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正丑双手插在袖子里，缩脖屈身，在墙角晃来晃去，深有感触地说：“不只是天冷的原因，咱们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肯定是不经冻。你家还行呢，我在老孙家天天喝汤，真要命啊！——过两天我去你家住吧！”r
自从禇平走了之后，新正丑这个可怜虫曾经向好几位寝室领导（包括赵强的网下）提出过这样的请求，结果都被人家找借口拒绝了。那些寝室领导在一起经常议论此事，都表示无论如何都不能接纳他。林自成虽然同情他，但决不敢让他到自己的寝室去，就找了一个借口搪塞道：“这两天我家男的太多了，男寝住不下，你要是愿意去，就稍等两天再过来。——你网下的人最近能不能有回来的？你应该想办法把王老板和周老板他们弄回来。”r
新正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说道：“你来的时间短还没有悟出来，走的人就很少有能回来的。回家以后一想在这边遭的罪，谁还愿意回来？——过两天晓东能回来，他那边的工地快完工了。他回来还能带两个人回来——”这时一阵北风呼啸而过，搅得尘土四处飞扬。新正丑急忙闭上嘴，手本能地捂住鼻子。过后，他又问林自成：“你来多长时间了？快到八个月了吧？”r
林自成思索了片刻，说：“到明天正好八个月。——我这两天总想孩子，真想回家看看！可是现在又走不了。”r
新正丑叹了一口气，说：“你还说你想家，我比你更想家！我都来一年半了，一次也没回去过。前两天我那80多岁的老妈来电话还说：‘六啊，你那边怎么样了？不行你就赶快回来吧，妈还不一定能活到哪一天呢。’你说，我怎么回去？我把草河城那个小山沟的人弄来了20多口，现在都赔钱回去了，我要是再挣不到钱，怎么有脸面回去见他们？”他说到这里，差一点流出眼泪。r
林自成忽然发现他也有仁慈的一面，便更加觉得他可怜。这种同情心似乎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使林自成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这个行业真难！和我同期上线的人几乎都‘死了’。我刚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半年就能升经理；现在看来，再有两个月也不一定行。”r
林自成以前从没有在新正丑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因为那些传销头目为了鼓励大家互相监督，总是说如果有人违犯了四大杀手，谁举报就把被开除的人网络给谁。他知道新正丑本质就坏，而且是光杆司令，格外提放他。r
“你发展得就不错了，自己好好把握吧。咱们现在都知道，这个行业一百个人当中也不一定能有一个成功的。你大学没白念，脑瓜倒是比我聪明，我都上线了，还以为一个直销奖是525元。我那时寻思，弄来一个就是525元，弄来两个就是1000多，那还不快！等到开资的时候才它妈的知道是367.5元。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约来的头四个人全跑了。这玩意没干的时候都以为它好干，干上了才他妈的知道这么难。哎，不说这些了，咱们抽支烟解解这骚味。”新正丑说着就拿出烟递给林自成一支。r
林自成嫌天冷，不肯将插在袖子里的手拿出来，说不抽了。新正丑自己点燃猛吸两口，又问道：“你早晨没吃点东西吗？”林自成说：“没吃。我们早晨好几个人一起走的，没法吃。”r
“不吃可不行！咱们肚子里本来就没有油水，早晨再不吃点东西怎么能行！我告诉你，就在你们小区拐弯那个地方有一个小吃部，早晨你早点走，自己去花一元钱吃四个包子就行。我每天早晨都在那吃，一元钱就能吃挺饱——”新正丑说到这突然停住了，瞪大眼睛盯着前面的小道，嘴里吐出两个字：“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