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发现林自成哭了，惊奇地问道：“你怎么啦？”林自成强忍悲痛，勉强说出三个字：“没怎么——”单纯的杨芳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心里想的是什么，当然不会想到他的心里有多么悲伤。她不知道林自成为什么而伤心，也不好细问，便半嘲笑半安慰说：“你看你，挺大个男人怎么能说哭就哭了呢？”r
“小芳……咱们不干了！”林自成终于迸出这句憋在心里很长时间的话。以前在家的时候，他总是习惯称呼杨芳的乳名，可是在这个是非颠倒的团伙里，为了做好神秘感，他只能称呼杨芳为“杨主任”，杨芳也只能称呼他为“领导”。现在，他们即将走向光明，林自成又亲切地叫了一声“小芳”。r
杨芳被林自成这句话惊呆了，似乎没有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痴痴地看着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林自成见她没有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又发狠道：“小芳，咱们不干了！咱们去干点别的吧——咱们宁可去偷去抢，也别再干这最伤天害理的行当了！”r
林自成说完这段话如释重负，觉得身上轻松了很多。杨芳这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林自成虽然没有把这个团伙的底细透露给她，但她却能听出这句话的份量。她虽然以前也对许多事情产生过怀疑，可是她又那么信任林自成，那么依赖林自成，只要林自成随便编几句谎话就把她蒙骗过去了。事到如今，她还是那么信赖他，还是那么依赖他。她什么也不问，也不说一句怨恨的话，甚至没有一点怨恨的意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r
可是，她却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打击。她只知道中国有这样的一句谚语，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她却不知道英国还有一句谚语，叫做：“The rood to hell is paved with good intentions.”①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厄运会降临自己的头上。昨天，她还抱着百万富翁的幻想；今天，她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她在这里受到一年多的非人的折磨，付出了四五万元的沉重代价，还把自己的许多亲朋好友拖入泥潭，最后所能得到的只能是终生的悔恨——这个弱女子怎么能承受住这样巨大的打击呢？而且，她已经是到了不惑之年，赔进去这么多钱，再想积累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终于伤心地哭了起来。r
看到她伤心的样子，林自成心如刀绞般的疼痛。他这时候不恨别人，只恨自己糊涂，把这个自己一生中最爱的，并且发誓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都要保护好的人害成这个样子。更让他的心里难受的事情是，杨芳对他连一句的怨言都没有。如果杨芳骂他几句，打他几下，他的心里或许还能好受一些；杨芳这样默默地忍受着，反倒让他的心里更加难过。他想安慰她几句，可又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语。而且，他也是同样流着泪，想要安慰别人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啊！他想把杨芳搂在怀里，让她那悲伤的泪水尽情地流淌，可是他又没有那样的勇气。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伤心流泪，没有丝毫的办法。r
这时候，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公园里的游人大部分已经散去，剩下的大多数一对对情意绵绵的情侣，温情脉脉缠绵在一起，比傍晚的时候更加亲昵。林自成看人家如此甜蜜美满，再看看他们两个人的悲惨结局，对那些十恶不赦的传销头子更加恨之入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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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去地狱的路是由善意铺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