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又是小半年过去了。苍凉凛冽的寒冬被送走,草原转而又迎来了一个欣欣向荣的春季。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冬季是最难熬的时光。所以看到草原生机复苏,每个牧人的脸上都绽开了希望的笑容。r
但在新近落成的藏昭宫中,气氛却不合时宜得倍感压抑。汉家阏氏纪采雯守在貂蝉的床边,握着她的手暗自伤心。从今年开春到现在,貂蝉就一直病恹恹的,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她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貂蝉最近几年都一直病着,且这病一直无法根治。r
原来貂蝉从十几岁上,身体就不太好。动辄伤风发热,但又没有其他明显的病征,每次都是吃过药后就能缓解一些。尤其最近几年来到匈奴之后,由于心情常陷于苦闷,生活又饱受艰辛,貂蝉渐渐发觉自己的情况似乎更严重些了。r
直到最近,她开始频繁地发热,咳嗽,感到胸闷,喘不上气来。但她还是隐忍着不说强自撑着,只是吃了几付平喘的药。直到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头脑烧得昏昏沉沉的,几乎什么都做不了。纪采雯发觉到事态比她想象的更严重,立马找来曾为她诊治的那位汉医。r
汉医下的结论让纪采雯颇为忧心,他说这病属于喘鸣上气之症。发病原因既有先天因素,也有后天影响。后天则多因伤寒,饮食,情感,劳倦等,引发痰气交阻,导致呼吸困难,甚至可以致命。r
纪采雯听不懂中医所说的众多学术用语,但她联想到,貂蝉这个状况,很像是现代人也常见的哮喘症。而这个病就算到了2000年后,也是难以根除的,更何况这里是汉代,还是在汉代匈奴人的大草原上。r
“医生,不要跟我说她的病因和其他的,您只需告诉我,她,还有没有救?”纪采雯偷偷把汉医拽掉外面小声地问。r
“阏氏,恕在下无能。她的病情,只是拖着的份了。这个病春秋季为发作期,若她可抵过这一时,或者还可以再多活半年。若是这个春季过不去,恐怕是药石无灵。阏氏还请做好准备,筹谋一下她的身后事吧。”汉医摇摇头叹道。r
“怎么会?不可能!医生,需要用什么药你尽管说,我一定想办法去弄到!你要救她,你一定要救救她啊,她还那么年轻!”纪采雯情急之下抓住汉医的袖管哀求着。貂蝉,她难道也要舍她而去了吗?r
“阏氏,在下已经尽力了。但也只能说多拖延几日,徒令她多痛苦几日罢了。她已病入膏肓,喘症已转为哮症,她的肺,已经衰竭了,非人力可能挽救的了。阏氏,你要节哀为是啊。”汉医长长一揖到地,对此表示无能为力。r
待汉医退下后,纪采雯默不作声地回到貂蝉的病榻前,看着她昏睡的脸,那张满布刀疤又异常红润的脸,知道她可能真地熬不过这一关了。为什么?为什么这善良的美人要遭受这样波折坎坷的命运?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貂蝉的手上,比刚刚融化不久的雪水还要凉。r
“昭姬,莫哭。我不是好好的么,你看,我没事。”貂蝉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她看到纪采雯的样子,心里一如明镜,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但为了不让旁人为她难过,她还是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坐起来。r
“貂蝉,貂蝉,你别这样,你好好躺着。”纪采雯忙制止她,扶她靠在软垫上,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一再滑落。r
“这世上并无貂蝉,昭姬,你又忘了。”貂蝉笑笑说道,胸前一阵憋闷,她想好好地喘上一口气都难了。r
“是,于飞姐,是我不好,一时忘记了。你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们还要带着孩子们去骑马呢。”纪采雯勉强自己笑,但那笑容却和着眼泪。r
“咳咳,”貂蝉咳嗽了一阵,笑笑说:“昭姬,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就要死了。你也不必隐瞒和安慰我,因为死,我并不惧怕。只是,在我死之前,还有好多心愿未了。昭姬,你会帮我吗?你会帮我吧!”r
“于飞姐,你别这么说,不要这么说。你不会死的,有我在,你不会死的。”纪采雯握着貂蝉的手,眼泪肆意奔流。r
“昭姬,趁我还清醒,趁我还可以说话,你就让我说完罢。”貂蝉笑着轻拍纪采雯的手,深深喘了一口气说:“昭姬,目今能令我牵恋不舍的,除了与你的情谊,就是温候的那两个骨肉了。他们还小,我很怕他们无人照料抚育。那样我即使死了,也觉愧对温候的重托。还好有你,我想把这两个孩儿托付给你。而你,亦是值得我托孤的那个人。昭姬,你善良而重情义,定能为我完成这个重责。我于黄泉下也能瞑目含笑,感激你一辈子。昭姬,告诉我,你能做到。”r
纪采雯不住地点着头哭着说:“好,好,你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你知道的,我很难有孩子。这两个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了。”r
“昭姬,说来也是奇异。温候的这两个孩儿,与你见面那天就格外亲近。这亦是你与他们之间天造的情分。我知道你定会将他们视如己出,会比我带的更好。只是,我还有几件事必须嘱托你,否则我真地放心不下。”貂蝉抚着胸口费力地说。r
纪采雯忙说:“于飞姐,有话尽管说吧,我听着呢。”r
“昭姬,不可过于骄纵他们。不要因为我和温候,就把他们娇惯的一点苦都吃不得。男孩子,总是要让他们更坚强些才好。还有,万万不可让他们卷入战争,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我不求你给他们锦衣玉食,只求你让他们平安快乐地活到老,为吕氏仅存的这一脉延续香火。这便是昭姬对我和温候最深厚的情分,也不枉温候与昭姬相识一场。”貂蝉说完,又是一阵猛咳。r
“我懂了,于飞姐,你放心。你嘱咐的,我都记在心里,绝不辜负。”纪采雯抚着貂蝉的后背,只恨自己不能替她承担一些痛苦。r
“还有,这两个孩子,一生都不要再踏入中原的土地。温候这一生,唯有仇家遍布天下。我不想他们有任何遭逢危险的可能。匈奴虽然地处蛮荒寒苦,但只要知足勤勉,就算是做个无名的牧羊人,也胜过中原无休无止的厮杀。”r
“好,好的,于飞姐,我明白,他们一定都可以如你所愿,就像你给他们起的名字,平安顺利地活到老。”纪采雯不住地安慰着貂蝉,让她的心情尽量好一些。r
“阿迪伽,阿眉伽,你们过来。”貂蝉尽力大声喊着。不一会儿,两个孩子便一齐从殿外走了进来。他们虽然年纪小,但好像也知道娘病了。懂事的他们安安静静地站在榻前,再也不像往日那般雀跃淘气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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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张机 r
鸳鸯织就欲双飞 r
可怜未老头先白 r
春波碧草 r
晓寒深处 r
相对浴红衣
