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爬了多久,脑海中那令人心悸的声音已消失,心情上的暂时放松使得身体上的疲惫竟也减弱几分,而幸运的是,沈长空找到了一根被人丢弃在路边的木棒,看起来普通却异常的结实且韧性十足,于是他借着木棒艰难的支撑着身体继续行进着。
不知不觉已是天亮,沈长空早已精疲力尽,一看自己浑身血污,衣衫很难蔽体,不由得苦笑一声,自己这种样子若是被人看见了,岂非惊世骇俗?
正茫然前行着,沈长空竟发现前方不远处,露出一段灰青色的塔尖,心中一喜,兴许那里便有好心人,不由加快脚步。
好不容易走到塔下,只见那塔破败不堪,门口上方残破的牌匾上,勉强能认出是“屠魔塔”三个大字,心想这肯定是这大陆上某个宗门所立,虽如此残破,但好歹也能当处暂时落脚安身之所。
沈长空坐在门前歇了好一阵,见体力有些恢复,便起身走入塔中。
身体虽然疲乏,但毕竟做过杀手,身体素质以及心理素质十分强硬,沈长空虽看起来亦步亦趋的,却步伐不停。一直走到塔内大堂。
大堂内,无香无火,也无任何雕像排位,只有正中间的墙壁上有书一字:道。书法层面暂且不表,单凭这冲天的气势,竟也显得这破塔有一丝仙人风骨。沈长空一个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唯物主义杀手,哪见过这场面,看了这大字便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中,眼中除了这大大的“道”字不见其他,而丹田内的漩涡竟自行转动起来,细如发丝的真气在漩涡的带动下在各个大小经脉中游走,不消片刻,身体的疲乏已烟消云散,脑海不再昏沉反而愈发清明。蜗居在丹田内的七情七欲疯魔散之毒竟蜷缩成黍米大的小团,像是见了什么很是畏惧的东西。
短暂失神后,沈长空意识再次回归,感觉到身体的恢复也很是惊讶。他清楚,这也许也是一场造化,虽不知这塔源自何处,书写之人姓甚名谁,但也怀着感激之心向着大字拜了三拜。然沈长空不知的是,在他拜谢的过程中,字里竟射出一丝剑气没入体内。
见大堂无人,沈长空便登至楼上,令他惊讶的是,二楼正中竟是一茅草房,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出于礼节,沈长空敲了敲似朽木造成的木门。
“何人?”
听到有人在房内喝问,沈长空心里一喜,忙道:
“小人是落难之人。”
“如是行乞,怕你要另寻别处了。”
“小人不是要饭的!”
疾风扑面,一道人影闪过,定睛一看,竟是一身粗麻布长袍的邋遢道人,须发皆蓬乱不堪,满是泥污的四方履也是破破烂烂的,一把近乎秃了的拂尘,腰间佩剑也是锈迹斑斑,肥胖的身躯看上去十分滑稽,饶是沈长空曾经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也无法把这幅形象与仙气十足的道人联想到一起,当下不禁憋笑。
邋遢道人眯着已是一道缝的小眼打量了沈长空一番,一挥手:“滚犊子!”
沈长空不禁一愣,刚刚对话还颇有高人之风,怎么一出来竟爆了粗口?不由得哭笑不得道:
“还请道长行个方便。”
正欲离去的邋遢道人闻言顿了顿,也不知是何种身法竟一下子来到了沈长空面前,神情激动,领着沈长空早已碎成布条的衣领道:“小子你叫我什么?你再说一遍?”
“额……道长?”沈长空不禁向后缩了缩。
“哈哈哈哈!道长?嗯……对,我是道长!噢……我是道长!”
“额……还请道长行个方便。”望着面前手舞足蹈的邋遢道人,沈长空有点无语。
“方便?什么方便?”
“额……就是小人想找个地方歇歇脚,还想找点东西……充充饥……”
“好说好说!”邋遢道人状若疯癫的回了屋子,不一会便抱着一个大号酒坛出来,兴高采烈道:“你小子有口福了!过来尝尝我的私藏美食!”
沈长空一脸好奇的走了过去,只见那道人用嘴随口一吹,坛口的泥封便轰然破碎,打开红布裹着的木塞,浓浓的酒香直钻鼻孔,凑近一看,坛里装的竟然是数十条浑身通红的毒蝎!更可怕的是,大多数都没死,还在坛中酒里漫无目的的游着!而那位邋遢道人,此刻竟双眼放光盯着那些恐怖的毒蝎口水直流!虽说沈长空也曾经为了执行一些特殊任务吃过一些奇怪的东西,可眼前这画面还是让他心里不禁一凛。
“嘶……小子,看在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叫我道长的人,这秘制醉蝎,第一口让你了!”
说罢,邋遢道人直接徒手捞出一只似正耍酒疯的蝎子,直接递过来,吓得沈长空不禁后退。
“那个……道长……这既然是你的私藏,这第一口小人何德何能可以品尝,还是道长你先请吧!”
“罗里吧嗦的!你一个小孩怎么跟那些老家伙一样,让你吃你就吃,废什么话,接着!”
沈长空毕竟也是有些身手的,一把抓过毒蝎并巧妙的避开了尾后的毒针,紧紧抓住毒蝎也不动,神情复杂,目光看向邋遢道人。
“这才对嘛!小子你就知足吧,谁能从我这里吃到第一口菜啊?!”
说话间,道人又捞出一只蝎子,只见他一手捏身一手掐尾,用蝎尾的毒刺划开毒蝎背,之后便不管不顾对着划开的地方贪婪的吮吸着。当然,他怎么也不能忘了那位一句话就能哄得他心花怒放的小娃娃啊,于是一边吸着一边含糊不清道:
“小子!你吃啊!我给你挑的这个可是最鲜美的,不用担心不够……屋后还有十多坛呢!”
“这……要怎么吃啊?”
“傻啊!像我这样!”
“哦……哦!”
一咬牙,沈长空也同邋遢道人一样,吮吸着毒蝎,没想到,唇齿间尽是酒香,触感也是弹嫩可口,无须用力便能将肉和汁吸出,入腹后,先感由喉至腹一道清凉,紧接着腹中便升起一团暖意,这一冷一热交相刺激竟令全身无比舒泰,浑身毛孔张开,身体遵循本能极尽舒展,真没想到这醉蝎竟能如此,沈长空不禁惊奇却享受其中。
“喂!你干嘛呢?再不吃可就没了啊!”
邋遢道人含糊不清的声音打断了沈长空的思路,定睛一看,只见酒坛已然见底,道人依旧大快朵颐,地上满是蝎子的空壳,沈长空低呼:“不好!”便一把把酒坛整个抱在怀中,也有样学样的徒手抓蝎子吃。那邋遢道人也不恼,饶有兴趣地看着沈长空风卷残云。
“小子,我看你衣衫破烂满身血污,定是遭遇了追杀吧?”
“衣衫破烂?你也好意思说我?”沈长空头不抬眼不睁,含糊不清道。
“臭小子你说什么?”
“啊……我是说,道长,小人应该是被追杀了。”
“应该?你自己被没被追杀你不知道?”
“是的!”
“你……讨打!”
“唉哟……我说的确实属实。我应该是被追杀了,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多伤口留这么多血,还中了毒……可是我失忆了,只记得我叫沈长空,别的一概记不起来了。”
“中毒?”
也不等沈长空答复,邋遢道人身形一晃,只见周围空间略微一动,便已扣住沈长空的手腕,道人手指以一种奇怪的指法不停地按、揉、震、扣,片刻,道人面色一凛,道:
“小子,你可知你中了何毒?”
“七……七情七欲疯魔散?”
道人冷哼一声,撒开手,道:
“哼,你不是失忆么?”
“是小的苏醒时得一高人救治,我也是从那位高人口中得知。”
“你可知这毒是何来历?”
“跟暗殿有关?”
“对……又不对……”邋遢道人思索片刻,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这七情七欲疯魔散,原是……是情毒。据说是有一对男女,身居同门且天赋奇佳,在一次屠魔行动中二人互生情愫,在生死关头二人互表心迹,终击退魔族平安归来。归来途中二人遭受歹人偷袭,中了……合欢散,于是,不久之后,那女子便怀有身孕。而男子得知后竟为了自己名声抛下女子,但日夜不得安宁,时时刻刻遭受良心的谴责……于是,便炼制了这钟情寡欲离合散,日服一次便不再有内疚、相思之苦。而那女子则因爱生恨,炼制了七情七欲疯魔散,后来此毒被暗殿殿主夺去并加以改良,变成了操控手下人的一大手段……”
邋遢道人说罢,身体竟不住颤抖,双手紧握,指节处已然发白。道人深吸一口气,似别有深意的望向远方,道:
“你可知,这毒何解?”
沈长空一阵错愕,道:
“小人不知。”
“所有人都知道,这毒,应去找暗殿殿主那去解,实则不然。”
“此话怎讲?”沈长空连忙说道。
“因为……那殿主,也不知如何解……”道人轻叹道:“除了她……无人可解……”
沈长空如遇雷击,喃喃道:
“难道……我真的……命不久矣……”
老者面向沈长空,目光灼灼,道:
“其实这毒,好解……只需真气足够浑厚、血脉足够强劲、修为足够高深,遇一人,深深相爱,情至深处,此毒必解,正所谓‘不疯魔不成活’,这疯魔散……也有这一层深意。可惜……知者装不知,可为不当为啊……”
沈长空也不多问,立马俯首作揖,道:
“多谢道长赐教!”
“起来吧……刚才我看你体内有两道不属于你的真气,虽不属于你不能自行催发,却一道护你心神,一道润你经脉……啧,小子,你这是遇上了两个贵人啊!”
“道长可知助我之人?”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小子,你可想再得一造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