的话,不禁眼眶红润,洗着酸酸的鼻子,轻轻地推着春秋武。
“好不容易没哭了,你又将我惹哭,我看你就看不得我们好。是不是年轻妈妈?”
“傻瓜,对了,不要一直叫我年轻妈妈,我叫李静,你们叫我‘静阿姨’吧!”
年轻妈妈介绍完自己,又转过头,一脸温柔,满是期待地问着春秋武:
“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叫我一声,妈妈。”
春秋武看着眼前年轻的妈妈,连忙抓起她的手,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好像等了这句话很久了:
“真的可以吗?妈……妈妈……嘻嘻,我居然叫妈妈了……呜呜……”
十八年来,春秋武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什么是母亲,第一次可以开口叫上“妈妈”,泪水拼命地从双眼里涌出,模糊了他的双眼。
此时的春秋武什么也顾不上,大声的叫出了十八年来一直想,却从来不能的——“妈妈”。
“从今以后,我做你的孩子,你是我的妈妈,我一定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新的希望,我一定会让你,我的妈妈,有活下去的希望!”
漂亮妈妈满脸泪水,抬起手另一只手,慈爱地抚摸着春秋武的脸庞,用力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