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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大富叔


  良氏稍一动,帆哥儿便睡得不安稳,皱着眉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良氏便只能安静坐下来,帆哥儿感受到了安稳,紧皱的眉头,抿紧的小嘴都舒展开了。

  米粮看了心里难受。

  说到底,帆哥儿才是家里最可怜的那个,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他心里一定害怕极了。小小的年纪就被波及进来,都是她们对不住他……

  “阿娘还是留下来照顾帆哥儿吧,帆哥儿离不开你。”米粮满嘴苦涩地劝道,“我可以让王婆子跟着,出不了事儿的。现在谁不知道城南保镖是个厉害的,那些难民平日里都是绕着城南走,我往城南去,谁还敢靠近了?寻阿爹的事儿重要,照顾阿弟同样重要!”

  良氏脸上颇有难色。

  米粮又道:“而且耿阿爷刚才说了,若是我们要过去,可以去他那儿叫上大富叔一起。有大富叔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米粮伸手握住良氏的手,坚定道:“阿娘,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回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保护大家。虽然她的力量有限,但是至少她会坚持道阿爹回来的时候的……

  米粮反复劝说,良氏终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良氏指着屋子里的柜子,道:“那里头有一个包袱,你拿着,里头的东西都是你阿爹经年来的藏货,都是好东西,好些就是现在有银子也买不着的。我都收拾好了,你拿在手上,告诉你大富叔,不要舍不得东西,有用得着的尽管拿出来用。至于我们欠你大富叔一家的人情,只有等你阿爹回来再还了。”

  良氏苦笑。

  她们家现在颇有几分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不愁的豪气,一切都只有等米丰回来了……

  末了,良氏又嘱咐道:“你一定要跟着在你大富叔,别到处乱跑,有事儿让你大富叔出面,你听着就好,你是姑娘家,这样的事儿本是不能让你去出面的,可我们家……”

  米粮急急打断良氏的话,坚定道:“我们北地女儿没有那么多的矫情,阿娘只管放心就是,我一定给你带回来好消息!”

  良氏看着米粮脸上的坚毅,哑然一笑,神情有些恍惚。

  这样的米粮,让她想起了当年的米丰。

  那时候,两人刚刚成亲,米丰便被家里人给劝了出去。

  其实,说是劝出门,跟敢出门也差不多了。

  米老大是个个性占强的,米家的一切都已经被他继承了。就这样,米丰离家时的行礼还被他和厉氏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深怕米丰携私多带了米家的一丝一毫。

  那时候米家二老虽然还在,心却也是偏向米老大一家的,别说是帮米丰夫妇说一句话了,他们甚至还帮着来翻包袱。

  良氏那时候心里苦闷极了,她虽然知道小儿子接不了家产,可一家人被这样对待,她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她有心找米家人理论,却被米丰给拉住了。

  良氏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米丰的神情。

  他拉住良氏,明明眼睛里满满都是苦楚,嘴角却还是翘起的,他对良氏笑着道:“没事的,你放心,我将来一定不会让你跟着我过苦日子!”脸上是坚定、果敢。

  后来,两个人的日子有艰苦,却从来都不绝望、苦闷,因为良氏一直都记得米丰当时拉住她说的那句话,那是良氏心里幸福的源泉……

  女人有时候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你愿意给她一个安定幸福的家。

  而米粮现在脸上的神情就同米丰当初一模一样。

  良氏一时有些恍惚,有些迷茫……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

  大姐儿真的很像她阿爹哩……

  米粮耐心听完良氏的嘱咐,并一一答应了。

  末了,良氏脸上带着欣慰地笑,对米粮道:“去吧,阿娘相信你一定能够办到的!”

  米粮心里一震,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她掩饰地擦了擦眼角,仰起脸,笑着一脸坚定地道:“我不会让阿娘失望的!”

  她答应过阿爹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米粮让王婆子去耿大夫家叫人。

  回来时,王婆子身后跟着大富叔,还有一辆马车。

  米粮开了门,忙上前去行礼,道谢:“麻烦大富叔了。”

  大富叔笑着摆手道:“不麻烦的,大家都是邻居,说这些就见外了。”

  又指了身旁的马车,道:“这马车是师父平日里出诊的时候用的,你别嫌弃它有些小,坐两三个人还是成的。他老人家让我牵过来,也省得大姐儿再去另找马车。”

  米粮忙又蹲一个谢礼,道:“哪里还敢嫌弃,耿阿爷对我们一家已是再造之恩了。待我阿爹回来后,一定会亲自去给耿阿爷道谢的。”

  大富叔笑笑,道:“道谢什么的就免了,我师父说,你若是真心感谢,就给他老人家多做几顿家常菜,平日里你做的糕点什么的也别断了他的。师父他老人家呀,就爱你那份儿手艺。”

  说着,又感叹道:“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也就是在吃上边儿还有个爱好,我们做小辈的想要孝敬他,也无从下手。不妨你说,你桂枝婶婶在家里琢磨厨艺这么久,还是赶不上你哩。”

  大富叔一想到师父他老人家吃桂枝做的饭菜时,总是一副唉声叹气道:“比不上米丰家大姐儿做的哩。”

  桂枝婶婶是大富叔的妻子。

  大富叔生得白净高挑,身上自带几分书卷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读书郎、秀才公。

  他是耿大夫的学徒,十来岁的时候就在耿大夫身边伺候了,现在二十几岁,医术也是不错的,却一直没有另立门户。

  大富叔娶了耿大夫的女儿,也就是耿桂枝。夫妻俩婚后也没搬房子,一直同耿大夫夫妻住在一起照顾他们两个老人。

  耿大夫也是有儿子的,叫耿桂庭,是桂枝婶婶的阿哥,比桂枝婶婶大十来岁。

  耿桂庭从小就不服管教,耿大夫让他学医,他不学,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耿大夫打断了好几根棒子也没有将他掰回来,后头他更是跟人学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十几年,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耿阿奶更是为此大病了一场,病好后,精神也有些恍惚了,总是把大富叔错当成耿桂庭,每次她喊了,大富叔也总是耐心的回应,等耿阿奶回神了,也就好了。

  当初,耿大夫心恨耿桂庭的不孝顺,便收了孤儿大富哥做学徒,一直养在身边,后来更是把独女嫁给了他,也是存了养儿防老的心思。

  大富哥知恩图报,学了耿大夫的一身医术,对耿大夫更是像亲阿爹一般伺候着,经常想方设法让耿大夫高兴,青牛街没有不说他好的。

  米粮抿嘴一笑,道:“耿阿爷若是喜欢,我去给他当小厨娘便是了。”

  这是说笑的话,大富叔接道:“这可不敢的,要不你阿爹回来还不把我们家里坐穿了去。”

  这也是有典故的。

  当初米丰做学徒时,东家让他去收账,那户人家最是赖皮不过,想要顺利收账很是困难。

  米丰却一言不发走进人家家里,从太阳升起坐到月亮高升。大有一副:你不还钱,我就坐穿你家的气势。

  那家人的婆娘犀利,对着米丰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二癞子,跑到老娘家里来干甚,孤男寡女,瓜田李下,难不成你是瞧上了老娘的容貌,想要做那不轨的事儿……”

  那家人的婆娘骂的难堪,以前那些来收账的,就是被她给骂走的,米丰充耳不闻,老神在在坐着,他们家吃饭,他自个儿去了厨房拿碗来吃饭,他们家睡觉,他铺盖卷子一抖,就睡在他们家厅堂里头,半夜起来饿了,还摸去厨房找吃的。那样子,比在自个儿家里还要自在。

  后来,那户人家实在是怕了米丰那一副“坐穿你家”的气势,赶紧还了钱躲清净去了。

  米丰当年的壮举,直到现在都偶尔还有人拿出来谈笑,不过谈笑之余,还是对米丰心有戚戚,大家都害怕米丰跑到自个儿家来坐穿哩。

  米粮有时候也会偷偷乐呵呵地想着,这会不会是没有人敢赊欠米铺银钱的原因哩?

  不过,这样的想法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是万万不敢说出来打趣的,免得被米丰知晓了,她可是要被良氏打手心的,那个时候米丰只怕是不会帮她,还会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她挨打长记性哩。

  谁让良氏家教严,最不喜自个儿家里的孩子养成嘴碎的性子哩。

  哎,真是无趣。

  “不会的,到时候阿爹来寻人,我就说我是自愿的,让他回去!”米粮笑着答道。

  这会儿米丰不在,大富叔拿出来说笑,米粮自也是乐得轻松。

  大富叔道:“还是不成的,你阿爹可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哩。为了你耿阿爷好,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偶尔送些吃食来孝敬他老人家就行了。”

  两人又说几句话,王婆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