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旒光

“……”r

风晓阁内，穿戴整齐的凌芷羽蹲在一张精致的软塌旁，盯着还在熟睡中的慕容涧风，薄唇微抿。r

此时的天才蒙蒙亮，平常这个时候凌芷羽铁定还在睡梦中，但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不论是对慕容涧风还是对她，况且一向习惯于浅眠的她很容易就能醒来，到现在也不知道就这样蹲了多长时间了。r

“嗯？”r

浓密的睫毛忽然动了动，慕容涧风缓缓睁开眼睛，一张绝美的容颜带着一丝忧伤首先进入他的视线，疑惑的眨了眨睡眼惺忪的双眼，猛然间“腾”的一声坐了起来——r

“小、小铃子！”r

看着慕容涧风一脸的诧异，凌芷羽笑了笑，心想那小子肯定没想到她居然能起得比他还早吧，因为要是平时都是他在软榻前笑着盯着自己的，今天可以说来了个“角色互换”。凌芷羽站起身，坐在边沿，伸出手整理着慕容涧风略显凌乱的衣衫。r

感受到那双白皙柔软的小手隔着衣物传来的温度，慕容涧风彻底愣住了，一双大大的眼睛不断的眨呀眨，一向神经大条的他一时间居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r

“你怎么了，小兔子？”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的凌芷羽看着还处于呆愣状态的慕容涧风，笑道，“今天可是你的生日，你打算在发呆中度过吗？”r

听闻凌芷羽打趣的话语，慕容涧风忽而俊脸一红，把头扭向一边，避开她讥诮的视线，咕哝道，“才……才不是呢……”r

“那就快起来吧！”凌芷羽笑得更开了，转过身，“快收拾好自己出来哦，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我们就去找大家吧！”r

“等一下！小铃子！”r

慕容涧风突然跳下软塌，顾不上穿好鞋袜，从后面一把抓住刚想走出去的凌芷羽。r

“嗯？”凌芷羽并没有转身面对着慕容涧风，只是偏过头看了一眼被他抓住的那只手腕，“怎么了，小兔子？”r

慕容涧风顿了顿，张了张嘴，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最后把头缓缓地低下，看着干净的地面，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r

“嗯。”凌芷羽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如常。r

抬头看向仍旧背对着他一袭白衣的凌芷羽，慕容涧风那双澄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心里不知怎的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现在近在咫尺的小铃子怎么突然离他好远好远，是一种似乎再也不能回去的远，有点心惊，又有点痛苦……r

赶紧甩甩头，慕容涧风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将心里的异样全部抛开，俊美却又略带稚气的脸上渐渐出现一抹红晕，“小铃子，你喜欢我吗？”r

凌芷羽突然愣了愣，背对着慕容涧风，缓缓垂下双眸，花瓣般的薄唇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嗯，喜欢。”r

话落，仿佛只是一瞬间，慕容涧风笑了，笑得很温暖，笑得很幸福……r

“小铃子等我一下吧！”r

轻轻松开凌芷羽的手，慕容涧风迅速跑到一边去洗漱。r

凌芷羽又看了看那只刚被慕容涧风握住的手腕，上面红色的印记变得十分清晰，笑了笑，缓缓走到外间，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r

门外，风晓阁旁那一棵棵高大的凤凰树正在茁壮的生长，一片片苍翠的绿叶珍藏着大地无比的热情，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升起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中，今天的阳光依旧灿烂，就如同那个人的笑容一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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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凌芷羽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对吃、喝、玩、乐之类的东西当然是有一套的，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一度在心里窃喜自己在这里肯定是最会“玩”的——但是，今天她才终于知道，还有两个家伙直接使她将“玩神”的位置拱手相送。r

本来她以为小兔子的生日一定会像她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广宴宾客，大摆酒席，一天就在莺歌燕舞，笙瑟和鸣中度过——但是啊但是，她的小兔子总会带给他无数的但是，那小子居然直接将慕容庄主、柳夫人、露露，当然还有她凌芷羽带到無莞城中，并兴奋的宣布说今天他要所有人陪他在無莞城中玩，太阳落山之前不准回久涯山庄。r

于是乎，在皇城种满桃花树的街道上，上演了让那里的人们一生也无法忘记的一幕——r

一个俊秀的少年和两个美丽的少女，蹦蹦跳跳，走走停停，一会儿在卖蜜糖的小摊前相互争抢，一会儿在杂耍的卖艺人旁拍手叫好，一会儿走进一家华贵的酒楼，一会儿又跑进一家朴素的茶馆……不论何时，不论在哪里，他们的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欢快的笑声传遍着無莞城的每一个角落：忙碌的铁匠听见了，停下手中的工作东张西望；勤快的织女听见了，和着织布机的“唧唧”声哼着小调；哭闹的孩子听见了，奔跑着扑进母亲的怀抱里撒娇；卖水果的老人听见了，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渍露出欣慰微笑……r

而就在三人所经过的地方，身后总是跟着两个衣着干净整洁却不显奢华的中年人，两人肩并肩的走着，女的高贵优雅，男的英俊风逸，他们的脸上一直带着温柔的笑容，慈爱的双眼始终注视着前面那三个嬉闹的孩子……r

微风从远处闻讯赶来，吹拂过繁华的無莞城，吹落了街道两旁盛开的朵朵桃花，就如同一个个粉色的精灵在無莞城瓦蓝色的天空中，翩翩起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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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一行人回到了久涯山庄。r

只是慕容籍海和柳如芊却不见了踪影，当然，也只有凌芷羽知道他们去了何处，至于慕容涧风和慕容涧露，那两个玩疯了的小家伙自然没有注意到。r

“小铃子，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好吗？”r

不知何时，慕容涧风带凌芷羽到一棵凤凰树下，将她轻轻的按在石凳上坐了下来。r

“你们要去哪里吗？”凌芷羽疑惑的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慕容涧风和慕容涧露。r

“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啦！”慕容涧露笑起来，两只脚在原地上蹿下窜，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羽羽只需要等一会儿就好了哦！”r

看了看笑着的慕容涧风，又看向冲她眨眼睛的慕容涧露，凌芷羽轻挑嘴角，“好。”r

“不要乱跑哦，小铃子！”r

慕容涧风突然摸了摸凌芷羽的脑袋，随后拉起慕容涧露就走。r

凌芷羽愣了愣，眼看着慕容涧风和慕容涧露离开，突然从石凳上“腾”的一声站起，大声喊道，“小兔子！” r

慕容涧风闻声转过身，笑问道，“什么事啊，小铃子？”r

注视着略带疑惑的慕容涧风，凌芷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垂下眸子又缓缓睁开，薄唇一勾，“生日快乐。”r

慕容涧风似乎愣了愣，但瞬间便笑了，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那笑容变得更加美丽，他点了点头，然后与同样一脸笑意的慕容涧露逐渐走远……r

待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凌芷羽才逐渐收回目光，轻轻抬头，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任由傍晚微凉的风吹拂着她白色的纱衣和用发带简单束起的青丝，抬起右手抓住一片在半空中飞舞的凤凰树的叶子，缓缓垂下头，纤细的手指不断把玩着……r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芷羽忽而松开手，风儿立刻携着那片叶子飞往远方，微微笑了笑，转身刚想离开，不料一封信从怀里掉了出来，瞬间便随着风儿飞到了半空——r

那是……r

昨日露露交给她的吧？是完颜翼若写给她的吗？r

……r

一丝笑意出现在脸上，看了一眼离她愈来愈远的信封，凌芷羽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r

算了吧……r

虽然有点对不起那小子，但她即使看了也无济于事。r

因为今天，一切都结束了……r

凌芷羽向前走着，向着勿璃堂的方向，只是此时的她如果知道以后因为这封信所发生的事，那么或许今天就不会如此了。r

但是，谁知道呢？世上的事谁又能预料呢？r

即使预料到了，那又有多少人愿意跟随神的旨意去做呢？r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r

没过多久，凌芷羽已经站在勿璃堂前，身后的夕阳变得如血般猩红，似乎连天地都在这层血色的笼罩下，缓缓抬头看了看匾额，又将视线调向脖子上的项链，那张绝美的脸上浮现出无比的坚定，随后抬脚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r

“你来了，凌姑娘。”r

看着走进来的凌芷羽，柳如芊柔声唤道，站在她身边的慕容籍海也是一脸的温柔。r

“慕容庄主，柳夫人。”r

凌芷羽微微倾身，抬眸看了看四周——r

这是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摆饰，只有在最中央放着一个白玉石的摆架，而上面正神奇的悬浮着一块红色的石头。r

“这是……”r

看着那颗散发着红色光芒的石头，凌芷羽明显感觉到脖子上的项链突然变得灼热起来，就像是见到了期待已久的东西而异常的兴奋。r

“这是慕容家世世代代传承的东西。”慕容籍海盯着凌芷羽脖子上那条似乎蠢蠢欲动的项链，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它的名字是——旒光。”r

“旒光……”r

凌芷羽喃喃的重复着那两个字，一股熟悉的感觉又逐渐涌了上来，一些奇怪的片段飞快的在脑中闪过，凌芷羽一只手抚上隐隐作痛的额头，拼命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但视线却渐渐变得模糊，身子也有些不稳了。r

“凌姑娘，你没事吧？”r

见凌芷羽似乎有些异样，柳如芊赶紧来到她身边搀扶着，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眉宇间的担忧又多了一层。r

“没事，请不用担心。”凌芷羽向柳如芊笑了笑，轻轻抽回自己的手，缓缓走上前，看了一眼中间那块名为“鎏光”的红色石头，“时间快到了，请慕容庄主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吧。”r

注视着一脸坚定的凌芷羽，慕容籍海又笑了，与来到自己身边的柳如芊对视一眼，向凌芷羽说道，“凌姑娘只需将双手放在这块石头，然后闭上眼睛则可。”r

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怀疑，凌芷羽点点头就走到中央，一切照做。r

“凌姑娘一定记住，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能睁开眼睛，感觉到任何异样都要坚持下去，心静如止水，‘旒光’会指引着你怎么去做。”r

慕容籍海的声音在身后想起，凌芷羽将他说的每个字都牢牢地记下，然后用心去感受着——r

其实，她并不是很清楚这样做的意义，但是她却绝对的相信着慕容庄主和柳夫人，不能大意，不能马虎，也许一切会在她的一念之间功亏一篑。r

她一定要救小兔子，一定……r

即使她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小兔子却可以继续善良的生活着，露露可以永远拥有二哥，慕容大哥回来后也可以再见到一个完整的家……r

以及……r

慕容庄主和柳夫人就再也不用伤心流泪了。r

……r

只是……r

那些人不知道会如何呢？r

他们一心想得到的东西，他们不择手段都要得到的东西……r

还有……那个男人……r

他说需要“翦羽”活过二十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r

不过他那种人，应该不需要她来担心吧？r

……r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芷羽明显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奇怪的气流在四处乱窜，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般，让她极度难受，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她光洁的皮肤不停地流下，但即使如此，她仍旧紧紧地闭着双眼，双手仍旧放在那块逐渐变得炙热的石头上。r

身体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胸口就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般，凌芷羽努力维持着所剩无几的清醒，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r

不能慌张，不能放弃，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下来！r

时间不多了，小兔子还在等着她，大家都还在等着她！r

哥哥……r

你听得见吗？你听到羽儿的声音了吗？r

请帮帮羽儿，请给羽儿力量和勇气好吗？r

哥哥……r

……r

“你终于来了……”r

突然，脑海中出现一个声音，有点模糊，又有点熟悉……r

“谁？”凌芷羽不禁问道。r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那个声音再次想起，“果真是‘翦羽’吗？”r

“你是谁？”凌芷羽又问了一遍。r

“不记得我了么？”那个声音似乎有些失落，“也对，毕竟你已经不是她了。”r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凌芷羽似乎没有耐心再与其周旋，忽而又意识到什么似的，“不过不论你是谁，我感觉你这个时候出现，应该可以帮助我解决当下的问题吧？”r

“哈哈哈哈哈哈！”对方突然大笑起来，而且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r

“你笑什么？”凌芷羽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着急，“难道你不愿意帮助我吗？”r

“怎么会呢？”笑声戛然而止，那个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作为‘六道’之一，帮助你、保护你，甚至为你付出一切我都在所不惜。”r

“我不需要你付出一切。”凌芷羽淡然道，但内心的着急更甚，“我只需要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r

那个声音又笑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声却很轻，很温和，“放心，接下来一切都交给我吧。”r

话音刚落，凌芷羽突然感觉眼前出现一阵强烈的光芒，让她身体上的每寸肌肤瞬间都变得灼热起来，那个声音又在脑中想起——r

“红之契约，听吾召唤，以吾之血，祭献吾主。”r

话落，还未等凌芷羽思忖这句话的意思，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种痛苦绝对是刚才的十倍乃至百倍，就像有千万只针在头上狠狠地扎，身体似乎有无数绳子在拉扯般，一种窒息的膨胀感充斥着身体的各个部位，只是尽管如此，她的意识却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集中，大脑清醒无比，能清晰的感受着每一种极度的痛苦……r

“你……”强忍着那仿佛来自地狱般的痛苦，凌芷羽渐渐变得虚弱，但语气却略带着欣喜，“这样……就可以救小兔子了吗……”r

那个声音没有立即回应，过了一会儿才听得一声微微的叹息，“你还是没变呢。”r

“……”r

“时间到了。”那个声音忽而变得几分飘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该离开了。”r

“……”r

“呵呵……”轻笑一声，那个声音里流露出无限的不舍与怀念，“很想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呢……不过那个时候也已经不远了吧？等‘六道’全部归位之际，等‘九天’全部显现之时，你的力量就会完全恢复，到时我们就会见面了……”r

“什么意思？”r

“你会知道的……”又是一声轻笑，那个声音变得愈渐愈远，“还记得吗……我的名字……旒光……”r

凌芷羽愣了愣，正待她试图细想时，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瞬间将她的身体弹开，“碰”的一声撞在墙壁上，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r

“好痛……”r

凌芷羽睁开眼睛，感觉身上的每块骨头都碎了般，口中充斥着恶心的血腥味，柳眉紧锁，双手撑在地上稳住身形——r

这……r

又是怎么了？r

她还活着？还是死了？小兔子呢？他得救了吗？r

还有……r

“咔……咔……”r

一个奇怪的声音传进凌芷羽的耳朵，她艰难的抬起头——r

就在这时，中央那个红色的石头连同下面白玉的摆架忽而变得四分五裂，红色与白色混合的碎片飞舞在半空中……r

待到那些碎片纷纷落地，伴随着一阵阵清脆的声响，凌芷羽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那双放大的瞳孔瞬间布满惊恐的血丝——r

因为她看到……r

慕容籍海和柳如芊正面对面阖眼坐在地上，他们中间正是刚才破碎的红色石头所在的位置。而就在他们身下，一个奇怪的阵法正在逐渐凝结。r

而勾勒的颜色……r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