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了。夜里，酝酿了好几天的大雪，如鹅毛般洒落下来。北风呼啸着，夹杂着雪片，毫不留情地肆虐着这方草原。刘豹长叹了一声，心里第一次觉得害怕。难道上天真地要灭匈奴吗？连年的瘟疫和雪灾，已经吞噬了将近一半的南匈奴人的生命。r
如今，不仅上天没有垂怜匈奴的意思，还雪上加霜地，凭空跑来了两个人，开口竟要夺走他的妻子，他的王妃。刘豹盘桓在纪采雯的寝宫门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告诉她这个消息。r
纪采雯好不容易哄睡了两个精力充沛的孩子，她也觉得心里慌慌的。披着披风走到殿门口，就感受到一阵凉意。风夹着雪花，从细细的门缝里扫了进来。是谁在外面来回走动？她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响。只是今天，这脚步格外沉重格外犹豫。r
于是她推开门，就看到了一身雪花的刘豹。“怎么不进来？”纪采雯知道肯定有事发生，强笑着问道。r
“没事......今年，又是个冷冬啊。”刘豹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缓缓踱入殿内。壁炉里的大火熊熊烧着，将寒冷隔绝在室外。刘豹坐在壁炉边上，只是喝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r
“汉使来了？”纪采雯试探着问。r
“嗯。”刘豹闷闷地说。r
“有事？”纪采雯又问。r
“嗯。”r
“与你我有关？”她锲而不舍地追问。知道他的反常绝不寻常。r
“没有。无关，其他的事。”刘豹突然间就决定了要瞒住她。让她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可他回答的太干脆，纪采雯知道他在说谎。r
“告诉我吧，你不信我？”她抓住他为她受伤的那只胳膊，轻轻地靠了上去。r
“昭姬，你......想念你的故乡么？”刘豹轻轻地问。r
“嗯，有时我会想。怎么了？”纪采雯想念的，却是那个名叫台北的地方。只是，刘豹是不会理解的。r
“若是，若是让你在故乡和匈奴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怎么选？”刘豹不知道她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r
“匈奴。”她回答。r
“为什么？”他渴望她给他一个真心的答案。r
“这里有你啊。还有阿迪伽和阿眉伽。还有小六儿和李娘。你们都是对我最好的人，都是我的亲人。什么是家？什么是故乡？有爱的人在那里，那里才是家，才是故乡。”纪采雯说着，感觉到抱住她的那个身躯似乎抖震了一下。r
“嗯，昭姬，我很确定，我非常爱你，我比十几年前更爱你。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将你从我身边抢走。我这一生，就只爱你。昭姬，别离开我。”刘豹喃喃说着，不住地吻着她的额角和头发。r
“告诉我实话吧，或许，我可以帮你想。“纪采雯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r
“昭姬......曹操，他在寻找你，他要你回去。”纪采雯懵了，她没料到，汉使到来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要她回去？她明白在这个时代，她一旦回去了，也就再难回到刘豹身边了。r
“不，我不回去。他们，还不知道我就是阏氏吧？”她还抱着最后的希望。r
“恐怕，现在已经知道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去拜见了须卜。你知道，须卜，她对你......当年你堕马，就是她......”r
“我知道，我知道。”纪采雯打断了刘豹的话，觉得自己的心也裂开了一样。r
“你知道？为何不说？”刘豹问。r
“因为我不喜欢与人争夺。一个人的心，也无法争夺。”纪采雯回道。r
“昭姬，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是个仙子。你善良，但又很泼辣。你柔弱，但又无比坚强。我不知道哪个你才是真正的你，但我知道，哪一个我都喜欢。”刘豹说着，贪婪地嗅着她发间悠然的香气。r
“没事的，我想，他们也就是说说，不能当真吧？要不，要不我装死，你说行不行？”纪采雯强颜欢笑着，不知道是安慰刘豹，还是安慰她自己。曹操，是那么轻信的人么？她该比谁都了解才对。r
“昭姬，你别想了。这些事情，该由我来烦恼才是。你是我的阏氏，我该保护你的。”刘豹说着，心中却也有着太多的不确定。如果是一对一的私人争夺，他可以豁出命去，宁死也不会让人带走她。可如今，曹操以汉的名义索要他的妻子。如果事情不能通过外交手段解决，恐怕双方就要兵戎相见。r
他爱她，毋庸置疑。可他的子民们，也都爱她么？他们会为了一个外族王妃而拼命吗？就算他们会，他就真地忍心么？南匈奴如今孱弱至此，今年又是一个灾年。他难道真地要推自己的子民去送死么？他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他只有抱紧她，再抱紧她，生怕一松手，发觉过去这十几年竟是一场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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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刘豹的心里，已经说出了纪采雯必走的原因。但在后文中，还会从纪采雯的角度，更多地说明她最终决定离开的想法：无论多爱，也敌不过道义和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