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成想不到他的身体那么强壮怎么会死，想问顾飞，可看到他那种伤心的样子，又不忍心问。没想到倒是顾飞先说话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林的，咱俩是好朋友，我希望你不要继续干了！这玩意太坑人了，我弟弟就是被它害死的。——他在买断的第二年就被同学叫到广州，后来还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叫我也过去。我在他走了之后，就怀疑他是被人骗去搞传销了，所以就没过去。我催他好几次叫他回来，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回来，还抱怨我不理解他、不支持他。一年后，他又给我打电话，说他想回来，让我给寄点路费去。我给他寄了1000元钱，过了不几天他就回来了。——人是回来了，可是已经瘦得不像人样了……”r
说到这，顾飞流出了伤心的眼泪。他掏出手帕，擦干泪水又接着说：“他回来不久就卧床不起，后来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他在那边着急上火，已经得了尿毒症。两个月后，他就死了。……他一直到临死的时候才和我们说实话，他说得和你说得完全一样。他说他很后悔，告诉我们千万不能干那个。——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此事。我是不忍心看着你也走他那条路才对你说的，你要是能相信我就跟我一起回去；咱们现在就走……”r
顾飞好不容易说完这段话，又流出了伤心的眼泪，急忙用手帕擦干。林自成虽然相信他说的都是事实，但决不相信自己所干的行业会和顾龙所干的传销一样。他也知道顾飞不可能留下来，就不再劝他留下来，只是对自己勾起人家伤心的往事而感到内疚，于是便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又让你想到伤心的往事了。”r
“不要紧，即使你不说，我也不会忘记他——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就没忘记。不但我不会忘记他，我们家里的任何人都不会忘记他，因为他死得太早了——他死那年只有32岁。这些话，我平时想找个人说都找不到，今天和你说说反倒觉得心里痛快些。这些话我能跟谁说？跟外人说，怕人家笑话；跟自己家里人就更不敢说——一提起他，我妈就受不了。最可怜的，还是我那小侄女。她妈在我弟弟死后不久就扔下她，自己走了，剩下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只好跟着她奶奶。一天到晚，她们娘俩总是抱在一起哭。这几年，我们家就是这么过来的。”顾飞说到这里已经不再流泪了，可是自成能看出来他的心还在流血，因为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r
顾飞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自成的心上；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自成感到震撼。从那时起，林自成就对那些从事非法传销的人有了一种刻骨的仇恨。看到他受到如此深的伤害，自成没有勇气继续劝他留下来，只能默默地为他买好返程车票。顾飞在临上车的时候，还劝林自成跟他一起回去，但是林自成并没有跟他一起回去。林自成坚信自己所做的绝对不是传销，他为自己能遇到一个“好”行业而感到庆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